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将军府谭氏进宫来!”陛下揉着眉心,声音威严不容置喙。
傅予安默默叹了口气,心说这回消息怕是瞒不住了。
希望大嫂坚强些,切莫要动了胎气。
不过宫中御医众多,想来也无甚大碍。
这便没他什么事了,傅予安拱手告退,陛下却不允。
“朕也许久未见小七了,这么着急走做什么?就这么不想见到朕?”
珏妃朝他使了个眼色,傅予安连忙表示不敢。
太子在外殿候着,内殿中不知烧着什么香,味道香甜异常,闻多了还有些犯恶心。
不知他怎么会喜欢这么浓的香。
“当年的事,是朕对不起你。”他缓缓开口,“当时也是气糊涂了,你母妃骤然离世,对朕打击很大。况且又是难产,朕便不自觉地把怒气撒到了你身上。”
傅予安:“……”
“现在想想,你又有什么过错呢!朕还赌气把你嫁给了那痴傻了的祁将军。”
珏妃在一旁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第五十七章 珏妃的讨好
傅予安也只在小时候偶尔见过这个男人几面,许久未见,他更显老态。
脸色倒是好,只是整个人的气质都很明显大不如前。
傅予安打着手语跟他交流,期间偶有滞塞,许久未用手语,竟有些生疏了。
所幸陛下只当他是紧张,出言安慰道:“你不必害怕。我们好歹是父子,这么怕朕做什么?”
傅予安闻言一阵恶心,只觉得“父子”二字在他这里说出来多少有些不够格。
他怕是根本就没想到自己能活这么大,当初把他扔到冷宫不管不问的时候,也没见说什么“父子”。
假惺惺!
两人一阵沉默,傅予安低着头不说话,皇帝也没什么好说的。
半晌,他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怀念似的说道:“你长得和你母妃很像,尤其是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傅予安抿了抿唇,头更低了些。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珏妃说道:“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节哀。眼下七殿下不也好好地长大了么!您若是觉得亏欠,大可现在补偿他。”
“罢了罢了!”陛下说,“你想要什么,大可开口,朕尽量满足你!”
傅予安摇摇头,什么也没要。
“臣妾前些日子还给七殿下送了不少东西过去,也不知他瞧不瞧得上。”珏妃笑道,“俱是些稀罕玩意儿呢!”
皇帝闻言眼神颇为赞许地看向她,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你细心。”
珏妃:“陛下这说的哪里话,既然予安已经和祁仞成亲,那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要多加照应些。祁仞那个情况……陛下也知道,好在他和殿下二人如今也算是感情深厚,这辈子就这么互相依靠这过下去罢!”
皇帝听到她这么说心里顿时一块石头落了地。
若是改立珏妃儿子为太子,珏妃尚且年轻,她母家之前又那么多大将军,若是拥兵造反……
好在祁老将军和祁大五年前遭遇了不测……
朝廷虽然痛失两位将才,但又祁仞撑着,南疆这些年也算是风平浪静。
眼下就连祁仞也傻了,他们祁家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会这般倒霉?
这以后镇守南疆的担子,得给谁啊……
他们两人相谈甚欢,傅予安低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半个时辰后,谭芷琪进宫来,傅予安才终于被允许先回府。
两人对视一眼,谭芷琪朝他略微点头,表示不用担心。
回去后祁仞很是担心他,拉着人左看右看,总觉得他会哪里受伤了。
傅予安被他这幅紧张的样子搞得有些哭笑不得,扒开他欲往衣襟里摸的手,道:“就只是问话,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陛下还说亏欠我要给我补偿呢!”
祁仞挑眉:“补偿?什么补偿?是良田百顷还是奇珍异宝?”
