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多问,继续观瞧。
只见天井的堂门里,又走出一名男子,先是向左朗抱拳,而后巡礼一周,这人看到赵煜时,目光一顿。
赵煜也愣住了。
他不是别人,正是胜遇府事件中,胜天镖局总镖头江游北的弃徒。案件结束,江游北父子都不得善终,唯他独善其身,却又满身谜团。
他是江吟风。
往事已如烟,下一刻,二人都收敛目光。江吟风朗声道:“小生江鹦,挑战左麟主。”
他化了名字。
左朗微微笑:“请江先生出题吧。”
相比左朗,江吟风显得颇有江湖气。
赵煜向廉王的妻妹看去,见她看江吟风的目光里,多了些期许。
许是经历过太多江湖泥泞,江吟风的气质很矛盾,有少年气却又让人觉得难以琢磨。
他抽出腰间短剑,剑尖指地:“江某是个江湖人,身无长物,唯有这柄剑拿得出手,今日便以剑舞,和一和左麟主的琵琶。”
左朗一笑置之,道:“江先生赢了,麟主便是你的了,若是输了该如何论?”说话间,一丝戾气在他脸上游过,“若是输了什么代价都不用付出,便太没意思了。”
江吟风皱眉道:“小生穷小子一个,不知左麟主希望如何?”
左朗道:“不如这样,若是在下侥幸得胜,便请江先生当场一道炸鹦鹉,给在场的贵人添个菜?”
江吟风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
左朗继续朗声道:“江先生有一对明黄色的鹦鹉,可爱伶俐,不知各位贵人以为在下这个提议如何?”
阁间里,即刻便有人叫好附和起来。显然对于这些贵人而言,看人伤心气恼,亲手杀掉养熟的鸟儿,才是他们腐醉奢靡的生活中的调剂。
只听左朗又道:“诸位若是想加菜,定要多多支持在下。”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便有人将一只鸟笼提上来挂在匾额的架子上,里面一对鹦鹉伶俐可爱,亲昵依偎在一起。
赵煜料想,这对鸟儿该是江顾帆托付给江吟风的。此时江吟风正背对着他,看不出是何表情。
但想来,不会好看。
这地界儿,说白了还是个赌坊,这是一种变相的赌局。但左朗两句话,便把公允拉偏了。
而麟主,应该是一个类似魁首的称号,他能在这样人精扎堆儿的地儿夺得麟主,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果不其然,对面席位上的一人喝道:“给左公子站脚!”随着话音落,一只锦囊自二楼被抛下,推匾额的姑娘身形轻飘,步履灵动,上前一把接住,在锦囊里瞄了一眼,又放在手上掂一掂:“左麟主谢王公子站脚钱,金六十六两。”
赵煜惊叹,这姑娘手上功夫厉害,随手一掂,便有整有零的分清斤两。
有人抛砖引玉,二楼的宾客们便纷纷向楼下洒金掷银,有人支持左朗,当然也还是有善心人支持江吟风。
楼下虽然只两名司仪姑娘接钱记数,竟然丝毫都不显慌乱。
极快的,按照金银和下注的宾客人数,赔率被算出来了。
这种现炒现卖的赌局,赵煜没见过,看着觉得新鲜。
短暂的忙乱过后,楼下,左朗和江吟风已经热闹起来了。
这二人也说不清是谁和着谁,又或谁压着谁,一人弹琵琶,一人舞剑,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能耐,较量在一起,还真看出激烈来。
琵琶声一改刚才的婵娟溪流,时如金戈铁马征战四方,又时如伺机盘桓先谋后动;江吟风的剑,则仿佛正与自琴声中幻化出来的敌人过招,时而轻灵,时而开阖。
预料之外的好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江顾帆的功夫是江吟风一手指点的,江顾帆都算不得凡手,那么江吟风的本事自然不弱。
赵煜不惊讶。
反而左朗竟好似也看得懂江吟风的武学造诣深浅,琴声的断顿,非常贴合他招式的急徐。
难不成也是个高手?
沈澈一直没吭声,这会儿突然开口了:“公子不下手押一局吗?”
