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赵煜喜欢他这份笃定的自信的,让人看着安全。
可如今有了那段二人扎心的纠葛,这份笑容,赵煜看在眼里,就显得不纯粹了。
似是而非的人,一般无二的表情,晕出些诡异的、微妙的差异。
不合时宜的分心,让赵煜暗暗掐了自己的手心一下,疼痛,帮他收敛心思。
人心,果然难自持。
医难自医,人难渡己。
就这时,衡辛敲门进来了。
他见沈澈坐在一旁,倒没见外,向二人行礼道:“东家,赵改邪这个名字,以及职务,早就存在了,只有姓名和年龄职务,而且……”说着,他顿了顿,“就在小的离开吏部记档馆的时候,有一名看着就不是官员的人前去查问这个名字了。”
说着这话,衡辛撇着一双冒精光的小吊眼,似有似无的洒么沈澈,又看看自家主子——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太子殿下是早将一切安排好了,才在常襄郡君面前这般介绍赵煜的。
即便郡君有能耐连夜就去查赵改邪这个人,她也查不出什么破绽。
这些事,赵煜当然瞬间就明了了。
衡辛见自己东家看着太子殿下,“含情脉脉”的若有所思,索性清了清嗓子,又从怀里摸出个帖子,紫色的短绒封皮,描了金边,富贵极了。
是一张请帖。
“方才有人送到内衙侧门的门房处,说是转交给赵改邪大人。”
刑部,因为常要办案,所以各位大人们不一定会在什么时候化名。
门房自然是懂得。
所以他们收信,只要确定地址是投到刑部的,其余管你是给李狗蛋还是王成魔,一句话不多问,照单全收。
赵煜接过帖子展开看过,向沈澈道:“殿下说的激起涟漪,便是这事儿吗,郡君邀请你我今晚王府赴宴。”
没想到,沈澈皱眉想了想,摇头装模作样道:“今儿晚上沈某有事,不能陪同大人了。”
赵煜呆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他确实不能去。
常襄郡君的品阶和身份有限,是以她没见过沈澈。
但廉王妃,是认识太子殿下的,今晚她八成也会在,与她相见,沈澈再戴个纱罩斗笠,实在不像话,也不稳妥。
察觉到赵煜愣神,太子殿下走到他近前两步,几乎耳语般的距离,道:“是不是想让我去?”
赵煜一下就回神了,自然听出对方言语里调笑的意味,冷声道:“没有。”
说着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前脚迈出门槛,赵大人便扪心自问——他说不能同去的时候,为何自己心里划过一丝不安呢?
这还不是想让他去?
不,不是!
绝对不是!
不是的话,你跑什么啊,赵煜。
嘶……
不对不对,不是想让他去,自己也没跑。
只不过这辈子,他赵煜久没混迹宫廷,一想到此事要和皇族打交道,有太子殿下在,毕竟有得照应。
赵煜觉得自己想通了。
他抬头看看天,云淡风轻,案件焦灼,日子该过还得过,于是抻个懒腰,忙活他的事儿去了。
——————————
华灯初上。
没有王爷的王府,略显冷清,但该有的仪制还是有的。
赵煜刚自车上下来,便有小童上前,笑脸相迎:“您是书令史赵大人吧?”
赵煜连忙还礼,差点一躬到地。
刑部书令史,在都城着实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初到王爷府上,必然得恭谨着。
他站定了,摸出请帖,递过去:“下官着实没想到……”说着,踟蹰起来,透过王府大门往门里看。
但看得又不是那么明目张胆。
看了片刻,他才讪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着实没想到……昨夜路见不平相助的姑娘,竟是常襄郡君。”
衡辛在一旁低眉顺眼的跟着,心道:装!真能装。
那小童年纪与衡辛相仿,在赵煜面前表现得颇为持重。见对方不经意间露出怯懦的神色,没有半分小瞧他的意思,反而笑道:“郡君爱玩,昨夜幸亏有大人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救命之恩事大,郡君回府缓神之后,第一个安排,便是拟了帖子请大人前来,聊表谢意。”
他一边说,一边引着赵煜往里走。
一路上向赵煜介绍王府种的珍稀花草、造景的玲珑匠心,意在化解赵煜初登贵门的尴尬。
赵煜不由得在心里赞叹,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孩子年纪轻轻,人情场面上,可真老练。
晚宴设在后花园的庭院里。
初夏时节,傍晚清风微凉,在园子里坐一坐,确实比闷在房檐下惬意。
赵煜到时,常襄郡君已经入席了。
她恢复了昨日初见时的灵秀,装束相较于昨日,更加端丽典雅,与深巷发疯时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见赵煜前来,忙起身相迎,拉着他的手腕,引他落座:“昨夜……多亏赵大人,”说着,她向赵煜身后打量,只看见衡辛,便问道,“那位沈先生,没一起前来吗?”
