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脸色骤变,怒道:“你说什么浑话!”
“儿臣自记事起,便觉得您是这天下的英雄,每日您为了社稷百姓,废寝忘食,”说着,沈澈起身,随手往身后一指,便见他指得是一幅字,“‘贤者在位,能者在职’,这是您当年的教诲,怎的事到如今,您都忘了吗?”
皇上看向那副字,突然就冷笑起来,道:“你还知道什么?”
沈澈道:“您身上的海棠花瓣纹在哪里,心口吗?”
皇上没答,只是恨恨的道:“周重这废物。”
沈澈在皇上面前跪下道:“父皇,不要让三百年前的惨剧重演了。您已经比当年的‘三皇子’成功百倍了。”
皇上本来一直冷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听了这话,突然两步上前,一巴掌扇在沈澈脸上。
这一下沉澈若是有心要躲,是可以躲开的,可他偏偏绷住了没动。
即便有准备,沈澈依旧被皇上一巴掌打得身子一歪,紧接着,耳朵便是持续的嗡鸣声。
更要命的是,皇上食指上一直戴着的一只宝石戒指,阴差阳错的勾在沈澈遮眼的黑纱上,猛地一扯,纱带直接松脱开来。
这一变故,沈澈万没想到。他眼睛说好,却又没好全,骤然受强光刺激,万难再假装,下意识便用手去遮住眼睛。
皇上再如何被一直蒙在鼓里,也在这一刻明白了——他眼睛能看见了。
若是放在旁的时候,皇上非要欣喜若狂,可偏偏……
自己从前在他面前的所为被他偷偷看去了多少?
自己刚才对福海平冷若霜雪的表情,又被他看去了多少?
父子二人便就这样,一个跪着,一个站着
绷了不知多久,还是皇上先出言缓和:“起来吧,既然你都知道,便该明白朕的良苦用心,皇位,若不传给你,就再无旁人可传。”
可沈澈却没动,只是抬起脸来,看着父亲。
他脸上清晰可见五指红印子,一双眼睛就直勾勾的。这一瞬间,天下之主竟然不愿与自己儿子的目光对视。
“父皇啊……”沈澈幽幽地道,“儿臣自记事起,就记得您励精图治、殚精竭虑,还记得儿臣四岁那年,您发了高热,险些晕在朝会上,让太医一边针灸,一边上朝,后来儿臣问您为何不休息,您答说‘朕可以休息,但狞泉的雪患不会停歇,百姓等不得……’自那时起,您就是儿臣心里顶天立地的那个人……”
经沈澈一提,皇上才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搜挖出这段过往。原来这孩子,在心里这样看重他……
可沈澈突然就话锋一转:“只是不知道何时,儿臣觉得您变了,比起万民安康,您更看重皇权在手,后来儿臣在想,这是您身为帝王的执念——只有紧握天下大权,才能造福百姓万民,儿臣读了那么多的史书,料想历代明君,大多如此,”沈澈低下头,不看皇上,“但儿臣却不是做明君的料,儿臣求您,百姓为重……”
“住嘴!”皇上厉声喝止,“十五大祭祀之前,待在你的东宫,哪里也不许去,好好想想,这些混账话,该不该说。”
皇上不愿再与沈澈掰扯,他属实不知沈澈心知他的多少所为,若是再这般呛呛下去,只怕会说出什么无可挽回的话来。
把他禁足在东宫冷静些时候,自己也好去善后些事情,想到这,他突然想起什么,止了脚步,背对着沈澈,凛声道:“朕若想要赵煜的命,有的是办法,你只有登上这九五之位,才能护他万全。”
皇上离开了。
沈澈松下一口气。
他明白,越是这时候,皇上便越发不会轻易为难赵煜了。在皇上看来,赵煜于自己是心间明月,此时若好好利用便能成为让自己听话的利器。
与有诸多皇子的皇上不同,他的皇上爹是怕他鱼死网破的。
想到赵煜终归暂时不会被危及性命,沈澈缓出一口气。
他走到书柜前,打开屉子,拿出本册子。
是穹川白家的族谱,里面清楚记录了,白家到白妃父亲这一辈,生一女白氏,入宫为妃,生一子,自幼送予北遥,年十岁,入炎华皇室,为太子影卫,太子登基后,为圣上影卫。
这册子,是白家的当家人跪在他面前交出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推这所谓的影卫出来顶那个私贩兵刃的雷。
可白家人自己都没想到,他们以为是断线的风筝一般的人,如今已经鸠占鹊巢,摇身一变,成了金殿上万人叩拜的主儿了。
沈澈合上眼睛,心道,原来我是该姓白的呀……
他缓神片刻,见福公公的尸身还在书房内。
老人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净,只有嘴角的鲜血,浓稠、殷艳。这忠义的老人,自落水时,便推断出了一切——皇上自从提出深巷老酒的时候,便是想引他出宫。
造一场酒醉失足落水的意外,没人生疑。
于是,他怀揣着忠义和烈性,在请辞还乡被拒绝之后,索性死在皇上面前。
值得吗?
