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涵:“……”
霍无恤:“……”
“哎──大水别冲龙王庙啊──”蔺缺平生也没见过那么凶悍的马,愣了一下,连忙反应回来,“小小缺、小缺缺,这是我救命恩人,不能无礼──”
一番说弄,才把二犬一马分开,两条猎犬给三人一马在前开路。此时,谢涵方知蔺缺为何要召出猎犬来引路,这一片竹林实在是陷阱不断、危机四伏,看得他也觉大开眼界,忍不住赞叹道:“好厉害,这都是你布置的?”
蔺缺一听这话,又颠起来,摆摆手,“雕虫小技啦,哈哈──哈哈──兄弟不要把我想得太厉害。”
谢涵:“……”他转而奇道:“只是这里为何要十步一险、五步一阱,难道也是为了捕兽?”
“这……倒不是……”蔺缺声音一下子低微下去,挠了挠头,终于小声道:“兄弟,你是我救命恩人,我不能骗你,这些陷阱其实是为了防止他人追杀。我……我和我兄弟杀了人犯了法,没法子才躲进深山老林里来的。”
“杀人潜逃?”谢涵呆了一下,他是一国太子,对这种杀人潜逃者……世道这么乱,这种人他当然知道有,但还没想到自己会遇上,更没想到自己还救了对方,万万没想到这还是未来法制大国的雍国大将军。
看不清对方表情,但听这语气,蔺缺立时就心里一阵不舒服,“你别以为我是杀人狂啊。实在是那厮太混账,仗着自己出生大家族就鱼肉百姓,你知道吗,他居然喜欢玩七八岁的小女孩,还玩死了几十上百个,是可忍孰不可忍?”
“竟有这种畜牲!”谢涵素来知道现在如今礼崩乐坏、物欲横流,什么样的变/态嗜好都有,但耳听这种事,还是忍不住动怒。
“你也觉得他猪狗不如罢!我当然路见不平一声吼,拎起一块板砖就拍他脑门上。”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了。”他皱起了脸。
言语间,三人已来到一片空地前,空地上结着草庐,有小溪携山上清泉绕着草庐流过,叮咚水声,悦耳怡人。
“回来了,今天抓了什么回来?”吱呀一声木门响,从内走出个挽着袖子和裤腿的青衣男子。
他语气随意,一手拿着个陶盆,盆里有水有米,另一手在盆里拨抓,料是要淘米,只是定睛一看,脸色骤变,抱着陶盆就跑过来,“小缺!出什么事了,哪里受伤了?”
“没事……我……我就是……”蔺缺鼓了鼓还带着些婴儿肥的脸颊,“不小心掉进自己挖的捕兽陷阱里了,你别担心。”
青衣男子可疑地停顿了一下,才把手中陶盆放一边竹架上,对谢涵、霍无恤二人一揖,深深感激道:“想必一定是这位公子和姑娘救了家弟,辛苦了。”
总觉得这个“辛苦”二字中包含着特别复杂的意味,谢涵淡笑道:“举手之劳而已。”
他刚说完,蔺缺就对青衣男子伸出两个胳膊,“栾殊,谢兄肩上有伤,你快换他。”
他这么一说,栾殊越发觉得谢涵“辛苦”,接过蔺缺背上后,邀道:“二位不如进去歇息片刻。”
房内窗明几净,四个方向都有窗格支开,亮堂得很,家具多是就地取材的竹制品,看起来非常雅致,两边竹架上摆著书籍,粗粗一看,有《车兵攻守》、《梁国兵制》、《兵家九地》……
“见笑了。”栾殊见谢涵看向竹架上的书,笑道,随后把蔺缺背进里室后,又出来给他们二人倒了茶水和点心──咸水春笋,“二位先坐,我失陪片刻。”
听着里面的嗷嗷叫唤,谢涵一笑,“栾兄快去,不然我们的耳朵就要长茧了。”
等人走后,霍无恤拿手背轻碰了一下谢涵,“你怎么了?”
“嗯?”谢涵疑惑看他。
“心不在焉的。”霍无恤看着他的脸评价道:“装给他们那些不认识你的人勉强还行,给我看就一眼看出不对劲了。”
“你就很了解我么?”谢涵一嗤。
霍无恤没料到对方突然这么不客气,愣了一下。
“抱歉。”谢涵按了下额头,“我只是有些恍惚。”
“哦。”霍无恤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谢涵如今心中百种情绪纷至沓来,无心去安慰他,何况──对方根本也不信他,只是在与他虚与委蛇,又何须安慰?
