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烨城抬脚走人。
午间,圣人前往正阳宫,陪皇后用膳,俞烨城抽空回了趟官署,将字帖交给晋海川。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他发现晋海川苍白的面容上透出一些绯色,仿若春风里的浅粉桃花,俊秀中带着几分艳丽。
他不由地想到孟棋芳的脸色。
晋海川假模假样的展开字帖,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今日格外念想阿烨,春心萌动,所以……”
“够了。”俞烨城阻止他说下去。
晋海川忧伤的叹口气,“去东宫,那位孟公子没赶你?”
俞烨城不屑,“他又不是东宫的主人,没这个权力。”
晋海川怪笑两声,提笔写字。
俞烨城为他磨墨,看着他一笔一划书写出最熟悉的字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晋海川看到他磨墨的手停顿了一下,问道:“有话要说?”
俞烨城立刻否认,“没有。”
话音未落,墨块碎了。
晋海川没停笔,怪里怪气的抱怨道:“阿烨又有我不能知道的心事了。”
俞烨城丢下手中的碎墨,抱住晋海川的肩膀,脸贴在他的发顶,深深的呼吸一口气,吹灭心中升腾一上午的火焰。
“我也不问你缘由,若这样能让你好受些……”晋海川垂下眼帘,轻抚过俞烨城的胳膊,“反正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个。”
他就像见着肥公鸡的老狐狸,垂涎三尺。
俞烨城心头不禁更轻松了些,松开他,问道:“字帖看好了?”
晋海川点头,原本就没看的必要。
俞烨城收起字帖。
晋海川故意咋呼,“你不会准备还回去吧?被孟棋芳骂,会让你很身心愉悦吗?”
俞烨城小心卷起字帖,塞进怀中,“又不是骂到你头上。”
晋海川捂心口,“可我会心疼你!”
“那你好好心疼吧。”俞烨城调头,扬长而去。
俞烨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晋海川瞬间收起嬉皮笑脸,凝重的望着满纸的黑字。
傍晚,晋海川正和俞烨城吃饭,外头传来消息,孟棋芳匆忙出宫,去了位于城北清化坊的私宅。
当年,带着孟棋芳从庭州死里逃生,回到京城的管家,无法适应宫中生活,罗行川出钱出力,先是在京城置办房产,后来圣人常住东都,又在距离东宫最近的清华坊买下一座宅子,雇了仆从,照顾管家,也方便孟棋芳随时回去看看。
如今管家到了耄耋之年,身子骨大不如从前,据大夫说也就这一两年能活了,叫他们有个准备。
俞烨城起身,“我出去一下。”
晋海川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差点把人拽到自己身上。
俞烨城发觉不对劲,及时一手撑住桌面,避免撞在他身上,“怎么了?”
晋海川捂着脑袋,一脸痛苦的弯下腰,“头……快要……裂开了……”
俞烨城脸色一变,急忙吩咐阿牧:“快去请甪里大夫过来……海川?”
晋海川艰难地喘着气,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虚软无力地靠在俞烨城的肩头,好像随时都会死去。
俞烨城的心顿时揪成一团,低喝道:“晋海川,你给我撑着,甪里大夫马上到!”
他抱起晋海川放在床上,想去外头派人做件事,刚一动身,后背一紧,低头发现晋海川的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襟。
他只好招呼人进来,“你去清化坊的孟宅盯着,都有哪些人出入。”
晋海川一边痛苦的哼唧,一边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隙,瞧了眼俞烨城喊进来的人,旋即又紧闭上。
第88章 仇
从尚药局到龙武军官署的路不长也不短,俞烨城却觉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
久到晋海川的呼吸越来越轻浅,他都害怕忽然之间他就没了气息。
“海川,海川……”他不由自主地念着。
晋海川闭着眼,清清楚楚的听着叫魂儿似的声音,喊着本不属于自己的名字。
“海川……川……”
渐渐地,他发觉这字眼变了味儿,“海川”两个字在他沙哑的嗓音中越发扭曲,模糊。
他努力分辨,越是琢磨,越是觉得俞烨城此时喊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是谁?
到底是谁让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魂牵梦萦,刻骨难忘?
“行……”
晋海川觉得还差一点点,就可以从一片迷雾中,稳稳的抓住那个名字。
突然,俞烨城没声儿了。
若不是还抓着他胳膊,他以为人跑了。
接着,是甪里大夫进屋来的动静,“你俩是不是又瞎折腾了!”
