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懿轩接收到了讯息,虽然很痛心,但箭已经在弦上,他没有后路,顾之秋更没有。
“就请王妃作诗一首,以作表率。”女官开口提醒顾之秋不要继续四处查看。
顾之秋故作哀怨叹息一声,“我不会作诗,不过可以默写一首应景的诗词。”
不再去管船底下的事,顾之秋提笔沾墨,这可是绛王妃生前最后一幅真迹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才写一句,船底下已然传来动静,但他并未在意,沾好墨,继续落笔。
“绛王,你就是这么参加荷花宴的,王妃在那边呢!”宥乘来到殷墨初面前指着船上的顾之秋。
殷墨初冷眼一瞥,抬眸看了一眼顾之秋,是他不想见本王,又何必去自讨没趣,“与你何干。”
“你!”宥乘真的是很讨厌那些女人背后的议论,就想看殷墨初打她们脸,“你就不能装一装在乎一下自己的王妃,好让那群女人闭嘴?”
“什么意思?”殷墨初锁着眉看着宥乘。
正在这时,江袭月的贴身丫鬟疾步跑来,“绛王不好了,我家小姐不小心从摔了,好严重。”
“在哪?”殷墨初四下看去,并没有江袭月的身影。
“后面的花园,小姐她快疼晕过去了。”
殷墨初叹了口气,对宥乘说道,“在这里别动,等本王回来再问你。”
顾之秋似有所感,抬头看了一眼殷墨初的方向,正巧看着他起身离去,轻叹一声写下,“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脚底传来“咔嚓”一声。
一阵强风吹过,带起顾之秋没写完的宣纸飘向对岸,已经走至后花园,完全看不到荷花池的殷墨初被强风留下脚步,忽然回过身,看向顾之秋的方向,天空飘落一张还未完成的诗句,耳边是远处传来的喧闹。
身怀武功的他听得很清楚,“绛王妃落水了!”
第五十八章-反应过来
荷花池的场面瞬间混乱,有人跳下荷花池打算救人,但凌懿轩一声令下,“水里有刺客,来人,给我上!”说着自身拔出剑跳入湖中,找到破坏船只的人,直接一剑将他砍伤,留了一命。
凌懿轩布置在周围假扮刺客的人手此刻也已经入水,故意将局面搅得更乱。
有人被砍伤,鲜红冒上了水面,闺秀们个个花容失色,尖叫着逃开。
水中一阵争斗,凌懿轩把破坏船只以及最快跳下水打算救人的小厮一起打伤抓获,示意水中的人手将王妃带走,他拖着人上了岸。
荷花池并未是死水,而是京中最大的蒲河分支,一阵乱斗后,水下没有了绛王妃的身影,众人只有一个推测,由于场面太过混乱,绛王妃定是被冲走了。
殷墨初赶到时,洛桑公主跪坐在河边喊着王妃的名字,凌懿轩浑身透,一脸沉重,往日的温润消失不见,焦急凌厉地差人下水寻人。
他上去抓住凌懿轩的衣领,声音失了平稳,“人呢?”
凌懿轩推开他,“这话该我问你,他掉下去时,你人呢?”如果那个时候殷墨初在,如果他奋不顾身下去救下之秋。
可能之秋会迟疑,会留下也说不定,凌懿轩的内心其实还是希望他留下,“人不见了,我已经派人沿着河寻找,破坏船只的人在那边,怎么处置你自行决定。”
说完凌懿轩转身离去,加入寻人的队伍中。
“鸦青!”殷墨初一声令下,鸦青一脸沉重地现身,“将那些人押入死牢严加看管!”
“王爷!”为什么不让自己去找王妃?
殷墨初不再说什么,浑身散发着冷冽肃杀的气息,此刻的他像极了年轻时的宸胤帝,鸦青不敢再多言,立刻去接管了那些人。
宥乘起身跑去加入沿河寻找的队伍,路过殷墨初身边,虽然被他的气势所威慑,但内心的恐慌害怕战胜了对殷墨初的恐惧,对他大声骂道,“现在知道急了,你活该!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要你好看!”
殷墨初走至河岸边缘,探查了一下荷叶荷花以及船之间的距离,亲自跳入水中,在里面站了许久。
一两个时辰过去了,殷墨初还在水中,无人敢上前打扰。
心里浮现出一丝疑惑,殷墨初还未来得及细想,凌懿轩的人急忙来报,“绛王!请节哀。”
“什么意思?”
