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秋就这样一个人坐在洞房里,过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这才扯下红盖头打量起来,洞房与顾之秋认知里的洞房完全不一样,除了桌上摆着的一些吃的与燃烧着的红烛,便再也没有其他喜庆的色彩。
屋内飘着淡淡地檀木香,虽然不喜庆,但珠绳翡翠帷,绮幕芙蓉帐,这些都是顾之秋未曾见过的奢华景象,房间的最左侧有一扇堪比一面墙还大的屏风,顾之秋好奇地绕过去,屏风后竟是一个可供洗澡的池子。
一直紧绷的神经让顾之秋出了不少汗,这个朝代的夏天怎么这么热,脱下嫁衣,内衬上全都是汗水,顾之秋嫌弃自己一身汗,便进去洗了起来。
洗澡时的他是放松的,可一旦放松起来极度悲伤的情绪喷涌而来,让他如梗在喉,快要窒息,他现在才有失去重要之人的悲痛以及孤身一人的实感。
一滴泪不争气地落下,顾之秋起身除去内衬,直接将最外一层的红嫁衣随意穿在身上,绕出屏风。
殷墨初被马公公强行送进洞房,要不是父皇派人看着,他是绝对不会进来的,推门而进的声音惊动了顾之秋,他正默默流着泪,此刻一脸惊慌失措,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哭,这么丢人的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
第五章-第一次接触
殷墨初第一次见到父皇赐给他的王妃,一时间没能移开目光,血红色的嫁衣被她随意穿搭在身上,凌乱却不违和,被红色嫁衣衬得越发黑亮的长发柔顺丝滑地散落在肩前与腰后,发丝上还沾着水气,她应当是刚沐浴出来,而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股莫名的疼惜主导了他的内心。
父皇的确赐个了美人给他,她的脸上毫无喜悦之情,本该明亮灵动的眼睛却裹着晶莹的泪光,眼角的泪痕提醒殷墨初,她刚哭过,这一切将殷墨初拉回现实,内心的疼惜转瞬即逝,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这个时候能出现在这里的,只可能是绛王,顾之秋看他袍服雪白,一尘不染,拒人千里之外,半张银色面具虽然遮挡了他的外貌,但却为他增添了一丝神秘和冷冽。
而面具后的瞳孔毫无温度,投在顾之秋身上的视线如同冰刀,足以让他回想起被冰雪掩埋时感受到的冷漠无情,这让他无法长时间与之对视,顾之秋低下头错开绛王的眼神。
殷墨初不想过去,好在屋内留有他平时爱看的书籍,随手拿上一本,坐在餐桌旁看了起来,马公公守在门外,他今天是别想出去了。
终于,那道冷冽刺人的目光不再打量自己,顾之秋这才打量起殷墨初,虽然他的脸被半张银色面具遮挡,但这并不妨碍顾之秋在脑海中拼凑他的全貌。
从绛王露出的半张脸看,根本和丑不沾边,他拥有完美的脸部曲线,露出的部分五官仿佛是被工匠精心雕刻过,顾之秋在脑海中想象被挡住的那半张脸如果是被毁容的情况,一瞬间完美的艺术品蹦坏得连渣都不剩,先不说被毁的程度,如果就是有一条轻微的伤疤,都足以破坏整体的美感。
好在他带了面具,顾之秋觉得,这面具就如同断臂的维纳斯,给了人无数想象美的空间,这也让戴面具的绛王越发具有魅力,而他举手投足间都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同时也带着十足的贵气,如果自己是女人的话,肯定会花痴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顾之秋把绛王当艺术品欣赏,很是赏心悦目,心情也平复了不少,然后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顾知秋从早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肯定饿啊。
好在桌子上有吃的,顾之秋不会让自己饿肚子的,于是坐到绛王身旁,拿起碗筷就吃上了。
都凉了,顾知秋的体格和他本来的体格不一样,弱了太多,吃这么凉保不准会拉肚子,于是顾之秋端起瓷盘,放在红烛上烤着,一边加热一边用筷子翻炒。
身旁的动静再次引起了殷墨初的注意力,他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毫无形象地端着盘子站在红烛边烤着,边烤边吃,她并未好好穿着的嫁衣此刻都滑到了肩边,她动作要再大一点,他敢保证,这衣服会落下去。
顾之秋发现殷墨初一脸难以言喻的模样看着自己,以为他想吃,于是手一伸,将盘子递到他面前,“要吃吗?”
手中的盘子瞬间被夺走,顾之秋完全来不及反应,愣在原地,殷墨初夺下餐盘,一手拉过顾之秋的衣襟,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腰,将他要滑落至肩下的嫁衣拉回去捂得严严实实,“衣冠不整,像什么样子!”
