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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剧岂可修 (百漱流央)


  谢涵看陈璀, 本就有些看弟弟的心态, 与苏韫白、应小怜、沈澜之等不同, 陈璀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眼看着他从大字不识一个到学成文武艺,眼看着从瘦猴样长成俊秀少年, 自多一分纵容。
  又兼近来替谢涵办成几件大事,游说游弋喾等赞同“迁民令”, 陪着谢涵去各城“帮助募兵”、润色稿词等。如今他陈副官在温留可谓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两人之下, 一指谢涵, 另一个则是训练着一万四千军的霍卫官。
  ——陈璀本是看霍无恤万般不顺眼, 可去年谢涵被掳、对方月夜追人、突袭极泉城回来,那一身血煞气,让自诩文士的他怕了怕了, 后来对方连下四城,终是心悦诚服。
  谢涵对陈璀犹如看弟弟,霍无恤对陈璀自然就是“涵唱恤随”的, 并不把对方之前的敌意放在心上。
  故而, 他陈璀目前在温留的日子要多滋润有多滋润。
  随着温留城涌进来越来越多的人,谢涵命陈璀在各大酒楼、商铺逛逛观望——咳,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酒楼商铺都是应小怜命人建造的,主要融资入股者为苏韫白、沈澜之、谢涵。温留城不毛之地,除了北境军队驻扎与当地农民百姓,着实没有什么其它人,几家小饭馆、两头集市、几家小铺子已经是顶天的繁华了,原本可没有什么酒楼商铺。
  后来,谢涵广招天下治水之士,应小怜眼睛一亮,自觉看到商机。
  谢涵:小怜恳求,断腿也要陪他再玩一波,自己找的臣子,赔钱也要宠下去。
  沈澜之那是发现应小怜柔顺妩媚外表下桀骜狡猾的灵魂,情不自禁被吸引,挥金博美人一笑。
  苏韫白身为巨贾子弟,却对钱财无甚概念,应小怜一来说,本着同僚爱与信任,立刻送上钱财。
  如今随着无数人涌入温留,原本空荡萧条的酒楼商铺客盈于门,陈璀混迹各家,听点小情报,看看周围的人,不时打入一些士子团体,与人高谈阔论一番,又兼几场雄辩获满堂喝彩,不过月余,就打出“绿簪学者”的名号来。
  ——这绿簪么,便是谢涵亲手雕刻赠予其为成童礼物的,霍无恤波澜不惊地看着谢涵送出木匣子。
  为表感激与敬重,陈璀遂日日佩戴这绿檀木发簪。
  这一日,听闻应小怜要回来观看治水大会,不日就能抵达。回忆起自姬朝阳府上开始就被支配的日子,他心中抑郁,遂出门准备逍遥。听闻儒家大师子皿前来温留城,出于好奇,同几个“狐朋狗友”前去拜见,不想竟被怼了一通。
  ——狡侩之徒,吾与汝无话可说。
  这可真是气歪了陈璀的鼻子,“还真当本少来请教学问不成,本少不过是来围观围观诨号‘周游列国、一事无成’的大师,说请教是为大师颜面,大师竟不知本少苦心?”
  说来时运不齐,子皿著书立说,弟子无数,不乏为官者,偏偏他周游列国、游说国君无数,皆受礼遇,却一把年纪,不曾试验过自己的政治蓝田。当然,这主要还与他眼光奇高、固守原则有关。列国儒生与敬仰者依然不少。
  现在被陈璀拿出来嘲笑,可是捅了一群儒生的马蜂窝了。
  陈璀一直以为自己有舌战群人之力,到了发现“语速再快,也怕嘴多”,半天过去,口干舌燥,喉咙生疼,脑袋昏昏,抽空喝了口茶,就被当无话可说给请出来了。
  陈璀:“!”气煞小爷。
  但他没有再敲门进去,而是眼珠一转,想到府里的巢芳饶。听闻子皿和巢芳饶是死对头,团结就是力量,温留哪家子弟最多,自是墨者行会了。
  这么想着 ,他晃晃折扇,准备回府找外援,再看看儒家经典,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来说去还是他对儒家学说不了解,好几次被怼得茫然。
  路过常去的“聚贤阁”时,里面传来一阵哄笑声,紧接着一块方巾掉了下来,正中他脑门。
  不是香喷喷的女儿味,而是一股子臭男人的味道。
  陈璀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此时怒气冲冲抬头,又是一个“狐朋狗友”冲他摆手,“绿簪绿簪——快——有个乐子——”
  他冷笑一声,走上去,“王如镜,你最好能把我逗笑,不然后果很严重。”
  但见宽敞的二楼人群围在一起,那王如镜就是之前扔方巾的,此时披头散发走出来,见陈璀脸色不善,小心翼翼伸手,“绿簪——先把头巾还我成不?”
