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了五日,燕翎军整备完毕,年大将军带着明寄北先行率军回京。
言素恭送年大将军一行后,第二日清早,便收到了圣旨。
宣旨太监诵读完圣旨后,言素迟迟没有接旨。
秦捕头拐了一下言素,“大人,接旨啊。”
“公公可否帮下官带封信给太后?”言素恭敬地问道。
宣旨太监怔了怔,不懂言素的意思。这圣旨说的明白,就是让言素接任燕州知府,去州府所在的洛城为官,这是升官的好事,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言素要来这一出。
言素先行接旨,然后快速修书一封,递给了宣旨太监,“劳烦公公了。”说完,她悄然给宣旨太监手心里塞了一锭银子。
宣旨太监心照不宣地接下书信,“好说,好说。”他喜滋滋地捏着银子离开了府衙。
秦捕头不解道:“大人这是做什么?”
“我只是有点舍不得这里。”言素轻笑,“便向太后要了个恩典,我就在这儿当知府,只须十年,我必定能把清水镇变成清水城。”
秦捕头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官,现成的州府不去,偏要把这小镇子发展成大城市。
言素自语道:“有的人,偏不信女子的本事,我便要他心服口服,死也死得瞑目。”
秦捕头这才想起来,牢里还关着一个罪犯柳言之。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属下记得大人当着年大将军说,此人已死。”
言素微笑点头,“他确实已死,只是我与沈秀有诺,有些仇得私了。一言九鼎,可不是你们男儿才有,我们女子也有。”
秦捕头忧心忡忡,“你胆敢欺骗年大将军!”
“怎么?你是从燕翎军出来的,现下想密告我不成!”言素倒不怕他,经历了死守清水镇这几日,她是什么官,整个清水镇的人都心悦诚服,自然也包括秦捕头。
秦捕头正色提醒言素,“你别把年大将军当老人家了,你在她面前耍把戏,就算我不说,她若想查,很快便能知道。”
“我可是好官,杀我一个,可是她的损失。”言素相信那样气度的年大将军不会斤斤计较这样的事,“你忙你的去,我去宜园看看傅小姐,粮行少了她可不成,这两日我忙了衙门忙粮行,比守镇那几日还累。”
秦捕头苦涩一叹,“大人你就别去了吧,我偷偷问过大夫,大夫这几日什么药都用过了,傅小姐还是疯疯癫癫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医了。”
“唉。”言素长叹,心药还需心药医,也不知沈秀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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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就是快速交代一下这场乱局的收尾,因为这个文偏日常,所以战争戏都一笔带过了,对年大将军这几个弟子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从《诛佞》看起。
《诛佞》可以认识年少时候的年宛娘,《谁家女儿秀》可以认识谢南烟与明寄北,以及痴心了一辈子的年宛娘,心疼楚拂的可以去看看《云深不知春欲晚》,至于现在还单着的太后尉迟容兮,等我哪天想写她的故事了,这个系列会继续展开。
当然,故事的主体还是要回到小老虎跟大白兔这里,毕竟她们才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后面不会再有任何争斗,全是美好小日子,大家慢慢看~
第81章 回家
“骗子!骗子!”
沈秀一边催马疾行, 一边咒骂着谢南烟那个骗子,说好拿下大青山就驰援清水镇,谢南烟只收了一封飞鸽传书, 便带着大军往吴州其他地方平叛去了。
她那时拦住了谢南烟,谢南烟便给她留下了一匹马儿与一袋干粮, 就这样把她给打发了。
若是阿姐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她也不活了!
“驾!”沈秀眼眶通红,扬鞭策马,不敢在路上多做耽搁, 朝着清水镇的方向一路驰来。
下了好几日的雨终是停歇, 清水镇难得地沐在暖阳之中, 连柳河沿岸的柳树也透着一股盎然生机。
沈秀第一眼看见镇子一切安好,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马儿已经跑得很累,她知道再催下去, 马儿只怕要累倒在地。她索性勒停马儿,翻身下马, 在镇口处恰好撞上了巡逻的秦捕头, 当即把缰绳给秦捕头一递,“劳烦秦大哥帮我照顾下它!”
