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沉细致地刻了眉眼面容,身体的部分却还只有一个粗略的轮廓。其实,私心里,她想留着身体的部分,待之后再刻。到那个时候,小屁孩儿或许能穿上那身龙袍,开创一个不一样的时代。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然后说道:“今天累了,改天再刻如何?以免我失手刻坏了,我可只有这一块木头。”
洛离璟一串糖葫芦已经吃完了,第二串也吃了将近一半,把顾千沉手里的木雕拿到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你刻的,是谁啊?”
顾千沉挑挑眉,看看那块木雕,又看看洛离璟,觉得还是蛮像的,然后便道:“我刻的,是殿下。”
洛离璟惊讶地看看手里的木雕,然后又抬头看看顾千沉,然后说道:“本殿完全看不出来这是本殿。”
顾千沉嘴角抽了抽,胡说什么,明明蛮像的,只不过是看起来老了点嘛,咳,“我尽力了,殿下若是不喜欢扔了便是。”
洛离璟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喜欢。”万沉跟着“喵”了一声,也不知是懂了什么。
顾千沉勾了勾嘴角,“殿下喜欢便好。”然后将那块木雕和刻刀都收进盒子里,至于那些木屑,等会儿会有人收拾的。
看着洛离璟那只又伸向装糖葫芦盒子的手,顾千沉挑挑眉,说道:“殿下,吃太多会牙疼的。”说着,便把盒子给盖上了。
洛离璟看着盒子一脸纠结,看了顾千沉一眼,然后垂着头说道:“好吧。”
顾千沉好笑地看着洛离璟,将两个盒子统一收起放好。
不多时,张全站到了玉清宫的门前,望望宫门,站在门口有些踌躇。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宫门被打开了,一个宫女拿着一包木屑准备去烧掉。玉清宫的厨房早就不生炊烟了,洛离璟的吃食都是乾清宫送来的。
宫女看着张全,问道:“这位公公,可是有事儿?”
张全敛敛神情,点点头道:“咱家,咱家来找伯爵大人。”
宫女点点头,然后道:“那公公进去吧,伯爵大人在的。”
张全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便走了进去。
顾千沉对张全的到来有些意外,她是看出张全有些麻烦,不过这么快就来了,莫不是事情很难办?“张公公,你来可是有什么事?”
张全转过头看向洛离璟,洛离璟压根没看他,只是在专心逗自己的猫。张全抿抿唇,然后跪在了地上,然后说道:“伯爵大人,此番本不想来麻烦您的,但是我实在没办法了,我爹他最近重病,家里几个弟妹又都年幼,我娘一个人支撑这个家实在太难了。仅靠我接济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你想让我给你钱?”顾千沉听后面色未变,口中吐出的几个字甚至有些冷意。
张全连忙摇头,然后道:“伯爵对我已是厚恩,我可以为伯爵您办事,只求您救救我爹。”
“你倒是有孝心,你父母既已送你进宫,你又为何要操心这许多?”顾千沉眯了眯眼睛,问道。
张全叹息一声,道:“我爹娘也是没办法,怨不得他们,我既为人子,就当尽孝心。待他们故去,我也就不再管了,我弟妹恐怕也不想认我这个阉人当哥哥吧。”
顾千沉挑挑眉,然后说道:“好,我可以帮你。”
张全连忙叩头感谢。
顾千沉抬抬眼,说道:“起来吧,不用谢我,要谢便谢殿下吧。”
洛离璟闻言转过头看了顾千沉一眼,却也没说什么。然后又看向张全,问道:“张公公,在何处当值?”
张全行了个礼,道:“回殿下,奴才现在杂役房当值。”若不是那些人不愿为伯爵引路,那差事实则也轮不到他。
洛离璟点点头,然后说道:“明日调来玉清宫。”
张全立刻伏地跪拜,“奴才谢公主殿下。”
“不必,以后好好做事就是。”洛离璟看看地上卧着的万沉,说道。
张全连忙点点头,“是是,奴才一定尽心尽力,死而后已。”
“你先下去吧,去收拾收拾东西。”洛离璟淡淡地道。
第12章 陈年旧事
等到张全走了之后,洛离璟才看向顾千沉,皱着眉头说道:“今日之事本殿就不计较了,没有下次。倘若下次你再在宫里做这等笼络人心之事,就别怪本殿不留情面了。”
顾千沉眯了眯眼睛,这位好像误会了什么啊,勾勾嘴角,然后说道:“殿下,你需要一个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人,何况以他的身份,调动不会引来多大的注意的。”
洛离璟蹙眉看着顾千沉,这家伙,方才明着对张全冷气威慑,暗里把人家里的情况都套了出来,除了看人品之外,莫不是故意的?饶是如此,洛离璟仍是很不满顾千沉不问她的意思擅自做决定,搁别人身上,早就把这家伙赶走了。
顾千沉察觉到洛离璟目光里的冷意,暗自叹了一声,这小屁孩,她压根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哪有报备的时间,“殿下放心,以后不会了。”
“嗯。”洛离璟撇撇嘴,然后又道,“我要赔礼。”
顾千沉轻笑出声,含着笑意问道:“殿下想要什么?”
