起初,柏卫和年轻人咬着牙,一声不吭,待衣衫上浮起淡淡的血色,渐渐有了时高时低的哀号声。
洪四儿面如土色,像毛虫一样扭动着,躲到晋海川的椅子后,“会不会连我一起打?”
晋海川要扶他,俞烨城抢先托住洪四儿的胳膊,扶坐起来。
“辛苦你了。”晋海川微笑道,“回头去南市请你吃酱肘子。”
洪四儿松口气,“我要吃三个!”
“好,管够!”晋海川抬手掩在嘴边,悄声对洪四儿道:“你说你要吃四个,偷偷分我一个……”
“海川。”俞烨城无奈唤道。
晋海川一脸无辜的对他傻笑,接着看到俞锦城又幽怨的望着他们这边。
“你以为这是在自己家里吗?”俞锦城丢下兀自唉声叹气的焦将军,来到他们面前,“公堂上嬉皮笑脸,成何体统?”
晋海川歪头上下打量他,“二少爷真像个不甘兄长的宠爱被夺走,而处处挑刺、离间的小舅子小姑子。”
俞锦城呼吸一滞,表情如受到极大的侮辱。
晋海川抢在他之前,又道:“金吾卫出事,二少爷仍有闲心关注我,是不是因为……”他忽然拔高声音,“二少爷知道点什么呢!”
所有视线汇集而来。
俞锦城窘迫,“休要胡言!”
晋海川好奇道:“金吾卫大祸临头,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关心,是有了更高的枝头做后路,还是知道嫌犯家里搜不出东西,亦或是搜出的东西起码证明不了金吾卫内有人生出异心,而是别的事?”
正在翻阅卷宗的罗行洲面色阴沉了一瞬,“俞参军,你有何解释?”
俞锦城略显慌张,“殿下,您不要听这厮胡言乱语,他一贯的唯恐天下不乱。大哥,你也真是,平日里多沉稳的一个人,怎么能与他拉拉扯扯,纠缠不休,搞出那么多事,全然不顾须昌侯府的名声!”
晋海川摇头,“俞参军大哥长大哥短,嘴上亲亲热热,兄友弟恭,却一直不肯信俞将军是清白的,别人说啥就信啥,到底是谁这么急不可耐的败坏须昌侯府的名声啊?”
俞锦城连忙叫冤枉,“我说的事不是霍永富的案子!”
晋海川笑笑,递去一个“大家都懂”的眼神。
俞锦城清楚自己又脑子缺根筋,不慎踩进晋海川的圈套里,后背冷汗直冒,心慌的想吐,强逼自己直视颖王,拱拱手道:“殿下明察,下官绝没有那样的心思……”
然而这样的辩白,他自己都觉得假。
罗行洲摆摆手打断他继续解释下去的意图,“那你说说,左金吾卫究竟怎样?无需害怕,有什么只管言明。”
俞锦城觉得自己贴身的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了,他不得不强忍粘腻闷热的不适感,让自己静下心来,欠了欠身,一本正经道:“下官虽然只是个小小参军事,但承蒙万将军、焦将军赏识与栽培,自然十分关心左金吾卫内的事。两位将军素来对圣人,对太子忠心不二,常常教导我们要感念二位恩德,尽心尽力的办事,上下一心共同守护大周东都城。”
焦将军有一点点意外,他知道俞锦城是谁的人,没想到这会儿没落井下石,明里暗里给万将军泼脏水,反而一再表忠心,守住金吾卫的尊严。
他不由地对俞锦城有了些改观。
俞锦城神情又黯淡下来,叹了几口气,又道:“太子薨逝后,万将军时常自责不已,认为自己犯了死罪,辜负了圣人与太子的信任与重托,故而更加倍严格的锻炼上下军士,常把太子的教导挂在嘴边,从未有一丝懈怠。若是有人偷懒耍滑,抱怨,或是对太子有半点不敬,必严惩。试问这样的左金吾卫里,怎会有人生出异心?!”
他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说得人热泪盈眶——
啊,万将军,左金吾卫,多么忠诚的一群人!
罗行洲重重叹气,眼中隐隐闪烁泪光,看起来感慨颇深,“如你所言,万将军真真是重情重义,但事关大周江山,我不得不谨慎行事。如果查明左金吾卫一切太平,我当亲自向诸位致歉,并奏请圣人追封万将军。”
陈参军连忙站出来表示,“是下官凭着一些蛛丝马迹做出的猜测,真有误会,下官愿辞官谢罪!”
“诶。”罗行洲摆手,“陈参军也是慎重起见,谁会责怪你呢?”
