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完结+番外 (风乐闻)

　　明月山庄自己的东西，当然不需要买。而少年所说维摩宗治下的烟丝营生也完全没错。
　　爨莫扬没说话，而是伸出了手。
　　少年知他之意，咬了下嘴唇，从自己行囊里掏出那支水烟筒，眼神如凝视挚爱。温柔停留了一下，才恋恋不舍地交到爨莫扬手里。
　　爨莫扬给他一个请君安心的笑，便细细端详起来。
　　白铜铸造，上好玉料的烟嘴，小零件错着细细的金银丝。拿在手里有种内敛的精致。
　　居然也是上品。
　　爨莫扬命翠珠为少年填上一筒丝云盖，加了水，交还给他。
　　少年扫了金不戮一眼，便和同道中人爨莫扬相对呼噜呼噜吸起来。
　　吞云吐雾之间，方才的颓势全无。眼角眉梢浮上一层世家子弟才有的那种慵懒。
　　又喝了几杯松子烧，大赞美好。
　　爨莫扬笑问：“兄台方才提到维摩宗，便也是武林中人了。身为江湖儿女，为何会想要给万老四送银子。”
　　万老四，说的是通宝行。
　　万字行中立于江湖，却入手江湖事——以掌管天下当铺钱行的方式。
　　陌路英雄总有些见不得人的资金周转，除了打家劫舍，也难免用到钱庄当铺。
　　万家的生意，黑白通吃。年代久远，生意往来，渐渐变成了江湖中人眼里的和平坞。还多了些万事可解决的意思。
　　毕竟，不管走哪条道，都没有人想和银子过不去。到了万家下属的地盘，再大的怨仇也不能在铺子里动手。
　　所以英雄们也形成了自己的规矩。不到万不得已，不轻易求万家的钱庄当铺。但凡求助，则要给万家一些东西，到期来以高得吓人的价格赎回。
　　想抢回也没关系，做好受全江湖唾弃的准备。
　　遇见大事，还会请万家做个中立的见证人，以示公正。
　　而今万家的掌门老大，族里排行第四。人称万老四。
　　少年早就知道爨莫扬不是普通人。看他提到万老四，全然明了。
　　他眼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愤恨，有羞赧，甚至还有点生无可恋。最后苦笑一下：“行到幽州地界，造人暗算，已然丢尽了脸。怎能因为有两下子三脚猫的功夫去做那打家劫舍之事。”
　　爨莫扬赞叹，对翠珠耳语几句。
　　过了一会儿，翠珠拿着个绸缎小包裹重进包厢。在爨莫扬面前缓缓打开。
　　三根金条、三片金叶子、四颗大珍珠。还有二百两银票现钞，外加两大吊铜钱。及一个缎子面小方盒，不必猜，里面必然装满了丝云盖。
　　少年神色一滞，转而为惊。看向爨莫扬，带着些许疑惑。
　　爨莫扬一推，包袱已到少年面前。只说了一句——
　　“水烟筒是上品，不要当掉。”
　　少年惊愕万分，略带迟疑说：“多谢慷慨解囊，在下却之不恭。我，我，我乃……”
　　爨莫扬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伸出食指按在自己唇上，摇摇头：“你我相识于微时，不必互通姓名。等兄台扬眉于江湖时，你我必要喝上三千杯。”
　　少年双眼缓缓笼上了一层水雾，眼圈晕染淡红。喉结上下动了动，深深看了爨莫扬一眼，才别开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目光落到爨莫扬的白色腰带上。然后哽着嗓子说：“节哀。”
　　明月山庄爨小姐为奸人所害，已经江湖皆知。如果爨莫扬说是为姐姐带孝，十有八九会泄露身份。
　　既然刚才说了不必互通姓名，现在他也没有多解释。颔首道了声谢谢。
　　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相对吸烟喝酒。竟然有种无声的默契。
　　过了一会儿，爨莫扬突然开口：“你说，怎样让一个人，不喜欢另外一个人？”
　　少年莫名其妙。有些醺然的眼睛看看爨莫扬，又看看金不戮：“那自然是……另外的那人，喜欢了第三人。”
　　爨莫扬扬起脸，恍然大悟的神情。而后又摇摇头：“喜欢上第三人，便会放弃？”
　　少年也不全然明白：“不放弃，难道要折磨自己？”
　　爨莫扬摸着下颏，若有所思：“若这人不是很在意他，第三人的出现的确可为。但若是深深喜欢他，他却有了喜欢的第三个人……”
　　真的会放弃？
　　金不戮垂着眼皮，悠悠道：“还可以毁坏这人最爱的东西，伤他在乎的人。”
　　爨莫扬立刻摇头：“万万不可。怎可让她二次伤心。”
　　少年吸了两口水烟，惊喜于自己的发现：“这不被喜欢的人，需做些厚颜无耻、伤风败俗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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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节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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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6. 金砖不好惹