“我还想吃。”洛离璟抱起万沉,让它和自己平视,“再放不会坏掉吗?”
顾千沉无奈地摇摇头,然后说道:“好吧,不过殿下,不能多吃。”
洛离璟撇撇嘴,用鼻尖蹭蹭万沉的头顶,说道:“对牙不好是吧?本殿知道。”
顾千沉抱过万沉,然后说道:“去吃吧。”
洛离璟耸耸肩,直奔之前顾千沉放盒子的地方。
顾千沉抱着万沉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呢喃道:“这小屁孩儿,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另外一边,摘星楼里,洛麒豫和国师正坐在一起下棋,洛麒豫执黑子,国师执白子,阳光洒在棋盘上,棋子映射出星星点点的反光,使得整个棋盘仿若一个星盘。
洛麒豫乐呵呵地落下一子,然后说道:“搞小动作,嗯?那孩子有点意思,若不是朕安排在玉清宫的暗卫来报告,她这一招可就连朕都瞒过去了。”
国师笑着摇摇头,跟着落下一子,道:“陛下,不过一个杂役太监能成多大气候?”
“国师这话可就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意思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洛麒豫说着这话,剑眉挑了挑,一脸揶揄的表情。随即落下一子。
国师面色如常,对洛麒豫的表情视若无睹,两指捏着一枚棋子,指尖轻点落下一子,道:“臣愚钝,不知其中深意。”
洛麒豫笑笑,落下一子,道:“国师,你输了,你不管行事还是下棋,都总是太中庸了。那孩子只是想培养一个可信之人罢了,这个杂役太监有能力固然好,没能力也不损失什么,在另一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助力,毕竟这样的人才更好掌控。”
国师笑笑,说道:“陛下,于臣来说,中庸便已足够了。陛下所行之道,臣学不来,也不必学。”
“国师方才那一子,可不像中庸之人啊。”洛麒豫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看在人眼里却带着一分若有若无的凉意。
国师浅笑如常,道:“陛下,若只是中庸,臣岂非于陛下无用了。”
“国师啊国师,”洛麒豫似是叹息一样地说道,“你我相识多久了?”
“回陛下,十年有余。”国师低垂着眉眼,道。
洛麒豫点点头,话中带着点沧桑:“是啊,十四年了,为何你仍不愿告诉朕你的名字?”
“陛下……”国师抬眸看了洛麒豫一眼,对上洛麒豫一双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眼睛,“臣……”
洛麒豫嘴角微抿,眉目间透着些失望,叹息一声,道:“罢了,你若真不想说,那不说便是。朕只是……朕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朕。当然,朕不觉得你会对朕不利,朕……只是不习惯……”或者是习惯了他人顺从。
“臣不想欺骗陛下,臣清楚,陛下对臣恩重如山,臣不该有所欺瞒。”国师眉眼低垂,眉头微微蹙着,他如何不知,若是换了旁人,皇帝绝不会容许如此大不敬之举,“臣……名唤秋惜年……”
“什么?”洛麒豫大惊失色,棋盘上的棋子都被弄乱了,“你……你当真是秋惜年?”
“臣是,也不是。”秋惜年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
洛麒豫皱着眉头,神情有些复杂,“你,这是何意?”
秋惜年犹豫半晌,然后抬眸看向洛麒豫,道:“臣并无先前记忆,当年之事也多是道听途说,臣已与当年判若两人,也正是因此,陛下才没认出臣来,不是么。”
“你为何会没有先前的记忆?”洛麒豫眯眯眼睛,问道。
秋惜年摇摇头,道:“臣不知晓,只是醒来时头部有伤,想来是不慎摔倒所致。究其原因,已然没有意义了,现在想来,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洛麒豫叹息一声,道:“是朕对不起你们姐弟,当年若不是朕,你也不会与家人失散,你姐姐也不会患上心病,那么早便走了。”
秋惜年摇摇头,然后说道:“陛下,不过是些陈年旧事,无需再提了,况且,臣,已然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