傅予安笑道:“是他最喜欢的一位将军。”
祁仞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骂人,傅予安只盯着他笑,那笑意含着缱绻的情意,他这才意识到那位将军是谁。
祁仞心里满涨涨地发酸,把他一把箍进怀里,细细啄吻着他的眼睛,脸颊。
傅予安被蹭了一脸口水,连忙把他推开,道:“行了行了!大嫂还在宫里,等她回来我们去问问。”
“行。”祁仞说,“我们一起去。”
大嫂应该待不了多长时间,估计基本该知道的傅阳曜都呈上去了,找她过去也只是求证一下。
她只说给母亲送了封信过去,并没有四皇子所提到的什么食盒之类。太子被他摆了一道,气得浑身发抖。
但那里面都是她的家人,谭芷琪亲生母亲猝然离世,她知道后也是深受打击,差点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
人好好歹在宫里,御医们最是拿手这些个产科病症,当即几针下去,并无大碍。
她这一去便是一天,一直到晚上才回来。
珏妃宫里的太监把人送了回来,顺带着跟祁仞二人说了说情况。
“还要不要去看看她?”祁仞说,“估计她现在正在伤心处。”
傅予安摇摇头:“明日再说罢!有大哥陪着,咱们去了不够添乱的。人家也不一定想看见我们。”
祁仞觉得有道理,料想以现在和大哥水火不容的关系,估计去了也是白搭-
第二天两人去大嫂院里,结果被告知谭芷琪伤心过度,不欲见客,把他们俩打发走了。
祁仞吃了个闭门羹,也没生气,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惆怅。
没过几天,那所谓食盒便在太子寓所中搜了出来,太子大怒,大呼奸人陷害,但又傅阳曜一旁扇风点火,证据确凿,他也无可奈何。
本来就在禁足,这番一闹,便更是连旁人也不能见了,只在那一处寓所里浑浑噩噩。
皇后找陛下求了许久也没用,陛下对他是彻底失望了。
十月末在集市上见了大嫂一回,傅予安去交画稿,和夏修一起,一时间还没人认出来他。
她正扶着肚子看首饰,夏修指指她:“那不是你家大嫂吗?怎么看起来萎靡不振的?嘴唇那般苍白。”
傅予安这才注意到,夏修要拉他过去寒暄,傅予安连忙挣扎,拉着他躲到一处院墙后。
“过去干甚?”他瞪夏修一眼,低声道,“我们有什么好寒暄的?况且她上月母亲去世,我和祁仞去了好几趟她都不见客,我才不去!”
夏修吃了一惊,没想到是这样情况,于是只好作罢:“那就不去了,咱不能这么热脸贴冷屁股!”
傅予安点点头,又悄悄看了她一眼。
她真的憔悴了许多。
“她真的比之前看着憔悴了许多。”
回到府里,傅予安忍不住提起。
祁仞放下手中的笔,道:“怀着孩子又受此打击,自然难受。冬月将至,给阿姐写封信,让她给你弄点好东西做冬衣!”
傅予安:“……”
这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来,你看看,还要不要补充什么?”
他好像能看透傅予安的心里话,但其实他心里想什么脸上都表现出来了。
傅予安凑过去看了看,摇了摇头。
一封信两张纸,哭穷占了一张半。
傅予安嗫嚅开口:“其实我有钱,咱们不用这么……嗯……低声下气。况且不是还有珏妃给的嫁妆么?”
他指指里屋:“那夜明珠还是珏妃给的呢,还有库房好多东西——”
“哎呀一家人嘛!她愿意给你就收着!没什么问题我就差人给送过去了。听话。”祁仞打断他的话,弹弹信封,说道。
傅予安只能点头同意。
祁仞这才满意,在书信最后落款写上了傅予安的名字。
傅予安:“???”
第五十八章 她是亲人我是什么?
祁仞连忙解释道:“没事,她认得我的字迹。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傅予安脑瓜仁子突突地疼,闻言也无可奈何。
“行了!”他绕过来拍拍傅予安的脑袋,喊道:“李柯!”
傅予安把他的手拿下来,道:“他和小竹去集市上置办东西了,再过半个月便是定亲宴,他们想在年前完礼。”
“这么快?李柯这臭小子,怎么没跟我说过?”他暗自嘀咕。
“李柯瞧着倒是个少言寡语的,许是不好意思罢!”傅予安道,“你若是闲着无事干,便去看看给他们准备随礼,好歹是主子,太寒酸了总归不好看。”
“那倒也是。他跟着我行军打仗这么些年,饥一顿饱一顿的,确实要好好准备。”祁仞想了想,问道:“你之前修镯子那个店铺,在哪?能不能打个长命锁给他,以后有了孩子戴上,平平安安。”
傅予安想了想,点头赞许道:“倒也可以。那便明日去罢!这样差不多一个月,他家生意挺好的。”
祁仞拉过他手腕看了看,又换了一只,左右端详一阵。
傅予安知道他是在看镯子,于是解释道:“收在抽屉里了,不然我怕再碎了。况且二夫人给我的玉佩我还一直贴身戴着,你看!”
他顺着脖子处的红绳把玉佩抽出来,拎着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