晋海川继续装死。
“这……”甪里大夫一进来,看到眼睛发红,情绪不太好的俞烨城,惊讶了一瞬,赶紧要给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晋海川把脉,发现他的手紧揪着俞烨城的袖子,扯了一下,没扯开。
他干脆的跳上床,抓起另一只手。
脉象和原先一样……再仔细看脸色,甪里大夫有个大胆的猜想——这家伙是装的!
他略略思量,问道:“海川昏过去前,说了什么吗?”
俞烨城道:“他头疼的厉害。”
他声音粗哑得甪里大夫差点没听出来。
他又装模作样的扒着晋海川的脑袋检查一番,“应该是早前被人打伤了头,留下的症状。”
“为何这么久才表现出来?!”俞烨城急切问道:“要紧吗?”
甪里大夫复杂的看眼晋海川,“海川的情况复杂,我也说不准。我先为他扎几针,缓解看看。”
“好,麻烦甪里大夫了。”俞烨城握住自己胳膊上的那只手。
纤细微凉,伤痕更加明显,轻轻一握就要碎了似的。
偏晋海川总是要强,鲜少露出脆弱。
就和那个人一样。
俞烨城心绪纷乱之际,胳膊上的手忽然松开了。
他愣怔一下,迟疑着微微张开手指。
那只手瞬时从胳膊上滑落,无力地垂在床边。
俞烨城呆呆的看着,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喊也喊不出声,咽也咽不下去。
甪里大夫抓住那只手,放在主人的身边。
“好了,让他睡会儿。”他跳下床,拍拍手,“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今晚你我都留在他身边,以防不测。”
俞烨城傻傻的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话的意思。
甪里大夫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又一巴掌抽在他肩膀上,“行了,暂且死不了。”
俞烨城总算回过神,那个名字随着心里一块大石落下。
他去看晋海川,脸色好转了些,呼吸也平稳了。
“以他的意志,没那么容易死。”甪里大夫给自己倒杯茶,悠闲的坐在书案旁,“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你需要比他更小心仔细,因为他太会藏着了,不对,也不一定是藏着,是自己都没注意到。”
俞烨城蹙眉望着晋海川,多少心绪在眼底沉浮。
晋海川闭眼躺着装睡,一股惆怅堵在喉咙口里,吐不出来。
本以为他冷不丁“断气”了,能吓得俞烨城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哪知道好像直接把人吓傻了。
时隔十几年,真想看看俞烨城再被吓傻的模样啊……
不过么,好歹阻止俞烨城亲自去孟宅一探究竟,也知道了龙武军中,谁是他的亲信。
孟棋芳真正的目的,俞烨城不需要知道。
回到孟宅的孟棋芳,跳下马车就要往老管家住的院子冲,谁知刚迈出一步,腿脚一阵酸疼,他猝不及防,一跟头摔在地上。
仆从们急忙来搀扶。
孟棋芳差点喘不上气。
罗行洲太狠了。
在那些狂风骤雨的肆虐中,他就像一根细弱的树苗,不知道哪一次就会被拦腰折断了。
他按着怀中的东西。
好在得到这些,他所经受的疼痛与羞辱便不值一提,也终将结束了。
在仆从的搀扶下,孟棋芳颤颤巍巍的像个古稀老人,来到宅子东边的一处院子。
一名仆妇恭恭敬敬地迎他进屋,随后带上所有人出去,紧闭房门。
孟棋芳望着床榻上病弱的老人,掏出怀中的东西,塞到他的手掌下。
“姚伯,我们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老人抬起眼皮子,看着那东西,热泪盈眶,“好……好啊……”
孟棋芳用袖子给他擦眼泪,“您一定要保重好身体,看着咱们大仇得报。”
姚伯抓着孟棋芳的手,疼惜的反复搓揉,“这些年,辛苦你了……我要有点用,十六年前办成那件事,也不至于让你这般受累,忍辱负重多年。”
孟棋芳不在意的摇摇头,安慰道:“您不要责怪自己了,让我听了心疼。明明都是那些人的错,和您有什么关系?这一次他们都会死在西辽,那是他们罪有应得!”
姚伯仍是万分自责,“当年,就差那么一点点……便能将罗行川活生生的五马分尸,栽赃给西辽……后来,我以为他不可能活下去,就算侥幸活着,也只能一辈子瘫在床上,罗耘深能容忍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变成废人?那计划也能继续进行下去……谁知道一个五岁的孩子,竟然能用那么短的时间,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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