晋海川似笑非笑的看着,不搭一个戏台子给他们真是浪费了一身好才华。
罗行洲按住卷宗,看向柏卫与年轻人,他们受了杖刑,依然不肯吐露半个字,只能另寻他法,看看这一出戏到底是怎么个花样。
他命人带来霍永富一家,指着棺材里的尸首,厉声问道:“你说你妻子是投江自尽而死,为何肋骨遭撞击而断裂,又是谁教你用猪皮,以如此精妙的手法遮掩伤势,误导衙门验尸?”
霍永富跪在地上,缩成一团,脑子里空白一片,想着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
当洒了猛火油的义庄,在一道惊雷劈下来,陷入熊熊大火中时,他长舒了一口气,最要命的一个伪证被销毁了,谁也不会知道他杀过人。
回想自己四十来年的人生,第一个遗憾是没儿子。
所以他休掉元配,按算命所言,迎娶了此刻躺在棺材里的女人。
霍夫人本就性格泼辣霸道,在他终于抱上一双儿子后,借此在家更加强势,不仅插手生意上的事,还找由头发卖了他的两个婢妾,不容许他再往家里带女人,连在外头青楼喝酒应酬听小曲儿都管的颇多。早晚要被人嘲笑“惧内”,他索性抢先一步,营造出爱妻如命的好名声。
一生一世一双人,呸,不过是他对无奈现实的一种妥协。
好在有时候能借着出门谈生意,找几个美人快活快活,不然这日子憋屈死了!
其实晋海川的相貌和身姿真是妙,勾引、讨好的手段也是一绝,令他的魂儿快飞向极乐世界。
他见过的所有男男女女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不禁想尝一尝鲜,奈何那凶恶婆娘安排在他身边监视的小厮,闯进来的那么凑巧,硬生生坏了好事。
尝鲜没尝到也就罢了,大不了改日找机会。
哪知道晋海川在外面大肆宣扬他们是如何共度春宵的,用词极为香艳热辣,这下好了,河东狮吼,他老命都快吼没了。
无论他如何解释,霍夫人都不信,天天夜里让他跪在门外搓衣板上,骂他不知廉耻,下三滥。家中仆从不知道背后偷笑他多少回,老脸都丢尽了。
后来,霍夫人去打人泄火,他终于松了口气,想着等妻子发泄够了,就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
再见到晋海川,是他带着一身重伤,出现在家门口讹诈,当时他有那么一丁点可惜这样的妙人儿被摧残得如此恶心,然而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精神与肉///体上的折磨,这点同情心烟消云散,且霍夫人在门后盯着看呢,他自然要表现出爱护妻子、嫉恶如仇的样子来。
日子平静了,午夜梦回时,他又生出一丝不甘和懊恼。
修长白嫩的手滑过脸庞时的触感,手中细腰如水蛇一般扭动,蹭得他心花怒放,他很想念这份感觉,甚至做了好几回自己把晋海川压在床上的春梦。
然后,他心里有了怨怼,怪霍夫人管得太多,坏自己好事。
这一下子激发出长年累月以来的怨恨,像雪球越滚越大,他对妻子的感情终于出现不可弥补的裂痕。
也就在这时,霍家的生意出问题,种种证据表明是晋海川勾搭上的贵人所为,这下子他再也忍不住了——如果不是那臭婆娘毒打晋海川,家业何至于败落?他何至于像条狼狈的落水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乞求一点钱和帮助?
没有她,他的人生一定焕然一新,变得更好。
许是上天可怜,有好心人出现,愿意帮他上东都告状,一系列安排让他能够报仇雪恨,往后在东都享受富贵生活,想来是晋海川及其背后的贵人到处得罪人,有人要整治他们呢!
反正他不吃亏,兴冲冲的上路。
看着滚滚江水,他恶向胆边生,将霍夫人推下船,伪装成不堪受辱,投江自尽。
可恨这婆娘死都死得不安生,推人的时候一番搏斗,人撞在栏杆上,留下了伤痕。幸好一直帮助他的人请来一位了不得的大师,一番修补竟是谁也看不出来。
好了好了,臭婆娘该为十几年来的为所欲为,做出补偿了。
第123章 黄雀在后
想到这里,霍永富吃吃笑起来。
空白的脑海里,浮现出朦朦胧胧的画面——在一座金银山前,六七个绝色大美人环绕在自己身边,娇声讨好,温柔伺候,醇香美酒送到嘴边,他正要美滋滋的咪上一口,美人莲藕般的雪臂一抖,酒水全泼在脸上,冰凉凉的。
“啊——”他大叫一声,睁眼一瞧,边扭动腰肢边脱衣裳的美人不见了,一身皂服的衙役提着水桶往边上走,正前方的公案后头,面色阴沉冷厉的年轻男人犹如活阎王!
“啊???”他吓得手脚并用,连连往后爬。
老母亲与一双宝贝儿子哭叫着,他也顾不上了,只知道自己必须逃命,不然得去地府和那死婆娘相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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