  陈璀:“……”
  围着的人群显然不少与陈璀相熟,闻声散开一个口子,“哟——咱们绿簪学者来了——”
  “陈弟——”
  “是陈小郎啊——”
  那一圈或头裹文巾或戴长冠的士子散开条道后,便见中间围着个黑衣黑发、面貌英俊的高大男人,只这男人脸上发红、神色窘迫,破坏了他的好相貌。
  “哈哈哈——绿簪啊——这可是你的仰慕者——”
  “不对,是不自量力要挑战你呢。”
  陈璀“哦”了一声,这段时日打出名号后,有不少人来找他辩论,他不以为意,那高大男人却连连摆手,“没、没、没有挑、挑战,我、我……”
  “你、你、你什么,刚刚不是还向我们打听绿簪吗,不是说希望和他辩论一场吗?”旁边一个杏衫士子模仿高大男人的口吃嘲笑道。
  “你、你、一派、派胡言……”高大男人低下头,不敢看陈璀,急的面红耳赤。
  可怜他结结巴巴,一紧张越加说不清话,立刻又被另一文士抢白哄笑道:“就这质素,还说子皿大师要收他为徒,可真是笑掉人大牙。”
  “真、真的。”高大男人偷看陈璀一眼,连连摆手,“没、没骗……”
  又是一阵哄笑。
  陈璀自听闻“子皿”二字后就眼睛一亮,此时冷眼看着,判断这结巴傻大个不是个会说谎的人,立即上前一步,将傻大个挡在身后,怒道:“咱们平辈相交,以学问与思想交朋友,现在却攻击他人痛处,真是太令我失望了,枉为读书人。”
  说着,小嘴叭叭,把在座几个数落一遍,塑料朋友情就此告罄。
  好在陈璀对上一院子的人疲惫,现如今这么十余人还是不在话下的,方才火气好似找到一个发泄口,山洪暴发般倾泻而出,尔后拍拍屁股,在所有人反应回来之前,拉着傻大个飞快走人。
  另找了一个安静的小酒楼,要了个包间,点了几个菜,对傻大个支个下颌,“对了,你爱吃什么?”
  “不、不挑、挑食。”傻大个看陈璀微微皱眉,立刻伸指点了几个菜牌子。陈璀一看,竟全是他刚刚点过的,他“哦”了一声,道:“来双份。”店小二出去后,问人道:“在下崔晨,祖籍会阳,不知兄台高姓大名?”既贤者兰深,武师傅姚魏后,又来了个崔晨,大抵把名字倒过来念已是他们温留群臣的传统了。
  “在、在下、师、师嘉映,祖、祖籍大、大陵。”师嘉映大着舌头说完,举起一杯酒,“谢、谢崔、崔兄解、解围。”
  陈璀本是要瞧瞧对方何德何能被子皿那个瞎眼老顽固收徒,可现在才听了两句话便觉着累极了。为拯救耳朵,遂单刀直入,“算什么解围,我信师兄、”说完一顿,哈哈笑道:“兄台这氏姓可真会占人便宜。我便厚颜唤兄台一句嘉映兄了。”
  师嘉映脸微微红,“不、不、不厚颜。”
  陈璀瞧他人高马大一个,动不动就脸红,着实有趣,“我观嘉映兄宽额广庭,一派正气,定不会谎言欺人,是当真被子皿收为徒。我不过说几句事实,哪值得嘉映兄感谢什么。”
  “崔、崔兄信、信我?”师嘉映一双虎目流露出光彩。
  陈璀大喇喇点头,末了瘆的慌道:“小弟年方十五,嘉映兄不必以兄相呼。”目测对方起码冠龄,被对方一声声兄叫的难受。
  岂止对方脸一红,“嘉、嘉映将将十、十四,崔、崔兄有礼,唤、唤小弟嘉、嘉映便、便好。”
  陈璀:“哈?”他露出一种茫然的神情来,定睛又仔细看一遍对案人高马大的男子一眼,长得这么着急吗?
  这时,外面菜肉上进来,师嘉映闻声回头,才免了他一脸懵相被瞧了去。
  菜肉兼备,陈璀恢复状态,询问几句子皿收徒情况,好半天才听完对方磕磕巴巴一席话,大意就是:子皿觉得他心性纯良、性格恭谨、一丝不苟的,故收他为徒,但他拒绝了。认为对方收弟子太草率,定是贪多不烂。
  陈璀暗白他一眼,总觉得对方从老气的长相到结结巴巴的话语,都在对他进行嘲讽。
  打定主意要整对方一顿,他给人灌了不少酒,间或聊了些小天,诸如对方来温留做什么,以前在大陵何如,平日读些什么书等等。
  “治、治水大、大会,大、大师云集,特、特来求、求学。”
  “家、家族弃、弃子,要、要他、他们刮、刮目相看。”
  “读、读《法度》、《三、三三韬九略》。”
  陈璀“豁”的一声,竖起大拇指,“嘉映可是有大志向啊,再来一杯。”
  师嘉映已是醉眼朦胧,“我、我要封、封侯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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