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不小,他从荷花池里捞出佩剑,雨水混着汗水,肆意挥洒间,三尺青锋铮铮,如银蛟呼啸在雨幕中。
他能从这些剑招中,看到他的恨意与决心。
有朝一日,他会乘风破浪,变得更强。
怎么能让这一身好本领,浪费在罗行川一个人身上。
阿牧送来新的冰块,放在角落里。
晋海川对他招招手,“有空的时候,帮我传个消息吧。”
阿牧应下,附身凑到他耳边。
交代完了,晋海川笑问道:“阿牧,你有喜欢的人吗?”
阿牧道:“没有。”
晋海川拍拍他肩膀。
深夜,俞烨城悄悄起身,套上一件深色衣衫,回到床榻边,望着熟睡中的人,轻抚过他的眉间。
不知道又在忧虑什么,眉头的痕迹又深了些。
得赶紧请甪里大夫过来看看,就怕是哪里不舒服,又不肯直说。
他检查烛火,确保能够一直亮到天明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后窗,翻出去。
避开巡夜的坊丁、武侯和金吾卫,他来到东都府,以前随太子来过,所以轻车熟路的来到林府尹办公事的书房。
书案上堆着好几摞文书卷宗,因为他们这桩案子要紧,所以很快在一份卷宗下面,找到了名单。
厚厚的一沓,参与之人的姓名,原籍,官职或营生,住址等都详细记录。
俞烨城看著名单,想起棺中之人的模样,手指微微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平复下心绪,将会有关联的人的名字抄写下来。
抄完,把所有东西归置原位,他原路返回海园。
晋海川仍睡着,不过眉间的皱痕不见了,他安下心,脱了衣衫,在他身边躺下后,将人揽入怀中。
安安稳稳到了天亮,刚吃过早饭,外面来了两个人。
一个是永盛镖局的唐镖师,另一个王丈人在东都经营白事,从前在衙门里做过好些年仵作。
阿牧负责缠着陈荣和熊仁,方便他们说话。
“昨日雨大,义庄后面的山坡不时有石块滚落,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整个儿塌了,霍永富慌慌张张地跑了,我们终于找着机会验尸。”唐镖师说完前情,示意王丈人继续说。
王丈人道:“小人看过尸首,确实是溺死。又用些办法再三勘验,未找到其它伤痕。如果要深究,会在尸首上留下难以掩藏的痕迹,被人发觉。”
和东都府勘验的结果一样,恐怕接下来刑部与大理寺也找不出问题。
晋海川问道:“尸首是否已肿胀腐烂的厉害?”
王丈人点头,“是,眼下天气热,连连下雨更是燥闷,不易保存尸首。”
晋海川道:“皮肉伤会更难验出。”
王丈人附和,可眼下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俞烨城拿出昨夜抄写的名单,交给唐镖师,“麻烦你帮我找一些闲汉,打听这些人里有多少目前留在东都城内的。”
“好。”唐镖师仔细收好名单,又道:“今早霍永富回来了,有一个跟随死者家属来做白事的和他说过几句话,可是王丈人认得东都城内外所有做白事的,却从未见过这个人。我正好回城来找您,一路跟着他,直到城南里仁坊,不慎跟丢了。因为那儿有官兵驻守,逗留太久会被盘问、驱赶,所以只好留人在坊门外盯着,我们先过来了。”
“里仁坊……”俞烨城的心一抽。
晋海川握紧他的手,问道:“唐镖师和王丈人能否描述下此人相貌?”
两人点头。
晋海川示意俞烨城拿来纸笔,按着他们的描述,画下来。
面生的很,他问俞烨城,“你见过吗?”
俞烨城脸色微微发白,有些愣神,好像沉陷在可怕的梦魇里。
他想起上一回在甪里大夫的马具店,他神秘失踪的一个时辰,和回来后身上奇怪的脏污。
那次,他一定是偷偷去了里仁坊,甚至下到那口井里。
唐镖师提起里仁坊,又让他想起井底是怎样的惨状了吗?晋海川自己都不愿意回想,高声喊道:“阿烨!”
“啊?”王丈人先被吓了一跳,哪想到一个文文弱弱的年轻人气势这么足。
俞烨城肩膀一颤,回过神。
“看看画像,认得吗?”晋海川把画像交到他手里。
俞烨城端详着画像,一时不说话。
唐镖师叹道:“听闻里仁坊的民居要改建成寺庙,建起佛塔,为成懿皇太子祈福,已经没有百姓住在里头了,此人着实奇怪。”
“我想起来了,”俞烨城开口,“在俞锦城身边见过。”
这不机会来了?