顾之秋完全拿嫁衣当睡衣穿了,松是松了点,但不至于掉下去,原来看起来冷冰冰的绛王,身体是有温度,虽说他现在被抱在怀里,但活着的人的温度,他有些贪恋,方怡姐姐冰冷的身体让他无比渴望温暖的感觉,所以顾之秋并没有打算挣开。
这是怎么回事,殷墨初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受控制,为什么要在意这个女人在做什么,以及他为什么要担心她衣服会落下来,以前又不是没有不识趣的女人什么都不穿地站在他面前,均被他关进了地牢,而现在为什么要替她拉上衣裳,又为什么要抱着她。
内心一阵烦闷,一把推开顾之秋,没注意到力度的他,将顾之秋摔在了地上。
一个病弱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力气,顾之秋下意识用手撑地,地板磨破了他的手掌,接触地面的右腿也疼起来,顾知秋的身体是真的不经摔,好特么疼啊!
顾之秋更没想到,顾知秋的泪腺也很发达,仅仅是疼而已,他还没觉得委屈,眼泪自己就开始包裹眼眶了,哎……
第六章-同床而眠
哭,又哭,殷墨初更加烦躁了,怎么女人都这么爱哭,有完没完!
顾之秋站起身,叹口气,他也不想哭的,可能是还没和这具身体磨合好,拿起嫁衣的袖子一抹眼眶,吸吸鼻子,转身又去了屏风后。
将磨破的手掌侵入水中,洗掉地上的灰尘与表皮上的血迹,挽起衣裙,右腿那一大片青紫的痕迹看起来很是吓人,怎么摔一下就伤成这样,顾之秋决定以后可得好好锻炼顾知秋的身体,简直不像个男人,有衣裙的保护并未磨破,也没有伤到骨头,淤青而已,揉揉泡泡过几天就好了。
绛王是不是有病,把人抱过去的是他,推开自己的也是他,哦对了,他的确有病,但是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他的身手以及力度,都不该是一个虚弱的病人能做到的,算了,也不关他的事。
就目前来看,绛王并不喜欢自己,也不打算洞房,这对他来说是最好境况。
右腿整个传来的疼痛让顾之秋无法正常走路,他洗干净手掌上的伤后,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直接坐回了床榻边,吃也吃饱了,洗也洗干净了,他很累了,想睡觉,可又怕绛王在他睡着后看出些什么,于是坐在床边,靠在床头,强撑着不睡。
红烛越燃越低,门外传来马公公的声音,“绛王,该歇息了。”
殷墨初放下手里的书,看了一眼坐在床头打瞌睡,脑袋瓜像小鸡吃米一样一点一点的顾之秋,叹口气走过去叫醒他,“今天是不得已,本王才同你待在同一间屋内。”
“哦,知道了。”顾之秋撑着睡意朦胧的双眼点头,“放心,什么也不做,只睡觉,快睡吧。”再说了,就是想,你又没那功能,想也白想。
殷墨初见他丝毫不在意,一把将顾之秋拉起来站在床边,自己躺下去闭目歇着了,占了床榻的大半部分,顾之秋见他那副样子,真想揍他,可惜不能揍,“你让让,我好睡进去。”
顾之秋见他始终闭着眼,呼吸也越发地有了节奏,显然是睡着了,无奈之下,只好慢慢地越过他,轻手轻脚地爬至床榻的最里边,很快进入了梦乡。
红烛终于燃烧殆尽,屋内一片黑暗,殷墨初忽然睁开双眼,侧过身凝视着睡在身旁的顾之秋,她究竟是谁,殷墨初不相信一个五品官员的嫡女完全不懂任何规矩,也不注意姿态仪表。
赐婚圣旨本就是当朝太后的意思,明着是为了他,实则却是在羞辱他,容貌尽毁,身中剧毒,不能人道。给这样一个人赐婚,不是羞辱是什么,殷墨初更不会相信宫里那两个最尊贵的女人没有别的什么阴谋,所以睡在他身旁的这个人是不能信任的。
理智终于完全回归,殷墨初的眼神恢复了当初的冷漠,不再看顾之秋,起身坐回桌案边,就这样坐了一个夜晚。
天蒙蒙亮,殷墨初坐回床边,看着这个一晚上都安安分分的女子,精神过于劳累的顾之秋一夜无梦,翻身抱着锦被睡得正香。
殷墨初起身的动静吵醒了顾之秋,他抱着锦被蹭了蹭,墨色长发随意散落在枕边,有几缕散落在洁白无瑕的脖颈间,刚被吵醒眼神还未聚焦,迷茫地看着殷墨初。
不受控制的感觉再度袭来,殷墨初错开与顾之秋对视的眼神,低头掩过双眸中异样的情绪,伸手抓过锦被盖住顾之秋整个人,包括他的脑袋。
顾之秋的双眼终于有了焦距,发现自己被绛王整个按在被子里,一通挣扎,人生气了,头发也乱了,好不容易伸出个脑袋出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对着殷墨初就开骂,“我说你有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