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看了他一眼,那身骚包的衣服看得他眼睛疼,飘逸若仙的隐士高人跟骚包开屏的花孔雀还是有区别的,不过显然梁烨意识不到这一点。
“云福,再去搬张桌子来。”王滇收回视线。
“是。”云福应声退下。
“不用,我坐你旁边就行。”梁烨看了一眼宽敞的龙椅,亲亲热热地坐在了王滇身边,支着头盯着他,眼睛里藏着诡异又兴奋的光芒。
王滇没工夫搭理他,随手拿了几本奏折放到他面前,“你先看这些。”
“好啊。”梁烨出奇地配合。
没多久云福就命人抬了桌子上来,看见梁烨坐在王滇身边吓了一跳,“陛下,这、这……”
“不用管他,先把桌子放那儿。”王滇摆摆手。
“是。”云福又忍不住看了那“世外高人”一人,就见这世外高人众目睽睽之下把手搭在了他们陛下的大腿上,登时吓得闭上了眼。
亲娘嘞,简直有伤风化。
王滇警告地看了梁烨一眼,把他的爪子提溜上来,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来捣乱就不用看了,约定作废。”
梁烨歪头冲他笑,“我好好看就是。”
言罢竟真像模像样地看了起来。
王滇忙起来没多余的心思放他身上,梁烨看一个折子的功夫他唰唰批了十个,旁边的毓英干脆利落地将看完的搬走,又将新的呈上来,其间还会有张大纸上来,是毓英带人做的表格和统计图,王滇盯着看了许久,在旁边空白的纸上写写画画,待他写满一张,云福就十分感眼色的上来拿走,替换新的,再把拿下去的同几个小太监一起裁开分类……如此反复,十分忙碌。
梁烨百无聊赖地看了小半个时辰,拿着手里的书忽然嗯了一声。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王滇头也没抬地问了一句,他倒不指望梁烨上来就能真干点什么,只求他能好好坐住,对他也没抱多大希望。
“你看这个,是不是很有意思?”梁烨说着,把摊开的书册压在了王滇的奏折上面。
王滇下意识去看,就看见两个赤身裸体的工笔画小人纠缠在一处,旁边还有情景注释,倒是春意盎然,纤毫毕现。
“还行。”王滇面无表情地评价。
梁烨眉梢微动,王滇这副毫无波澜的反应让他觉得更有意思了,笑道:“看过?”
“没看过这么无趣的。”王滇将那本册子一合扔到旁边。
梁烨饶有兴致地问:“那你看过什么有趣的?”
王滇想了想,那可真是五花八门形式多样,他怜悯地看了梁烨一眼,“说了你也不懂。”
毓英适时送来两盏茶,王滇正好口渴,便端起来喝,紧接着就听梁烨开口:“那不尽然,你可以口述,我画下来,或者找个南风馆让他们演示——”
“噗!”王滇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陛下!”
“陛下!”
大殿内忙碌的宫女太监纷纷停下了手头的活,紧张地看向他们。
王滇呛咳了几声,摆摆手,“无碍,忙你们的。”
梁烨冲他笑得意味深长,还一本正经地问:“如何?”
王滇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深吸了一口气道:“不如何,以后不要把这种东西带到御书房来。”
梁烨无趣地看了王滇一眼,伸手想碰碰他的脖子,还没碰到手腕便被人一把攥住,王滇攥得很用力,皮肉挤压着骨骼带着轻微的胀痛,他挑了挑眉,没挣开。
王滇拽着他去了后面无人的偏殿。
“你以后还是不要来了。”王滇深感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梁烨跟没骨头的废物一样靠在榻上,随手拿起上面的扇子把玩,“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朕不来你便不肯陪朕睡,朕来了你又要赶朕走,是何道理?”
王滇道:“我是让你来帮忙,结果你只会来捣乱。”
梁烨手里的扇子灵活地转了一圈,扇柄下的流苏轻晃,轻佻地扫过王滇的手腕,“你快同朕说说,你都看过哪些有趣的册子。”
王滇想把扇子糊他脸上,耐着性子道:“也没什么,你若真对男人感兴趣,大可去南风馆叫几个清倌。”
梁烨厌恶的皱眉,“朕不好男风。”
“你不好男风你看什么册子?”王滇万分不解。
梁烨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缠着他腰间的玉佩,笑吟吟道:“朕只是好奇两个男子如何做罢了。”
“满足好奇心无妨,以后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多看两本奏折。”王滇试图规劝他。
“有些画得确实乱七八糟,不过朕看时将你代进去,”那扇子松开他的玉佩,慢条斯理地滑下去撩起他龙袍的衣摆打了个转,往他后腰上轻轻一拍。
梁烨微微笑道,“便忽然有了看下去的兴致。”
“…………”王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三秒,拔腿就走。
“看完奏折记得回寝宫陪朕用晚膳。”梁烨手里的扇子被甩开,轻薄的扇面映出王滇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他抬手顺着那背影漫不经心地描绘了一遭,开心地笑出了声。
回应他的是一道愤怒的摔门声。
第23章 晚膳
王滇批完奏折已是深夜,“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子时了,不过明日休沐。”云福提醒他,“陛下今日还是在书房偏殿安置吗?”