“唉!”秦捕头刚想说什么, 沈秀便拔腿跑了个没影。
秦捕头摸了摸马鬃,触手之处一片湿润, “可怜的马儿, 这一程定是跑累了吧。”他牵过辔头,这才发现这匹马儿并不是寻常战马,竟是谢南烟最爱的坐骑之一。若不是这匹马, 想必沈秀也不能那么快赶回来吧。寻常马匹,只怕要跑死在路上了。
“快去准备上好的马草, 这匹马儿可得照顾好了。”秦捕头赶紧吩咐手下办事,牵着马儿缓缓而行,生怕一不小心,这马儿骤然倒地,一命呜呼,日后谢将军追问起来,那他真不知如何回答了。
沈秀穿过长街,一路狂奔,终是跑到了宜园外。
大门并未上锁,家里是有人的。
沈秀缓了缓气喘,推开了大门,又走入院门,第一眼便看见了抱着双腮坐在门槛上的小虎子。
她不禁红了眼眶,颤声唤道:“小虎子……”
小虎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对着沈秀眨眨眼睛,突然跳了起来,跑向了沈秀,一边跑一边大哭,“姑姑你终于回来了!呜呜!你终于回来了!”
沈秀蹲下抱住小虎子,本想给他擦擦泪水,可一抬手,便发现双掌皆是汗水,被缰绳勒过的地方隐隐发红,肉皮似是随时会破开。
“小虎子不哭,姑姑回来了,没事了,没事啊。”沈秀温声安抚小虎子。
小虎子吸了吸鼻子,从沈秀怀中挣扎出来,牵着沈秀的手,“走!姑姑你快去看看傅姑姑,她很不好,大夫说,他也不知道如何医治……”
“你说什么?”沈秀大惊,加快了脚步,冲入了傅春锦的房间。
这时候陈喜丫刚给傅春锦喂了药,傅春锦颤然抓着陈喜丫的手,不断疯语,“阿秀别走,再陪陪我,你哪里也不要去,就陪我好不好?”
沈秀只觉心头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哑声问道:“阿姐这是怎么了?”
陈喜丫看见沈秀安然回来了,急道:“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快来看看阿姐,多跟她说说话,大夫说,这样她的神智能好些。”
沈秀快步冲至床边,在衣裳上擦了擦双手,这才握住傅春锦的手,哽咽道:“阿姐,我回来了,你看看我,我回来了,我没事。”
陈喜丫趁着傅春锦怔愣的当口,抽出了手来,起身走至小虎子身边,低声道:“小虎子,跟我出去,让她们好好说说话。”
“嗯。”小虎子跟着陈喜丫走出了房间。
沈秀牵着傅春锦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极力克制住眼泪,“阿姐,是我,我是阿秀啊。”
“阿……阿秀……”傅春锦神情木然,手指沿着沈秀的额角一路抚至腮畔,又从腮畔抚上了沈秀的眉梢、鼻梁、唇瓣,“阿秀……”泪花渐渐在眼眶中泛起,她原本涣散的眸光渐渐聚拢,手指蓦地滑入沈秀凌乱的发丝之中,扬起头来,似是不相信看见的人,似是以为自己在梦里,她又唤了一声,“阿秀……”
沈秀心头一酸,眼眶一烫,顿时滚下泪来。
“是我,阿姐,我回来了。”
傅春锦急切地去啄吻她的唇,每一下轻啄都像是试探,生怕一切只是她的幻象,又或是只是一场虚梦。
自从柳言之说出那样的话,傅春锦便害怕到了极致,她虽然报复了柳言之,却一直陷在无边的恐惧之中。她逃避着现实,逃避着阿秀可能已经没了的现实,便将自己装入一个浑浑噩噩的虚壳里,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噩梦,等她真的醒了,阿秀没事,大家都没事,一切还能像过去那样好好的。
世上药石能医治很多病症,可心病只能心药医。阿秀便是傅春锦的心药,缺了她,傅春锦便是失了魂的半个死人,苟活一日,不过是陷在无止境的思念与恐惧中。
她在躲藏,也在麻木自己,唯有如此,她还能保有最后的一线生念。
沈秀任由傅春锦啄吻着她,心疼自心口处腾起,蔓延无边。沈秀温柔地捧住了傅春锦的双颊,止住了她的啄吻,泪眼对上泪眼,她对着傅春锦轻笑,“阿姐,我是真的回来了。”说完,她一口吻上了傅春锦,将这些日子的害怕与思念全部辗转碾碎在了唇舌之间。
傅春锦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儿,终于等到了她苦等多时的浮木,紧紧地揪着沈秀的衣襟,生怕一放手,幻想会散,美梦会醒。
小虎子竖着耳朵听见了里面不太对的声响,本想探头看一眼,却被陈喜丫给捂住了眼睛,拉了回来。
陈喜丫关上房门,打发小虎子,“昨日夫子布置的诗文你可写了?”
小虎子没想到陈喜丫这会儿会突然提这个,小虎子瞪大了眼睛,“啊?姑姑好不容易回来了,我哪里有心情写……”声音逐渐小了下去,他也知道这话说得理亏。
陈喜丫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快去写诗文。”
“哦。”小虎子揉了揉屁股,乖乖地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