沈澈低声道:“您值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预计日更,元旦前后完结的,但估计从今天起要开始隔日更,甚至请假了。
一来是因为我羊了,但好在不发烧;
二来比较要命,受了很严重的腰伤,因为疫情耽误了几天,然后……今天120拉走,住院了,现在只能卧床发存稿……
希望早点能摸到我的电脑,emmmmm……
第98章 祸首
大年初三,刑部一点也不消停,因为三法司总捕周重自裁。大部分人知道结果,却不明原因,越是这样,便越是人心惶惶。
赵煜知道,若是再这般下去,非要传出什么离谱的言论,不好收拾。是以,他须得快些将物证搜罗清晰。
杂物千头万绪,终于,他在一只密匣里,翻出许多与自己行踪相关的纸卷,字迹陌生。唯独一张,像是周重的笔迹,写着“火斓蛛事败”,“败”字都没有写完,想是还是没来得及发出去,便被他草草收起来。
除此之外,再无收获。
赵煜正独自在书房头大,翟瑞敲门轻声道:“大人,下官翟瑞。”
赵煜现在最盼着的,便是他来,自从他到内衙做文书工作,赵煜觉得查卷宗都比从前快了许多倍,这会儿,他巴不得翟瑞来帮他归整眼前一摞又一摞的“废纸”。
翟瑞进屋,手里还拿了一本极厚的册子,看封皮的颜色,像工部的东西。
翟瑞见他面生犹疑,直接把册子放在他眼前,道:“大人手上的案子千头万绪,下官本不该在这时再来扰乱大人心思,只是……觉得或许牵涉重大……”说着,他翻开册子。”
赵煜见他翻开那页,是六翼铳的研制图纸,但不知为何染了血,内容已经浸花了,好多页也因为血污粘合在一起了。
但似乎也正因如此,血污黏连起的书页中间,夹了一封信件。
至今才被翟瑞发现。
信笺安安静静的斜躺在斑驳的纸页上,因为血气的沁染,整体泛上一股黄褐色。
“几日前魏若超大人送来的,他新官上任,整理旧档,说是觉得许有蹊跷,后来下官便用蒸汽将这册子熏蒸过,发现当真是夹了馅儿的。”
赵煜点点头,拆开信笺看内容,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是一封写给婉柔父亲婉君安的密信。
工部的工匠,一旦开始研发兵刃火器,非到完工,便不能离开工部。而那写信的人,却要婉君安将六翼铳的整套图纸偷偷抄录,用蜡封为柱状,藏在体内,逃过验身带出去,在某日的深夜,与福海平在凭祥居见面。
这凭祥居是个老牌茶楼,每日都鱼龙混杂。
如今再看,婉君安能把这封信私藏在书页里,便知道,无论他当时是否照做了,这事儿背后,都出了变故,婉君安的死九成九便是与此有关。
赵煜又细看那信件的字迹,也觉得不对劲,若是对字迹没什么研究的人,看了这字便也看不出什么,可赵煜偏偏对笔迹执着——这字,与皇上运笔的劲道似是而非,仿到了筋骨,字体又不像。
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本以为沈澈的欲言又止,只不过是因为夹在对自己情意与对父皇的忠义之间。
如今……赵煜脑子里如同炸了个响雷——事情远比自己想得还要复杂。
他起身,朗声道:“衡辛,更衣备马,本官要去一趟东宫。”
他话音落,却被翟瑞拦了:“还有第二件事……刚才东宫来了消息,说太子殿下被禁足了,您……暂时见不了他。”
赵煜惊骇:“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禁足了?”
翟瑞摇头,表示不知道。
——————————
沈澈被禁足,全在他预料之中。
他身居太子位,本就日日忙乱,近来越发难有闲时。
炎华的高官新换了一大批,一到过年,光是给太子递上拜帖的就不计其数,无论真假奏事,有一个目的总不会变——拜山头。
而今,太子殿下禁足了,十五之前,终于落得清闲自在。
这日晚了,他独自在书房里,温一壶酒,自酌起来。
相似小说推荐
-
父皇驾崩前给朕娶的男妻 完结+番外 (长笑歌) 长佩VIP2023-01-13完结收藏:48,102评论:9,391海星:18,369清冷美人受强迫“傻子”攻交公粮父皇驾...
-
将军要卸甲 (苏家寡人) 豆腐VIP2019-07-30完结一旨婚约,大将军季闳要奉旨成婚啦!!季闳:不干啦,不干啦,当个将军累死啦!!三皇子轻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