王滇想起梁烨之前说的话,心念一转,“朕去寝殿看看。”
他不是很想见梁烨,但又想起午时梁烨要他回寝殿陪着用膳,虽然梁烨没看多少奏折,但多少也是看了,尽管很气人,但毕竟答应……不过这么晚了应该已经睡了……
王滇站在寝殿大门外,脚步一顿,“算了,回书房。”
云福疑惑地看着他,“陛下?”
王滇眉头紧皱,看着石板缝里长出来的杂草,心绪罕见有些乱,他甚至有点纳闷自己为什么会过来。
不等他转身,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了充恒冷若冰霜的脸,“陛下。”
云福和充恒等人都留在了寝殿外院,王滇进殿便闻到了酒香。
梁烨懒洋洋地靠在榻上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不满道:“朕等了你足足三个时辰。”
王滇难得生出一丝愧疚,“奏折太多……”
梁烨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王滇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看了一眼桌上尚且温热的饭菜,拿起筷子来开始吃。
梁烨喝了口酒,笑道:“朕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王滇低头吃菜没说话,他批奏折拖到半夜,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梁烨吃饭,但最后又鬼使神差地找上了门,大半夜来吃顿饭。
有毛病。
但他看见梁烨守着一桌子菜在等自己来吃时,心里却找不出半分惊讶,就好像……他知道梁烨会等他。
莫名其妙。
王滇喝了口温热的粥,梁烨给他斟了杯酒推过来,倒也没一定要他喝,然后自己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两个人对菜口味的偏好出奇地一致,就连拿筷子的手势都相差无几,更邪门的是每次几乎都能夹到同一盘菜。
王滇放下筷子喝了口酒。
梁烨夹了颗青豆扔进嘴里,皱了皱眉,“朕不喜欢吃青豆。”
王滇也不喜欢,他不信邪地夹了颗塞进嘴里,难吃得他喝了两大口酒。
梁烨幸灾乐祸地冲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又端起酒杯来喝,“不过朕觉得你一定会来。”
“为什么?”王滇有点郁闷,因为他确实来了。
梁烨好像认真地想了想,舔了舔杯子上的酒渍,笃定道:“你果然还是想看那本春宫册。”
王滇狠狠呛了口酒,辛辣的味道掠过喉舌直入气管,差点给他呛出泪来,指着他骂:“你是不是有病!?”
梁烨哈哈大笑,等他笑够了,长臂一伸,冰冷的指尖摸了一下王滇泛红的眼尾,幽声道:“若你过了子时还不来,朕已决定再往你身上种只蛊虫,让你这辈子都没办法离朕三尺远。”
王滇被他的手冻了一下,酒气从鼻腔蔓延侵占大脑,于是他脑抽一样伸手攥住了梁烨本来打算抽回去的手,像握了块寒冬腊月的冰。
梁烨脸上阴沉的笑微滞,“谁准你碰朕的?”
“你是不是,”王滇隐约猜了出来,“头疾又犯了?”
平时梁烨就跟个随时要着起来的火炉一样,但之前那次虚弱的时候,浑身就像现在这样冷得像块冰。
“朕看你是不想活了。”梁烨眼睛一眯,“松手。”
王滇没搭理他,捏了捏他冰凉的指尖,跟摸自己的手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你的头疾是不是跟太皇太后有关?是毒?”
梁烨眸光微沉,手腕上的蛊虫骤然游走至了小臂。
汹涌而来的尖锐疼痛让王滇几乎瞬间失去了力气,他的手重重摔在了桌子上,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王滇疼得脑子一片混沌,梁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他微微俯身,那双漆黑无澜的眼睛毫无感情地盯着受疼痛折磨的人,扯了扯嘴角,“不该问的事少问。”
这疼痛较之从前两次更为尖锐折磨,像是又数不清地虫子在啃噬着他的血肉和心脏,疼痛里夹杂着细密的痒意,呻吟声破碎又不受控制,像个将死之人在苟延残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