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恤渐渐面有菜色,“你自己算就好了,不用讲给我听了。”
谢涵看他一眼,“听不懂?”
霍无恤摊手,“听不懂。”
“你不用懂,听着就好。”
“……”
谢涵继续道:“今天是三月十二,八天前是清明节,八天后是谷雨节,壬申日,那就是清明中元,立夏清明四一七,今天用的应该是阳遁一局……”
霍无恤渐渐听出些味来了,他瞪大眼睛,“你是不是自己不记得了,拿说话让自己想起来?”
谢涵看他一眼,那么淡淡然道:“四五年没用过了,有些生疏。”
霍无恤:“……”说好的精通奇门遁甲术呢?他抹一把脸,“你别坑我,等会儿咱们进去,会不会再也走不出来了?”
“不会。”谢涵笃定,“我只是有些生疏,稍稍回忆便可,你别打扰我。”
霍无恤生无可恋,“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我不吵你。”他突然有点羡慕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的贪狼那把人。
谢涵继续专注于自己的回忆,把六仪三奇顺序排左手上,“阳遁一局,甲子戊在坎卦一宫,甲戌己在二宫,甲申庚在三宫,甲午辛在四宫,甲辰壬在五宫,甲癸寅在六宫,丁丙乙七□□宫……今日壬日,现在是丑时,辛丑时,由大将甲午辛值班……天地人,天上天辅星值符,地上甲午辛带兵,人间杜门值使,丑时……”
霍无恤眼见着身侧人掐指越来越快,耳听着说话越来越碎碎念,大晚上居然脸上脖子上又都开始流汗了,他有点慌,“你没事罢?”
谢涵却放下手,“好了,我们进去罢。”
“啊……啊?”眼见着人下一瞬就提起脚往前走,霍无恤惴惴不安,“这就进去啦?你确定吗?”
谢涵停下脚步,看他一眼,掏出那个粉色绣金线蒲公英的香囊掷他怀里,“你拿着。”
霍无恤一愣,捏住香囊,“哎别,这你自己留着。”
“我相信我自己,不需要这些外物。”谢涵淡淡道。
霍无恤抓了下脸,嘿笑道:“我也信你,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拿着罢。”谢涵睨他一眼,“万一你跟我跟丢了,还能保你平安。”
“怎么会跟丢呢?”霍无恤伸出一只手去扣谢涵右手,根根插/入人指缝,等十指相扣,他竖起两人的手,“看,这么紧,丢不掉的。”
“少说废话了,进去可由不得你,叫你拿着就拿着。”谢涵拉人往前走,又叮嘱道:“跟着我脚步走: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一下子二人就穿进群树中,霍无恤连忙跟着对方脚步走,周围树还是树,静静在那儿,没什么想象中的奇怪事发生,他放了一半的心。
谢涵边走着九宫八卦步以顺应阵势,边左右观察,现在这阵中是大将甲午辛在带兵,要避开其锋芒,然后擒贼先擒王,抓住元帅甲子戊,就可以破阵了。
甲子戊在坎宫,可这每棵树都一模一样的样子,坎宫在哪儿,甲子戊又是谁呢?
谢涵抬头……头顶全是茂密树冠,看不到星辰。在外面看还能辨别方位,进来就完全迷失方向了。
霍无恤瞧着他,小声问,“你是迷路了么?”他指指脚边,“这有个树桩。”
“然后呢?”谢涵略略挑了挑眉梢。
“……你好没常识啊。”霍无恤撇了撇嘴,拉人蹲下来,“年轮疏的一边是南啊……”
谢涵恍然,“不错,朝阳,树木生长快。”他说完,要拉人起来,却发现对方怎么拉也拉不起来了,他心下奇怪,低头看去,只见对方双目无神,呆滞地盯着树桩年轮,像被什么摄了魂。
这树桩有古怪。
谢涵忙后退一步,便松开了对方的手。他一松开,蹲着的人就站起来了,只见对方左右四顾,走来走去,像在找什么却找不到。
谢涵脚下九宫八卦步不停,在小范围内打圈,边打圈,边拍对方肩膀,“喂,喂,喂──”
对方却毫无反应,而且像是找不到东西,表情渐渐变得惊慌起来,“谢涵,谢涵,谢涵──”
谢涵连忙去捂他嘴巴,“别喊。”
所幸对方叫的还不重,没吸引来什么人。
被捂住嘴,霍无恤开始挣扎起来,谢涵忙割断对方半截腰带,又割下自己一片衣角,飞快拿腰带反手绑住对方双手缚在身后,又把衣角团一团塞人嘴里堵住。
“唔唔唔──”霍无恤嘴里发出低低的声音,手还不能动,睁大眼睛左右怒视,大概是在看究竟是谁绑了他。
这回谢涵注意到,对方虽然在乱走,却被局限在一定范围内,他隐隐察觉到什么,半弯下腰,回想着对方刚刚走的边界,只见几个小石子围在那儿。
八个石子围着树桩,这又是一个九宫八卦阵,原来它竟阵中有阵。