　　“怎样算厚颜无耻、伤风败俗？”爨莫扬真诚提问。
　　固然从小刀来剑往，心狠手辣的事也不是没做过。但他是按着庄主继承人来培养的，对于“厚颜无耻、伤风败俗”的实质内涵，的确是，不甚擅长。
　　少年被问得也是一愣。望着他天神般英武的面庞，脸红了红。
　　啪地一声，金不戮重重拍了下桌子，得出个集众家之大成的结论：“喜欢上一个厚颜无耻、伤风败俗的人！”
　　四道复杂的目光投在他脸上。
　　金不戮纠正细节：“不。他需厚颜无耻、伤风败俗地喜欢上一个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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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泉城济南，在丘陵之上起伏。高高低低的曲折街道，便如泉水波流，圈圈缠绕。
　　在东南角的丝丝缠绕中，盘旋着最好的酒，最贵的院子。最贵的姑娘和，最贵的少年。
　　陈子坊。
　　坊内五条街，烟花繁茂。
　　陈子坊里排第一的春黛阁，老板娘丽姨吐出最后一口烟雾。金丝竹的烟杆子，浸成乌油油的黑色；黄铜裹着，铮明光亮。
　　在最后一缕通红的烟丝烧尽之时，丽姨双眼浮上一抹带着战栗的快意。
　　如与分别许久的情人相遇巫山之巅，如闭塞了一千年的七窍霍然开朗。如浮上云端，如陷入云朵之中。
　　绮丽曼妙的柔裹着劈头而下的快意。让丽姨的身体都颤抖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从这极致的快意中醒来。出了一头宣泄的汗。
　　她惊诧地捏着手里的烟杆，怔怔望着已成灰烬的烟丝，又看向对面。
　　爨莫扬斜靠在榻上，手肘压着锦绣枕团，一只脚踏着榻边，眯着眼睛，望向丽姨从快感跌落后有点空虚的脸。
　　“怎么样，比丝云盖还要有劲儿，是不是？”他吸了一口自己水烟筒里的烟，吐出相似的烟圈。却不是一样的味道。
　　丽姨半信半疑地问：“所以，你吸的也是……”
　　爨莫扬略过了这个问题：“听说隔壁街庆云班来了一对孪生姐妹，大客们争抢得紧；专营小倌生意的思华馆来了位新琵琶师，口味特别的少爷们争着听他弹上一曲。春黛阁打算怎样？一茬又一茬物色新人，一年年迎战么？”
　　丽姨睨着眼睛，打量这比自己小了一半年纪的少年郎。
　　爨莫扬忽略了这满含探究与不信任的眼神，继续道：“若有了它，一切都不一样了。客人们会离不开春黛阁。”
　　丽姨试探：“价钱怎么算。”
　　爨莫扬伸出五根修长手指。
　　丽姨冷笑：“你这小小的胃口，想吞的象倒不小。”
　　爨莫扬也一笑：“你可以十倍的价钱卖给客人。也可以换个想法，转而卖给庆云班和思华馆们。”
　　他欠起身，一双深邃的眸子盯住丽姨，“总之，在济南，我不会再见第二家。地面上想做买卖的，只会知道你丽姨。”
　　丽姨涂了新丹蔻的鲜红指甲，挑起烟灰余烬，嗅着。莫测的光在眼中流转：“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爨莫扬又靠回枕团去，吐了烟圈：“没有名字，你可以起个独一无二的叫法。而我们，只是管它叫‘药’。”
　　丽姨沉吟着，摸着润泽的烟杆。
　　这“药”的威力，她刚刚体会过。多年摸爬滚打，什么是带着危险的诱惑，她最清楚不过。
　　爨莫扬的笑里带着三分体贴：“不急，丽姨大可慢慢考虑，我们的时间多得是。”
　　继而，他摩挲着自己的烟筒，语气舒缓悠长：“别忘了，我不是专程为了做生意而来。今天，我是你们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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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爨莫扬扬名陈子坊。
　　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开局就叫十里八街最有名的姑娘和小倌全部到场，一齐到春黛阁团团坐。
　　按行规，外面的人串场，春黛阁能拿赏银二成；酒水赚到的利润分五成。自家姑娘得的赏银，自然全部落入腰包。
　　丽姨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大买卖。主动出马叫出了五条街上最红的姑娘和小倌。
　　庆云班与思华馆竞相折腰参加。
　　笙歌不夜天，春黛阁成了济南城最炙手可热的红班。
　　东主爨莫扬嫖品甚好。遇见自己请来的姑娘小倌与某位客人有旧，绝不争风吃醋。反而拱手送上，再附带请一桌花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