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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光风霁月 (baicaitang)


  李徵的头越发痛的不像话,多年前水牢中的一幕重现眼前。
  “如果我能活着出去,我会永远记得你。”
  他说过将来若能见到他,一定一眼认出他,但他没有认出来,甚至错将豺狼作羔羊。可面具是温蓝,印章是温蓝,怎么会错?
  年轻的天子茫然抬起脸,声音像破旧的铜锣被敲响,竟有些惶惑和委屈,“朕见过他身上掉下的印章,也打听过他的面具。”
  朱衣长长叹了一口气,“或许他穿了温蓝的衣裳,或许他借来了面具,毕竟当时章家不能与东宫扯上任何关系。”
  李徵闭了闭眼睛,骤然断了一瞬呼吸。
  少年从尘封多年的过去鲜衣怒马而来,声音淬如珠玉。
  “我跟随家族来此礼佛,我不信佛,不肯跪佛,偷偷溜出来,沿路看着风景,就见有人提刀正在杀人。”
  少年说的是真话,也是假话。
  “我有点冷。”
  “贴着墙壁会暖和点。”
  “我有点困。”
  “困了就闭眼睛。”
  “我饿了。”
  “你总不能指望我给你割块肉。”
  “人肉又腥又甜,我才不吃。”
  少年性格好动,喜开玩笑,在那样的境地还想着逗弄他,驱散头顶死亡的阴霾。他没有割肉给他,却几句话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小毛驴四蹄飞奔,带着他们亡命天涯,昭宁太子此生都没有再见过如他一般耀眼的少年,像一轮太阳,当年的孩子只是攥住一缕光,便足矣用来慰藉余生。他再也不会遇到这样一个人,用并不宽阔的肩膀扛着自己,数日不曾弯下腰,素昧平生却同苦共患一回。
  “它叫小毛驴。”
  “可它分明是一匹马。”
  “是我指马为驴。”
  李徵忽然站了起来,五指蜷缩,神情阴霾,“朱衣,你去打听,章璎当年,是否有一匹名字叫做小毛驴的马?”
  朱衣回答,“小西河王应该知道。”
  李徵急促地喘息,“人呢?”
  他方寸大乱,心里团着乱糟糟一沁血,就要涌到喉咙中,甚至已经忘记,半个时辰前小西河王被他罚跪,现在依然在御花园殿外的风沙中。
  朱衣不敢看新君猩红的眼,“人还在殿外。”
  李徵像一头困兽,压抑住铁锈的味道,重重拍在案上,奏折掀翻一地,风度已经全无,“让他滚进来。”
  朱衣道,“好。”
  “等等。”
  “陛下还有何事?”
  “把卫琴叫过来。”
  他要知道全部,再不容许一分欺瞒。
  朱衣离开的时候回头看过去,只见一方供书被新君捏在手中微微颤栗,久久不曾停下。


