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纵是他亲自检查,也赔了无数不是,举着梁公亲笔手书,好言请求,从东城门出去的大国仅齐国一国,其他小国只得忍气吞声。
到了谢涵这儿,沈澜之还未说话,谢涵已掀开车帘,“沈家主是否也要搜查孤的马车?”
沈澜之听他语气不好,也知在蔺缺和栾殊的事上,他做的不地道。他原只是好奇谢涵要救的人有什么值得对方一开金口的,便随意交谈了几句,结果──
他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自然能比谢涵更快的发现二人的才能,这种情况下,当然冒着得罪人也要截胡了。
至于现在,那就是将功折罪的时候了。
他打马过来,停在谢涵帘侧,弯了弯唇,“你知我是要搜查什么,谁都可能私藏他,唯独你不可能,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沈家主明白就好。”谢涵“唰”的放下帘子。
沈澜之摸摸被刮了一帘风的鼻子,“阿涵,我一定会多帮你说话的。”
说话?
和谁说?
和他那个姑母?
一听这话,谢涵更来气,这简直像在提醒他的愚蠢,居然落入对方层出不穷的圈套,成了梁公利用他姑母扑杀各大家族的帮凶。
“多谢沈家主,时候不早,孤要出城了。”
“等等。我还有样礼要送给阿涵。”沈澜之从外掀开车帘,递进来……一筐竹简。
谢涵挑眉,拿起卷竹简,翻开一看,立刻放下看对方。
沈澜之笑吟吟的,“变法大家曾吴颐的语录,阿涵喜欢吗?”
真是打蛇打七寸,这种好物,谢涵拒绝不了,“沈兄哪来的好东西?怎孤从未见过。”
“曾先生死后,他的弟子纪念亡师编写的,今年刚成书,因他和我有些亲戚关系,想着你素爱法家言论,便寻来给你了。”沈澜之凝着谢涵温柔道。
“他那弟子?”
沈澜之摇了摇头,“阿涵知君上任用曾先生变法,几动摇世家根本,遂被暗杀身亡,他的弟子都隐姓埋名,夹着尾巴做人,我也不好透露啊。”
曾吴颐都死了十几年了?谁还耐烦找他弟子报复?
夹着尾巴做人还写书?
不说就不说,谢涵对沈澜之的说法听都懒得一听,摆手道:“多谢沈兄赠礼,也多谢沈兄放过孤的两位朋友。”
沈澜之知道这事儿是揭过了,眉开眼笑。谢涵忽轻飘飘来一句,“哪日沈兄荣升鳏夫,孤必厚礼相还。”
沈澜之嘴角一僵,也想起自己是刚死了未婚妻的悲情人设,立刻把真心欢笑变作强颜欢笑,“何须厚礼?公主素爱你好音律,你为她遥奏一曲,便胜却人间无数。”
“好。”谢涵放下帘子。
车队缓缓驶出会阳,行了半里,谢涵又禁不住掀帘回头,遥遥看这座巍峨雄壮的古老城池一眼,里面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悲欢离合、一生青春。
他倒真拿出琴,奏了一曲不知是不是祭姬皓月芳魂。
出了城后,谢涵就让苏韫白与陈璀去后方一辆马车上,他刚着人腾出来的。虽然他马车够大,但这么多人还是有点挤的,更重要的是,一直让堂堂未来召侯缩在暗格里可不行,是时候放人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
“呼──”赵臧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吐出一口气,侧头看谢涵,直言不讳,“暗格里有股怪味。”
谢涵点点头,拿出一种学术讨论的口吻,“狭窄封闭的空间里,空气不流通,势必会有怪味。”
他这么一本正经,赵臧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不说,谢涵本着东道主精神问道:“路途漫漫,召二公子可要些什么消遣?”
赵臧:“曾先生的书──”
谢涵眨眨眼:“已让人藏于后方马车了。”
“我当然是不会厚颜借阅的。”赵臧无缝接上,“不如我与殿下手谈一局?”