“我们在蒲河里发现了绛王妃的……”
一丝恐慌扫除了殷墨初心里的疑惑,起身跟着来人赶去蒲河边。
河里飘着绛王妃的披帛,一旁还有被捞起来的骨笛,殷墨初一眼就认出,那是他当初送给顾之秋的东西。
捞出这些来,依旧不见绛王妃踪迹,这就表示他凶多吉少,殷墨初不相信那么一个活泼爱动之人会如此轻易地淹没在水中,“活要见人,死要……”
就这样寻找绛王妃的队伍越来越壮大,宸胤帝也派人来支援。
一天过去了,没有找到,两天过去了,依旧没有消息,三天了,还是没有绛王妃的踪迹,只在河里捞到了他的鞋。
就这样过了七天,寻找绛王妃的队伍越来越小,几乎所有人都相信绛王妃真的就这么去了。
终于有一天,有老百姓在河的最下游发现了一具已经死了很久,且被河水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身上穿着的正是荷花宴上,绛王妃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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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微风拂面,羊肠小道上走着一位身穿冰蓝色对襟窄袖长衫的小郎君,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已经过了七天,他离京城已经很远了,顾之秋背着两个包袱,抬手轻拭额上的薄汗,做回男人的感觉真好,抬头看向羊肠小道尽头的小镇,顾之秋决定在那里雇马车直接上官道下江南。
自由的感觉真好,今天刚好是小镇赶集的时间,带着路引的顾之秋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在集市上买了点水果,随意进了间酒家,“掌柜的,打尖。”
“好嘞,这位客官见着面生,可是路过咱们小镇?”掌柜的上来替顾之秋倒上一杯茶水,“要吃点什么?”
“随便上两盘小菜就好了,我还要赶路,往江南走。”顾之秋喝下茶水解渴,“掌柜的,距离你们小镇最近的县还有多远?”
掌柜的看一眼时辰,笑笑道,“客官安心,您吃了饭,雇一辆马车的话,在太阳落山之前就会赶到最近的县里。”
顾之秋点头,“多谢。”
与此同时,宸胤帝收到了绛王妃落水身亡的确切汇报,“墨初呢?”
马公公叹息一声,“绛王伤心过度又病倒了。”
“御医怎么说?”
“绛王本就体弱,这次的事对他打击过大,心力衰竭,卧床不起,只能慢慢养。”马公公见宸胤帝脸色突然阴晴不定,便闭了嘴。
可惜了绛王妃,马公公挺喜欢那小姑娘的,本来绛王因为有了王妃眼见着好了不少,这突然一下子没了,哎……
绛王府的暗牢中,鸦青正守着,经过几天的审讯,他发现这是两拨人,除了立刻跳下救人的小厮承认自己是顾府的下人,见王妃落水情急之下就跳下去了,另一拨人全部承认是顾府二小姐安排他们设计绛王妃落水。
鸦青将消息告诉了殷墨初后,没有得到回应,他头一次不知道王爷在想什么,于是去西院想找找王妃有没有留下别的什么遗物。
知恨年龄还小,被姜嬷嬷带去身边了,西院空无一人,鸦青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王妃,突然就很难适应绛王府,他的心里很难受,走进主卧室,看着炸毁的窗台和门框。
王妃走之前还没有和王爷和好,鸦青每当想起的时候,心口就难受,王爷应该更难受吧。
遗物皆是王妃的嫁妆还有圣上送来的贡品,并没有特别有意义的,鸦青走至斑驳的院内,漫无目的四处游走,看着园中的杂草,好凄凉的风景,突然发现草丛中有一处阴影。
“王爷!”鸦青赶到殷墨初房里,见他坐在桌案旁,手里拿着骨笛,就知道他在想王妃,但是现在他必须打断,“王爷,你看这个。”
说着鸦青把手里的信封递了过去,上面是王妃的笔记。
殷墨初一回神,夺过信封撕开取出信纸,遗书?
信上的内容殷墨初还没看几个字就开始笑了,把鸦青吓一跳,王爷不会疯了吧,他从来没见王爷笑得这么开心,“王爷,你还好吧?”
殷墨初收敛了情绪,这封信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发觉自己又被顾之秋给骗了,反而冷静下来,内心的那一丝疑惑再次浮上心头,放下信纸走出屋内,直接跃出墙外,消失在附近。
留下一脸懵的的鸦青,拿起信纸看了一眼,“您的王妃已死,小事烧纸,大事挖坟,对知恨好点,不然做鬼也要回来……”
“噗!”鸦青一下就笑了,随即一股控制不住想哭的冲动袭来,为了不失态,立刻追着殷墨初而去。
殷墨初再次来到顾之秋落水的荷花池,原本他就怀疑,若不是当时听到坏消息,让他慌了神,不然不会拖到现在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