赵煜笑着摇头,而后反应过来他看不见,道:“且不。”
黄赌毒这些玩意,赵煜上辈子不好,这辈子也不好。
其实自始至终,赵煜都在不动声色的留意廉王的妻妹,她一直坐在座位上,饮酒吃果子,此时,脸颊已经微红,看着场下奏乐舞剑,初时还觉得好玩,这会儿已经显出无聊的神色,目光时不时向赵煜这边瞥过来。
两次,赵煜和她目光对上,便都大大方方向她莞尔一笑。
不大一会儿功夫,隔间门口,一名女子道:“这位不相熟的公子,我家姑娘,请您移步小坐。”
“劳烦姑娘转告小姐,我家公子,片刻就前去拜访。”
沈澈生怕赵煜拒绝似的抢答,换来赵煜白他一眼。
门口女子浅浅道一声:“恭候。”便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渐远。
廉王还在世时,他的妻妹被皇上封了常襄郡君。
这个封号其实很尴尬。
在炎华,郡君是妇人的封号,而廉王的妻妹,别说当时了,直至现在都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皇上封她郡君,其实大有把她看做姐姐的陪嫁媵妾之意。虽然,一直没有明说。
赵煜和沈澈来到郡君厢房门口,见那屋子敞着门,还没进屋,便能闻到屋里姑娘们的脂粉味道似有似无的飘散过来。
赵煜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甜腻的味道。
沈澈倒好像没闻见一样,端正的站在门前,道:“我家公子,应小姐盛情,前来拜访。”
话音落,就听见屋里有姑娘的轻笑声。紧接着,两个小丫头迎出来,面带笑意,上下打量赵煜和沈澈。
一边把人往屋里让,一边笑道:“小姐,这公子可比远远一见更俊俏了。”
赵煜脸上一直保持着一个谦和有礼的微笑,心里却在想,怎么如今王室家的女眷都如此不矜持了,错觉如进了盘丝洞一样。
又一转念,也觉得再正常不过,食色性也。
更何况,不爱热闹的姑娘,又怎么会来这样的地方玩乐?
自古能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无论男女,都少之又少。
心思要沉静到何种地步,才能有那样的定性呢?
常襄郡君见赵煜二人来了,也不起身,只是笑着点头示意,飞了那小丫头一眼,道:“这丫头平日里让我宠坏了,说话没个轻重,公子莫怪,”说着,她指了指身边的一个座位,示意赵煜自便,“公子怎么称呼?”
赵煜折扇一合,抱拳道:“小姓赵,贱名不足挂齿,不知小姐请在下前来,有何指教?”
他答得正经。
常襄郡君听了先是一愣,而后“噗嗤”一声笑了,道:“赵公子真有意思,坐吧。”
刚才那多话的小丫头紧跟着插话:“小姐,依奴婢看,他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玩的,就跟白主儿似的,偷偷摸摸跑来才刺激,”说着,她又看向沈澈,“你看,这人更奇怪,在屋里依旧帽纱遮脸,这般如何看楼下的热闹。”
常襄郡君“啧”一声,假嗔道:“阿彩,越发的没规矩,好人家公子的礼数也是你随口就能调笑的吗!”
那小丫头阿彩,这才笑着吐了舌头,不说话。
赵煜巴不得二人多扯闲话,自刚才短短几句便听出些端倪——“白主儿”这个称呼可不一般。事情若真如他所想,也就难怪沈澈有些事情不愿点破。
沈澈一直没插话,这会儿终于绷不住了,站在赵煜身后,向常襄郡君抱拳道:“在下沉正,是个江湖人,数年前,得我家公子搭救,为报恩义,一直随侍在侧,帽纱遮脸无非是江湖人不愿再见故交,一障相隔,于谁都省了麻烦。”
江湖二字,于一众女子而言,悠远又神秘,她们听沈澈这样说,都来了兴趣。
女儿家慕强,爱英雄的心思如泉涌般往上冒。
阿彩问道:“那你的功夫很厉害咯?你家公子能搭救你,他比你更厉害吗?”
这样一问,所有人都看向沈澈,就连赵煜也偏头看他。
沈澈尬笑了两声,道:“在下不过是个略通拳脚功夫的江湖人,怎能敌得过我家公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能耐?”
一句话,更把众人的兴趣又引回到赵煜身上。
常襄郡君微笑着道:“看公子年纪也不大,家在哪里,高就何处?”
赵煜心底飞快的盘算,全瞒她,并不是上策。便半真半假的道:“姑娘别听他玩笑,在下不过是个刑部的小官,父亲是商贾之流,家里有几个闲钱而已。”
常襄郡君一听,颇有深意的看了丫头阿彩一眼,笑道:“原来是赵大人,失敬,听说你们刑部新任的尚书,也姓赵,一上任就连破两案,年轻有为得紧。”
赵煜打了个哈哈,道:“在下微末官职,只遥遥见过赵大人几面,并不相熟,而且……”说着,他叹了口气,“在下并不想为官,拗不过家父而已。”
阿彩脸上立刻显出一副非常理解的表情,道:“小姐,你说,那些富户,为何总是要轻贱自身,削尖了脑袋,巴巴儿的往官场里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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