下棋,其实是一个很好的探查对方心性习惯的手段。棋路大开大合者,性情多直来直往,棋路刁钻诡谲者,性情也多阴险狡诈,当然,人性矛盾复杂,自然不是这么一目了然、非黑即白的。
好比现在,赵臧手中的黑子,于大开大合中又暗藏刁钻,就像他左右手能使出完全不同的两种剑路来一样,就像他有说断腕就断腕的利落,也有憋着劲利用谢涵的阴险。
“二公子要输了。”半个时辰后,棋面上白子黑子看似平分天下,谢涵忽又落下一子,这一子看似寻常,却瞬间改换棋盘上的格局,顷刻间黑子就落入十面埋伏的包围中。
赵臧一愣,哈哈笑道:“没想到齐太子的棋艺比剑术好这么多。”
死要面子不服输。谢涵心中下评语,给脑海中赵臧的性格分析加上一句话。
赵臧笑完,目光灼灼再盯棋盘,“继续,至少死个明白。”
倔强,不撞南墙不回头。谢涵再加一句话,食指、中指夹着一枚子白子落下,又堵对方一分生机。
赵臧垂死挣扎,凭着要死也不让对方好过的心态,开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棋路。
这倒的确给谢涵找了不少麻烦,让他头疼许多,及至红霞烧满天的时候,才终于得胜。
谢涵长舒出一口气,只觉得脑壳都有点疼了,招手让寿春上来收棋。
“殿下,该是用膳的时候了。”寿春边收棋子边道。
谢涵一看天色,料早过了时间,该是寿春看二人正尽兴拦下问膳的人。遂侧头看到,“赵兄想吃些什么?先说好,今天吃的都是从会阳带出来的干粮,新鲜的野味可没有。”
下了一盘棋,二人多少拉进了些关系,至少表面上是如此,赵臧随意笑道:“客随主便。”
“一盘牛肉、一盘猪舌、一盘荠菜,再来两张饼子。”收好棋盘,谢涵舒舒服服往后一躺,懒洋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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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
第49章
入夜后, 车队在官道一侧的山野安营扎寨,由武士在外圈包围,内部是谢涵、玖少卿和谢浇。谢涵马车宽敞, 躺下两个人不成问题, 且赵臧还是不宜被他人看见的,他便阻了人搭帐篷,和赵臧一同睡马车里。
马车虽然不挤, 二人也知对方绝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但卧床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一晚睡得可真够糟心的, 时不时醒一下, 莫说对方翻个身,就是对方扯一下衣服,另一人也会立刻惊醒。
睡不好, 心情也就不好了,一开始还忍着, 到后来──对方翻一次身, 另一人被弄醒, 就翻个更大动作的身, 如此恶性循环。
但许是负负得正,又许是连着两晚没睡,这一晚便恰似久旱逢甘霖, 一点也能让人茁壮成长了。
总之第二天醒来,谢涵精神奕奕。
正打了个哈欠的赵臧心里不平衡,“齐殿下一夜好眠?”不能啊, 明明昨天这至少翻了二十几次身罢?
谢涵粲然一笑, “说来奇怪,孤许久没睡得这么好了, 许是因为有赵兄在身旁的缘故。”
赵臧:“……”牙疼。
他这里还没疼完呢,外面就传来一声让他更牙疼的声音,“殿下,吃早饭啦。”
是陈璀的声音,谢涵脸上闪过一抹兴味,掀帘道:“快进来。”
“来嘞!”陈璀兴高采烈地端着食盒进来,下一瞬,像见到鬼一样弹出马车。
“哈哈哈──”谢涵忍不住长笑出声,掀帘走出去。
“殿、殿下?”陈璀一张瘦黄脸上全是惊慌,一个劲往后缩,只拿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满怀希冀地瞅谢涵,活像条小狗。
“放心吧,他不会出来的。”谢涵对他招招手,捡了块大石坐下,“怎么是你送的吃食,寿春呢?”
“哦,哦,我想念殿下,就抢了公公的活。”陈璀惊魂未定地在谢涵对面坐下,打开食盒,有桂圆红豆汤,炊饼子,和刚刚猎来烤好的野兔,他颤巍巍端出桂圆红豆汤。
谢涵瞧他手抖的,“你还没把它拿给孤,它就要倒光了。”
“哦,哦哦!”陈璀稳了稳手,最后哭丧着脸看谢涵,“我怕。”
“噗──”谢涵笑出声,接过桂圆红豆汤,“别怕,有孤在。他是对你做了什么,要你怕成这样?”
温和而充满自信的声音似乎给了陈璀某种力量,他收了收恐惧的表情,控诉道:“我那天一给您报完信,回去找他拿赏钱,他就拿剑戳我,还好我动作快转身就跑,他又拿箭射我,拿飞镖扔我,我、我屁股上还被他射了一箭。他追了我小半座山,还好我熟路,躲进二郎真君庙塑像后面的洞里。他找了半个时辰没找着我,就走了。我又等了半个时辰,才逃出去。
这种破庙里,住的都是流浪的乞丐,白天出去乞讨,晚上回来睡觉。我不敢出去乞讨,晚上肚子饿得咕咕叫,想回庙讨点东西吃,然后庙里全是尸体,十二具尸体铺满了整块地,全是血,我、我知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他们一定是被他杀的。”
好像又回到那个血色的夜里,陈璀痛苦地抱住脑袋。
“别怕。”谢涵放下碗,抱着人拍了拍,结果对方像找到什么依靠似的,一个劲往他怀里钻。
谢涵:“……”他看看对方换了一身的干净衣服,又想想对方以后#说败天下无敌手#的名嘴,勉为其难顺着对方脊背往下抚,宽慰道:“别伤心,都过去了,他们也不希望你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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