谢涵吃了一惊,又道一声惊险,刚刚他被霍无恤拉着蹲下时只差一点也进入这范围了。
知道这一点后,他拔剑一舀,八个石子几乎同时躺在他剑脊上。
他不敢把石子乱丢,只塞进怀里。
没了阵法束缚,霍无恤一下子就跑出去了,堵着嘴巴、捆着手地迈腿走出去了,“呜呜呜”地闷呼着,隐约听着,似乎还在叫谢涵名字。
他乱走一通,谢涵冷眼看着,却不敢乱走一通,记住对方离开的方向后,就收回目光看前面树桩。
只要破了阵,对方也就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谢涵看着脚边树桩,这里有一个小九宫八卦阵围着,绝不是一棵普通的树桩,应该是大九宫八卦阵的一宫。
此树桩粗壮,它未断前应该很繁茂旺盛,旺则易折,乃剩木桩,虽剩木桩,犹未死,南边长出一根残枝,发着一片绿叶。
这应该是八门之一的伤门,那就是第三震宫。
震宫在东,谢涵来到木桩西边,面朝南方 ,吟诀道:“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
坎宫在他身后,他转身走去。
找清方向后,谢涵只绕过一排树木,便找到前方主帅甲子戊所在的位置,只见那里矗立着一把十分雄伟高奇的剑。
用雄伟高奇这个词形容一把剑似乎不对,但它实在太过与众不同了。
只见它长有六尺,阔有一尺,材质非铜非铁,颜色紫黑,密布白色斑点,白斑似乎组成一套奇特的花纹,看起来古朴厚重。
剑身上两个巴掌大的字──片羽。
谢涵……谢涵看着只比他矮一点点,再比他宽不少的巨剑,只觉得这宝剑和名字未免相差太远。
但这并不妨碍他上前靠近这把巨剑,只要拔出这把剑,应该就能破阵了。
然而正在他右手举起,要握上剑柄时,片羽后方忽然绕出来一只手──
这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谢涵瞳孔一缩,往后退了一步。
月亮透过叶缝,打下斑驳的光,落在渐渐走出来的人身上,使对方的脸一半陷在阴影,一半爬上暗光,看起来有些可怖。
谢涵却松了一口气,“你没事罢?”
原来从片羽后走出来的不是别人,而是霍无恤,他手上的绳没了,嘴里的布团也没了,看起来也像是恢复清醒的样子。
闻言,霍无恤并没看他,只淡淡“嗯”了一声,左右手合抓,奋力一拔,拔出插在泥里的巨剑片羽。
刹那间,仿佛地动山摇,紧接着两个人都觉得身上一轻,无形中有什么压制解除了。密密合围四周的树也一下子变得疏阔起来,前方已能看到一座竹楼,一方泛着寒气的深潭。
那就是冶子应不肖的住处和鹰潭了。
谢涵心道,上前摸了摸片羽,才发现这竟然是木质的。只不知道是什么木材,触手十分细密坚硬。
他边摸,边想问面前人是怎么清醒的,耳边忽然一声低和,“快走!”
谢涵吓了一跳,还没动作,身边的人已经双手握着巨剑片羽抡起半个圈朝他刺来。
谢涵好险侧避一步躲开,犹被片羽的剑气在脖侧划了道一寸长的口子。
他伸手按住伤口,怒视对方,“你做什么?”
“我控制不住,你快走!”霍无恤两手牢牢抓住剑柄,双目赤红,似乎竭力想握剑停下动作,这使他胡乱挥舞起来。
谢涵终于意识到对方正在被片羽控制,他最知道,对方的剑术有多半吊子,那就是在今天早上和叶猛对练起来的,但现在巨剑在他手上却被舞得虎虎生风、锋芒毕露。
他不敢硬拼,转身就跑,片羽却像认准他一样拖着霍无恤狂奔追来。
后心一阵破空风声,谢涵无法,只得回头拔剑猛劈下去。
“铛──”一声脆响,谢涵铜剑断成两截,啷当坠地。
他微微瞪大眼睛,没想到片羽一把木剑竟然如此坚硬,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片羽的剑尖已离它只剩半尺距离,他手无寸铁,袖箭、弹弓都来不及发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尖朝他心口递来。
那只是一瞬间的时间,动作被局限在这极其微小的时间里来不及施展,思维却不受束缚地天马行空──
谢涵想过进来后的很多种可能,最好的自然是偷得《欧冶宝录》,没有任何人发现,愉快下望帝山;最有可能的是没偷到空手下山,或者被发现了激战后逃脱;最差的不外乎落网被抓,他甚至想过被抓后,怎么和欧家家主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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