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五把钥匙, 都是后面各路人马使尽浑身解数才套出来的。
而现在……现在这些全都被摆在了明面上。
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呢?
和原着中的又是否是同一人。
如果是同一人, 为什么要改变时间场合提早散布流言,又为什么改变流言内容?
谢涵把现实与原着反复对比,最后得出两者不同似乎最有可能是因为:那书中他还安安稳稳地做着齐国太子, 没有变法,没有出征,没有“谋逆”, 没有下狱。
谢涵:“……!”
难道幕后者认识我, 而且是为了救我?!
打住打住,谢涵觉得这太自恋了, 还是要静观其变,才好真正确定其目的与身份。
现在啊……还是麻溜地滚出宫比较急切──成童礼后的公子都是要出宫建府的。
他叹一口气,先出门看了看现在拨下来的府邸,在明德街尾,是个偏僻的所在,原是一个获罪大臣的。
里面已经积了不少灰,长了许多杂草,每到冬日,杂草萎败倒下,过了这么些年,已累了一人高。周围女墙倒了一半,檐角抱柱的漆皮剥落,铃铛风灯都已没剩几盏,一盏不知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半的灯罩上,一张细密莹透的网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网的一边一只蜘蛛静静等待,一只飞累了的小蝇虫想落在灯罩上休息片刻,忽然──它不能动了。蛰伏在此的黑蜘蛛仿佛得胜的猎人,慢条斯理地撑着八个脚走出来,欣赏着猎物的垂死挣扎。
“动物世界好看吗?”身后冷不丁传来道清凌凌的声音。
谢涵:“……”如梦初醒.jpg
他回头,只见一人落落红衣,长身玉立,瞬间荒芜院落、曼曼杂草、灰败墙垣都艳丽无比。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那笑里三分促狭,三分慵懒,四分捉弄,“你这是来种地啊,还是来垦田?”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谢涵心里啐一口,拿起墙角一个锄头塞人手里,“开荒。”
楚子般:“……”
他低头,锄了一把土,土灰飞溅。
谢涵呛了一大口:“咳咳咳──”
一旁打扫的内侍婢女和卫士连忙过来拿下楚子般手里的锄头,“楚殿下交给咱们便好。”
楚子般笑嘻嘻把锄头给了,过来一拍谢涵肩膀,“你要怎样谢孤?”
“救名之恩,无以为报。”谢涵抱臂,“不如你以身相许,我勉强受之。”
“甚好甚好。”楚子般煞有其事地侧过脸,“孤长得这样好看,最是容易被抢亲,你先盖个戳。再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孤方恩准你与孤洞房花烛。”
谁要和你洞房花烛了?
谢涵伸出一只手,推开面前的大脸,“姬重来的事,你们商量得怎么样?”
“不说。”被推开后,楚子般就不屑地撇过了脑袋,“孤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说。”
谢涵:“……”他揽过对方肩头,“走,晒太阳去,晒走你的坏心情。”
婢女熟稔地从搬来的行李中拿出两张软榻,在一片打扫好的小院内铺开,两人优哉游哉并排躺着。
冬日暖烘烘的阳光最是难得,尤其是这样晴朗无风的天气,晒的人浑身松软,骨头都酥了。
楚子般懒洋洋道:“杞国希望我们发兵边境,你们齐国也就算了,我们过来可是要跨三个国家,谁耐烦走这么多路。等我们到了,杞国估计也要残了。我就说:我们发兵梁国南境,梁国必要调兵力回来,应该能减轻杞国压力。一听这话,你们就不干了,说也要派兵往梁国东境共同施压。不就是不想出力嘛,姬重哪里肯,反正这事儿还能吵上几天。”
“梁国伐杞军由大将军卫瑶带领,合三万精锐、三万征兵,共六万军。”太阳有些刺眼,谢涵眯了眯眼,“梁国常备军共十五万,彼时寿宴上封赏三军时号称五十万大军,这数字肯定有水分,但至少也有四十万,那就还有超过二十五万的征兵。其实我们可以邀请雍、燕一起。不仅能让梁国不战而退,说不得还能顺口咬下个把城邑。”
“雍国刚被大败,有没有战力还两说,燕国做了二十几年梁国屁股后面的哈巴狗,还能叛主了?”楚子般不屑。
“雍国能不能同意我不确定。但我想燕国不会拒绝。”谢涵分析道:“我虽没见过燕太子,但我知他一定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燕国之前愿意唯梁马首是瞻,是因为有好处,可杞国一旦被雍国吞并后,雍燕就会相接壤,那就很难说了。和梁国接壤的国家,不是被吞并如顿、陈,就是被蚕食如鲁、随,再不然就是像你们楚国和雍国,维持着短暂而难得的和平。杞国被夹在梁燕之间,从燕国没有派兵助战看,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楚子般想了想,点点头,“你对燕太子评价还蛮高嘛。之前在北境被教训了?”