赵煜先是恭敬一礼,而后抱歉道:“下官疏漏,看到帖子时,沈正已经被差去办差了,直到方才,也没回来。下官命人等他,让他回来,就即刻前来。”
常襄郡君笑容畅缓,道:“无妨的,有待来日,毕竟身在官门不由己。”
她说完这话,向身后的小丫头示意。丫头福礼退开去,不大一会儿功夫,推着架轮椅,从后堂出来。
轮椅上的妇人四十多岁的模样,穿着雍容,脸色却不好。
常襄郡君忙迎上去,接手过来,她把推到桌前,照应好,才道:“阿姊,这位便是我的救命恩人。昨夜若非是他出手相救,我便要遭啦。”
一听便知道,这雍容妇人便是廉王妃。
她上下打量赵煜,笑道:“如今世上,我就只剩这么个妹妹,赵大人恩义,我姊妹二人铭记,若是有用得到的地方,定尽绵薄之力,”说着,她顿了顿,“大人若是官运受阻,我也可托人疏通一二。”
话音落,赵煜没来得及说话,常襄郡君就突然道:“他可与新任的刑部尚书赵煜大人是本家呢,阿姊你说,赵煜大人会不会因此照顾一二?”
听上去没头没脑的。
廉王妃显然也没明白自己妹妹是何意。面带疑惑的看向她。
常襄郡君继续道:“那赵煜新官上任,没几日,都城里就出了公然劫掠郡君的恶事,不如明日,我上门去问一问他,要他把那几个坏人揪出来,然后再好好重用眼前这位赵大人。”
乍听顺理成章,但实际上,一来都城的治安不归刑部管,二来看她的神色……
赵煜心里暗惊,赵煜和“赵改邪”如何能相见?
她像是怀疑了自己的身份,说这样的话来试探的。
是哪里露出破绽吗?
又或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
而后在一顿饭的时间里,赵煜确定,他并不是想多了。
常襄郡君看他时,昨夜纳乐坊里,眼波流转间透出情意,半点不剩。
她更是不止一次,暗中诈他,想让他在松懈警惕时,露出漏洞。
可赵煜一旦警觉了,岂会轻易被她钻空子。
再说廉王妃,她此时好像确实还不知其中因果。
这十几年,她先丧女,后丧夫,孀居王府。
虽然衣食无忧,心却无时无刻不在煎熬。
而今,眼前这位“赵改邪”大人,是刑部的书令史,能接触大量刑部的卷宗录案。
廉王妃便总想把话题往当年的案子上引。
她说自己心里太苦了,女儿被杀害,疑凶一直被关押着,事情一抻就是十几年,她曾经也暗中托过关系,求三法司的大人为女儿昭雪。
但谁又愿意卖这么大的人情,给一个没了王爷做依靠的女人呢?
她也愤恨过,母家本就势颓,自己更没趁丈夫在世时,在朝中收拢些能为己所用的官员。终于,落得这副尊荣犹在,却只得暗地里忍气吞声的地步。
如今眼前虽然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员,她却动了与他相互扶持两相得利的念头——她尽力扶这人上位,之后,他须得帮她让女儿死得瞑目。
可是呢,只要廉王妃把话茬往这上引,常襄郡君便会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岔开。
为何这般?
深想,里面的门道便有意思了。
宴请,在一种看似融合,其实违和的氛围里结束了。
赵煜没坐马车,踱步沿着玉带河边的小路,往刑部走。
深夜,月色洒在他身上,攀上脸颊,给他本来清透干净的面庞,扫上一层柔光。
只赴宴这一遭,沈澈……张罗出这摊事情的目的,他便看得再清晰不过。
他沐浴在晚风里,暗想,当年的旧事该是个极为黑暗的故事……
突然“嗖——”一声破风利响,击碎了他的思绪。
赵煜下意识偏头。
暗箭一击落空。
“铛——”一声响,□□正钉在跟在他身后的空马车上。
赵煜眼神立刻凌厉起来,只见河岸边,影绰绰的站了十余人。
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无声的吐槽——看来是对方知道他的身份,怕被他触及不愿提及的过往,要下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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