若是抓住这个人,顺藤摸瓜,将背后之人连根拔起,对他对俞烨城来说都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晋海川道:“麻烦唐镖师的人继续盯着,若是人一直不出来,也不要太冒险靠近里仁坊,以防被官兵误伤。”
“谢公子好意提醒,我记着了。”没别的事了,唐镖师拱拱手,和王丈人离开。
屋子里安静下来,晋海川眼见着俞烨城的心思似乎又沉郁下去,提醒道:“得派人去知会罗行洲,并往邓刺史那儿送一张拜帖。”
俞烨城看着他,好似要钻进他的心里。
他笑得灿烂,温声道:“不过是去别人家做个客,吃顿饭罢了,很快回来。”
“我去东都府坐坐,顺便等你一起回家。”俞烨城别过脸去,准备拜帖,又喊来海园的管事,让他找人去送信。
还没回到屋里,再在榻边坐下,管事回来了。
“少爷,外头有自称颖王殿下随从的人,拦下小人,询问您是否已经答应了昨天的事。”
人已经跟着管事来了,站在院中,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得管事后背直冒汗。
俞烨城对那人说道:“我等不敢怠慢了殿下的要事,但海川身体不好,需有一位大夫随行,顺便帮殿下,帮邓刺史好好的看一看伤势恢复的如何。”
那人听了,立时明白什么意思,冷冷道:“俞将军这边尽快准备好,不时就要出发了。”
“好。”
那人调头就走,快如鬼魅般飘出月洞门。
俞烨城抚过晋海川的肩头,“我也出去一趟。”
“嗯?”
俞烨城道:“在我回来之前,颖王的人要带你走,你就装病。”
“懂了懂了,快去吧。”晋海川挥挥手,看着俞烨城跑得比刚才那人还快,陈荣差点追不上。
他草草整理完衣服和头发,就见俞烨城又一阵风似的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两只玉佩,各雕有花枝和一只鸟儿,玉佩合在一处,衔花对鸣,比翼成双。
看着他将玉佩挂在各自的腰带上,微微松了口气的样子,晋海川笑道:“这下子不用我开口,邓刺史也知难而退了。”
“要的便是这样。”俞烨城捋了捋玉佩上的穗子,“你身体不好,少说话少费神。”
“哦——”晋海川拉长语调应下。
说话间,先前那个颖王随从拽着甪里大夫来了,“走吧,别耽误事儿了。”
俞烨城抱起晋海川出门,送他上马车,又叮嘱甪里大夫,“麻烦您再为海川看看。”
“我知道了。”甪里大夫道。
俞烨城深深的看一眼晋海川,恨不得化作一道光,住进他眼睛里。
“老老实实等着我……”
晋海川话还没说完,那随从赶着投胎似的,催马前行。
他望着孤零零站在海园前的俞烨城,而自己渐行渐远,忽然迫切的想要回到他的身边。
第111章 人各有志
自俞烨城九岁起,到十九岁的十年间,他们几乎朝夕相伴,就算他要回须昌侯府,也从不在那个家里过夜。
后来,俞烨城被安排进龙武军,在许别大将军手下历练,他们相处的时间渐渐变少,甚至每隔三四个月许别带着人马去荒山野岭操练,一去就是十天见不到面,可那时候他并没有离别的失落,相反为他的日益成长而感到高兴。
前年,俞烨城拒绝去边疆,不想成为镇守城池,征战沙场的将军,只愿留守在宫中那一方天地。
为什么是这样的选择,俞烨城没有说,孟棋芳说谁都知道留在东都更安稳舒服,留在圣人与太子身边更有大好未来。
他认为他不是贪恋安逸与权势的人,只是想凭自己的努力在龙武军中闯出名堂,让曾经视他为蝼蚁的人刮目相看。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的看明白。
他有多少不舍,多少眷恋,他都明白了,心中也漫溢出不同的感触。
然而如今这个局面下,他对孤零零的俞烨城怀有的会不会只是同情与愧疚?
真是个榆木脑袋啊……晋海川自嘲,揉了揉额角。
“你头疼?”甪里大夫问道。
晋海川笑道:“我是舍不得离开俞烨城。”
甪里大夫瞪着他,一时辨不清他是真情实意的,还是说给外面那人听的。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我给你看看。”他抓住晋海川的手腕。
过了会儿,晋海川问道:“有点起色吗?”
甪里大夫让他跟着自己握拳抬胳膊抬腿,一番动作后,才答道:“从脉象来看,和之前一样,不见有起色,但也没变坏。”他安慰的抚了抚他的肩膀,“早说了,这身伤需要很漫长的时间才能康复,不能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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