第81章
  卫琴跟着朱衣进来的时候,御书房内气氛死寂。
  他的鼻尖嗅到了淡淡腥气。
  那是陛下的血。
  陛下被利物划伤了手指。
  他正想上前发问,李徵哑着嗓子开了口,第一次叫了他一声舅舅,“当年朕遇到刺客,你与府中的大夫是唯一一个接触过他的人,请舅舅将当年的详情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卫琴是当朝御史,又是新君的舅舅,从未受过深夜传唤,刚刚下宴便被朱衣宣来,心中猜测与庆功宴章璎一事有关,但其中内情并不清楚,遂如实相告知,“当年我在地窖中发现昏迷的你们,那少年带着银色蝴蝶面具倒在水牢中,陛下被他护在怀中毫发无伤,我长期调查陛下遇刺一事,无暇分身四顾,只听说那孩子摘下面具的脸浸泡浮肿,连本来面目都看不清楚,大夫说寒水伤了下/身,往后有没有子嗣都成问题,一醒来便忙着要走,我多番留他养伤,他似有难言之隐,匆匆离开,我一度担忧过他的身体,后来陛下找回了温侍卫,这才放下了心。”
  李徵像是没有听清楚,耳边的鼓声再度响了起来,他红着眼睛站起来一脚踹翻了案几。卫琴看着新君长大,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时刻,张了张嘴,回头看向朱衣,朱衣一身红衣伫立,眼中有恍然大悟之感。
  这就是章璎入宫的原因。
  或许他的身体自从那日被寒水浸坏,章荣海才动了送他入宫的心思。
  以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身份。
  李徵与朱衣想到了一处,他看着自己的舅舅,仿佛从未认识过他,“朕以为他当时没有太严重的伤,所以才能起来,才能离开,大夫说过的话,这么多年舅舅为何只字不提?”
  卫琴罕见面容惭愧,他们比起那高风亮节的孩子,确实小人之极。
  “昭宁,舅舅当时也是怕你知道内情心伤难过。毕竟欠了别人如此一份恩情,不是好受的事。”
  人性自私,他承认自己心有偏袒。
  李徵捂着心脏,眼前血茫茫一片,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否认的?
  温蓝想杀他。
  章璎救了他。
  他把豺狼放在身边,将恩人驱逐流放。
  “寒水伤了下/身,往后是否能有子嗣都是问题。”
  所以他才入了宫,做了李景身边没有下半身的一条狗。
  当记忆中意气风发的少年与面如死灰的章璎重叠到一起,新君看向自己的双手,他登基这半年来,到底做了什么?
  他亲手毁了幼年时候遇到的太阳。
  他把人放在戚淮手中折磨,把人发落到周家,后来辗转落入王梓之手,又被马匪所劫生死不明,最后甚至在明堂之上公然袒护恶人,不肯给他一个公道。
  他登基后与章璎只有寥寥两面之缘。
  第一面掐着他的脖子质问温蓝的下落,第二面的时候言辞刻薄,“温蓝与你不同,他热情善良,你阴毒可怖,不要用你这种人的标准来看待他。”
  如今想来倒真是一场笑话。
  那时候的章璎在想什么?
  是否后悔曾经为自己做过的一切,是否因他话中的侮辱而心涸如死?
  曾经的谜团终于揭开,先帝为何突然死亡,仵作验尸的时候身体中检出大量砒霜,那三张突然出现的机关图,甚至第二次遇刺时早有准备的潼关太守,在所有故事的边沿,总有章璎出没的痕迹。这么多年他憎恨章璎将他贬入青盐寺饱受折磨,如今想来,中原武僧在他遇到刺客的第二年以青盐寺作为聚居之地,被发落青盐寺或许是为了保护他不受浮玉坊的追杀,而昭宁太子的贤明,也在青盐寺的那几年传遍大江南北。
  一切都是章璎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他才能在琼林宴那一场审判中纵被千夫所指,依旧面不改色地说,“我面目俱在,五官端正,如何不敢分辨?”
  那时候他们说,“你如今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确实算咎由自取,我辈无一不拍手称快。”
  天下人恨他,却皆受他的恩惠而愚昧不知,反咬一口。琼林宴上桩桩件件的指责如今想来均是笑谈,正如章璎所说,无人因他而死,缘何治他的罪过?
  满座皆苦主,无一知心人。
  一道圣旨发下去,便将他放进了地狱里。
  章璎成就了他。
  他毁灭了章璎。
  从章璎骑着小毛驴救下他的一刻起,便走向宿命一般的毁灭之路。
  活泼好动的少年因一时的善意变成一个不能人道的太监,沦为皇室的玩物,后来成为人人喊打的野狗。
  他本应有光辉灿烂的人生,本应做光风霁月的侠客。
  他知道的太晚,又失去他太早。
  直到这个时候,无法言喻的悲切之感从胸臆之中顿生,如淘沙的大浪,剥开浓云般的愁烟。真相在悲剧的尽头缄默无言,窥探的人无一不粉骨碎身。李徵此生唯一一次感受到切骨之痛。
  好像有人用刀锋穿透血肉,厮磨骨头,一寸寸地碾开,热血淋漓一地,他觉得冷,水牢的寒水包裹他,倒灌入口鼻咽喉,李徵大口大口地喘息,额头的青筋就要爆裂。
  冷风拂过窗,淡淡的腥气散尽了,殿内的阴翳却久久盘旋。
  卫琴一脸茫然之际,听到朱衣轻声道,“卫御史先行退下吧,陛下此时震怒伤心,怕顾不了您的感受,难免误伤他人。”
  卫琴回头看了一眼新君,对朱衣深深道,“陛下交给你了,切勿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朱衣点头,“卫御史放心。”
  卫琴出殿外,正与匆匆赶来的小西河王擦肩而过。
  小西河王面色冷肃,腰间一柄弯刀在发光。分明是天大的功臣,眉宇间却有落魄之感,神情恍惚地撞到卫琴,卫琴哎呦一声,被这生龙活虎的一撞老骨头险些散了架,那素来刻板守礼的小西河王竟全然当他无物,直接迈步入御书房去,卫琴扶着腰从地上爬了起来,指着小西河王生硬的背影吹胡子瞪眼,骂了声小兔崽子,然而发泄完毕,又心生不安,只觉沉默的金銮殿风雨欲来。


第82章
  戚淮来的狼狈。
  他的膝盖因为久跪酸疼,背脊依然笔直。风拂乱了他的发,盖住漆黑的眉眼,也盖住翻涌跌宕的深渊。
  他在皇帝的案前又一次跪下,骨头磕到毯上,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皇帝的声音似从幽冥中来,“小西河王,朕问你一个问题,若如实答了,便不用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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