他起身来到窗前,背负双手,外面一片翠绿、飒飒东风。
霍无恤坐在后方,沉沉地看着他的背影。
不一会儿,栾殊就带着双脚、臀部裹成蚕蛹的蔺缺出来,把人抱到竹条编制的榻上,“失礼了。”
蔺缺趴在榻上,看见案上没动过的春笋,“咦”道:“你们不吃么?栾殊做的笋很好吃的,又脆又嫩,爽口咸甜汁水多。”说着,他已拎起一条往嘴里塞,吃的两颊鼓鼓囊囊的,还有嘎嘣脆的声响。
“慢一点,饿死鬼投胎么?”栾殊在他身边跪坐下来,蔺缺嘻嘻一笑,抓起他袖子就擦了擦自己沾满汁水的嘴角。
谢涵看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二位可是同母兄弟?”
这话委实冒昧,栾殊和霍无恤都下意识奇怪看他一眼,只有蔺缺抹了抹嘴角,大咧咧道:“没,我们不是亲兄弟。”然后咧嘴笑出一口小白牙,“但胜似亲兄弟。他爹和我爹是结拜兄弟,我们也是!你说是不是?”说着,他捶了栾殊胸口一下。
“是是是,如果你不要趁机把手上粘糊都擦我衣服上的话。”栾殊拿下他的拳头,笑对谢涵解释道:“家母早逝,家父和蔺叔叔一次外出打猎被头角鹿顶死了,蔺婶怜我孤苦,把我接过去亲自养大,我一直把小缺当亲弟弟。”
听到最后一句话,蔺缺傻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腆脸道:“哥,亲哥,再帮弟弟端一盘笋呗。”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没其他人动过的一盘春笋不知何时已见了底。
栾殊屈指一敲他额头,“等会儿吃不下饭了。”
说完,他拿起盘子又夹了些春笋上来,却挪开离远了蔺缺,只放在谢涵和霍无恤面前。
见对面蔺缺顿时苦大仇深的表情,谢涵拿起条春笋,入口葱嫩、满含汁水,又脆爽清凉,确实很不错,就像一滴清泉滚落心田,他正想赞美几句,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朗的叫唤──
“小缺──小殊──”
蔺缺眼睛一亮,“是苏大哥来啦!”
“失陪。”栾殊已起身出去,不消片刻迎进来个身着月白色长衫绣云纹的年青公子。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哪怕手里拎着个大麻袋,额角粘着汗水,也丝毫无损他那淡雅气质,恰如云间明月、林间流水。
让谢涵都禁不住思考起对方身份来。
此时,栾殊和青年各一人放下个袋子,露出里面东西的真容,有米、有菜、有鱼、有蛋……蔺缺看一眼,立刻囔道:“苏大哥,你不要送这么多东西啊,肉我会猎的。”
青年对他莞尔一笑,“小缺现在这个样子么?”
蔺缺:“……”
说完,青年对谢涵、霍无恤二人一笑,“说来要多谢二位救他性命。”
“举手之劳耳,何况蔺兄真性情,十分可爱。”谢涵起身答道。
蔺缺蔫了一会儿,又立刻恢复,对谢涵介绍道:“这是我们犯事前在私学里的师兄苏韫白,和我、栾殊并称竹林三杰。”他挺胸哼哼几声,又对苏韫白道:“他是……”说到这里,他卡住了,挠挠头,看谢涵,“我现在才发现,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哩。”
苏韫白。
谢涵面色一滞。
此时此刻,看着面前三人,又看一眼身侧霍无恤,他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荒谬感。
苏韫白是谁,那是连生性多疑的雍王无恤都信任的臣子,大雍的国相,在《江山妩媚美人谋》中,恐怕姬倾城的话都没有他管用。贤相苏韫白,最后在雍国统一战争前夕病逝,雍王令举国缟素半月缅怀。
蔺缺又是谁,雍国大将军,南征北战,最后哪怕被另一个世界的谢涵临死前算计得遭了霍无恤的猜疑,依然在其他将领屡战楚国不效后,被重新启用,掘水灌楚都云门,一举破楚,战功可彪炳史册。
栾殊,楚王子般的智囊,蔺缺率百万雍军攻破楚都之夜,楚军军师栾殊自刎疆场。
霍无恤,雍王无恤,始皇帝无恤。
他自己又是谁呢?
谢涵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们这样五个人会围着同一张圆案坐下。
顶着蔺缺两道有如实质的目光,谢涵吐出一口气,“我名,谢涵。”
蔺缺全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就说个名字,表情要这么严肃,而且怎么只有名字,好歹来个身份啊,但见对方神情,又不好说什么,只哈哈笑道:“谢涵啊,谢涵,好名字,涵者滋养万物,好好好──”
谢涵:“……”
但像蔺缺这样脑子里缺根筋的人终究不多,栾殊迟疑道:“齐国国姓似乎就是谢。”
苏韫白了解得更多,“我记得,齐太子似乎与谢兄同名同姓。”
“正是我。”
场中瞬间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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