谢涵哼了一声,“何须如此,神交已久。”
第二天,楚子般就对姬重提出了这个建议。说来齐国刚甩了个“干扰他国内政”的锅给燕国,这个时候倒一点芥蒂也没有地点头称是。
姬重、姬重也被说动了,但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可了不得,他得让齐国、楚国出兵后,才能安心去燕都灵道。
对此,齐国和楚国很有话说:“他们哪有燕国离杞国近,燕国派兵过来,不正是到雍杞战场上么?与杞国联手,总能抵挡得住梁国六万军了。至于梁国增援问题,那就由他们钳制罢。”
人总是在有退路的时候,更容易说话。之前齐楚拒绝发兵交战地,姬重是拒绝的,并且死磨活磨。但一旦有燕国这个备胎后,他就觉得也行罢,这不仅能牵制梁国,说不定还会让梁国退兵回援呢。
于是,在齐三天后,他带着新的使命离开扶突,往燕都灵道去了。
楚子般也要准备离开。
“不要太过想念孤,你身子弱,怕是会相思成疾。”出南城门的路上,有一座送客亭,亭内楚子般对谢涵认真道。
谢涵微微一笑,“总不会比与表哥日日相对时更虚弱了。”
陪着谢涵送客的谢婧亦反唇道:“楚太子走后,三哥饭都能多吃一碗,觉也能睡得更安稳一点,身体不会不好的,您就放心罢。”
楚子般了然,“难怪人常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涵儿是在为下一次再见,给表哥看一个更好的你做准备吗?不必如此,在表哥眼中,涵儿永远是最好的。”
谢婧:“三哥本来就是最好的,何须在楚殿下眼中。”
谢涵:……你们的赞美,我收下了,谢谢。
当路走到尽头,楚子般忽然对谢涵道:“我有话对你说。”
谢婧:“你休想轻薄三哥。”
谢涵:“……”
楚子般笑了,他执起谢涵的手,轻轻吹了一口气,当那白皙的肌肤染上胭脂色后,他满意的眯起眼,“孤与涵儿多年朝夕相处、同榻而眠,该做的都做了,何来轻薄一说。”
谢婧:“!”
“你说是吗,涵儿。”
“不是,谢谢。”谢涵淡定地抽回手,并且没有反唇相讥:在妹妹面前,今天也要做个正经人。
楚子般、楚子般挑起眉毛。
在人要发作前,谢涵带人来了块空地,“说罢,你要说什么。”
楚子般远远看了谢婧一眼,“她非善类,你离她远一点。”
谢涵皱眉,“善也好,恶也罢,她是我妹妹,她曾不要命地救我。”
“孤没有证据,但孤觉得,她救你并没有这么简单。你‘有病’的法子,是她想的。”
“这我知道。”谢涵并不在乎,“她想救我的命。她是一个女子,与你我看到的不一样,对她而言,活着最重要。”
楚子般:“……你就被狗屎糊住眼罢。”
“你怎么这样不雅。”
楚子般不华丽地翻了个白眼,三两步来到车队前,挥开牵马奴,翻身上马,一抖缰绳,回头道:“后会有期。”便绝尘而去,徒留谢涵一屁股马灰。
不用这么一言不合就请人吃灰罢。谢涵呛了好大一口,“咳咳咳……”
谢婧忙用手捂住谢涵口鼻,等烟尘褪去,又送上水袋,“三哥,喝口水就没那么呛了。”
看,他妹妹就是这样好。
谢涵喝完,摸摸谢婧脑袋,然后发现……妹妹的发髻已经没那么好摸了,“果然是大姑娘了,抽条都快抽得和我一样高了。”
“自然是大姑娘了。”谢婧脸微微红,“婧儿月前已经及笄了。”
她说这话时,只是想告诉谢涵自己长大了。没想到对面人手一摊,一支白玉雕的发笄。
她愣一下。
“及笄之礼。”谢涵微笑道:“三哥雕工不错罢。”
谢婧拿起发笄的手很稳,一点儿也不像她心里的起伏不定,更不像她眼前那样仿佛烟花齐放,让她看不真切,也不像她耳边那样心咚咚咚跳个不停,让她听不到周遭声音。
那玉笄用得籽料极好,触手温润,对光莹润,雕得也极好,盛开的海棠花,明媚动人,花蕊一点红色玳瑁,传神极了。至于那什么不够光滑的边角以及笄身上一颗暗点,她统统都看不见。
她拿下鬓上齐公赐的攒珠凤钗,仰脸对谢涵笑道:“三哥帮婧儿插上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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