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龙附凤 完结+番外 (knightflower)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knightflower
- 入库:04.09
话至此处,本应再落几滴泪,可白青崖昨夜在褚容璋床上把眼泪都流尽了,现下眼睛实在干涸得厉害,只得干巴巴地继续:“我并非有意失约于殷小姐,实是天降横祸——我遭奸人陷害,不慎卷入恪王失踪这桩公案……”白青崖语无伦次,话出口又察觉出不对,立刻噤声——当着姑娘的兄长的面说自己涉入过这种大案子,人家怎么还会愿意把小姐嫁过来?
没想到殷公子闻言神色反而缓和下来:“怪不得我进来时瞧见你的院子门口这么多侍卫把守,原来如此。”他语带关切,好似一个真的关心自家妹子心上人的好哥哥,“既然是涉入公案,恪王何故对你……”
白青崖涨红了脸,嗫嚅道:“这……这件事说来话长……”他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姿态本应是相当难看的,但因为生得琼姿皎皎,红着脸的模样倒显得娇憨可爱。
殷公子忽然变得善解人意起来:“无妨,小公子现下不愿说就罢了,谁人没有困顿之时?只要小公子不是那等自甘堕落,为求荣华富贵向皇子自荐枕席之人,我相信琅如也不会介意此事的。”
白青崖背上出了一层虚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目光游移地干笑道:“是、正是……哥哥和殷小姐自然是明理之人……”他如坐针毡,实在说不下去了,殷公子说得这么诚挚,应当不是在意有所指地讽刺他罢?
殷公子道:“只是再怎么说令尊也位居户部堂官,小公子这么被关着,家里竟也不想法子搭救一二么?长此以往可不是办法,琅如在家中也是牵念得很呢。”
提到殷琅如,白青崖心中便热热的。他顺着殷公子的话思考了一番,这才想起——为着他生母的牌位进祠堂的事,狠狠得罪了大夫人,她无事自然不会想着来过问他的近况,只怕还以为他在亲王府里呼风唤雨呢。大夫人不提,以他爹那个万事不管的性子,更加不会想起他来了。
不过,若他的事果然传到了家里,只怕他爹第一个“大义灭亲”。
白青崖心中泛起苦意,在心中自嘲道,这样看他真正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了。
自怨自艾的念头闪过一瞬,白青崖忽然忆起,他母亲的事还是褚容璋着人去办的,难不成……他当时就算到了这一步?
后背猛然窜起一股凉意,殷公子的到来让他生出的那些花前月下的小儿女心思霎时被阴霾的现实扑灭了。
处境凶险的檀霭,生死不知的沈三钱、心怀鬼胎的卫纵麟和褚容璋,这些人一一在白青崖脑海中闪过,他沉默许久才灰心道:“我家中帮不上忙。哥哥……只怕我要注定是辜负琅如了。”
殷公子蹙眉:“事情竟坏到这地步?”
他如同水墨氤氲的眉眼似丹青大手精心画就,一颦一笑皆与殷琅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白青崖望着他,只觉说出的每个字都让自己心痛如绞:“劳烦哥哥转告琅如……别等我啦。”
殷公子忍了许久,此刻终于名正言顺地抚了抚他的脸颊,柔声道:“实在不成,我可以带你出去。”
白青崖双眼倏地一亮:“哥哥有什么办法?”
“我观门口驻守的侍卫武艺平平,放倒他们不成问题。你换身不显眼的衣裳,等天黑透了,我直接带你出去便是了。”
白青崖没想到他说的“带你出去”是这样简单粗暴的办法,一下子蔫了。
殷公子紧紧盯着他,发觉他神色有异,立刻追问道:“怎么,不成?”
白青崖无精打采地说:“哥哥想得太简单啦,我身上的公案尚未了结,若是这样跟你走了,那便成了逃犯,以后岂不是有嘴也说不清?再说这么不清不楚地走了,连示于人前都不能,怎能迎娶殷小姐呢。更何况……”
殷公子听得脸色越来越淡,眼底闪过一抹真切的失望,在白青崖望过来之前飞速收敛起来,诚恳道:“的确是我欠考虑了。”他面色如常,捏着银蛇耳铛的手指却用力到发白,“小公子还有什么顾虑?”
白青崖毫无所觉地叹道:“我身边的侍卫被我牵累,现在还叫关着呢,我要是一走了之,只怕他就要倒大霉了。”
似乎是没想到白青崖会这样回答,殷公子挑眉一笑,赞道:“小公子真乃重情重义之人。”
白青崖再度汗颜,挪了挪身子道:“……哥哥谬赞了。”
“不过……”
说着说着,白青崖便忘了方才被刺的尴尬,又忍不住蹭到了殷公子身边,半边身子靠在人家肩头晕陶陶地接道:“什么?”
“小公子说的这侍卫,可是关在北边的铁牢中,生得很是清俊的那一位?”
白青崖诧异道:“哥哥怎的知道?”
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殷公子甚至能闻到身侧的人呼气时吐出的暖香,床帐间昏暗寂然,垂落的乌发间那张美人面几乎泛着暖玉般的晕光,他低下头凝视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来时凑巧看到的。”
这回答敷衍至极,白青崖竟也没有怀疑,急急追问道:“他怎么样?”
“不必担心,他应当已经被放出来了。”
不等白青崖松下这口气,只听殷公子平静得近乎冷酷地继续道:“不过,你的恪王殿下挑断了他右手的手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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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变粗了,也变长了
第91章 打算
“怎么会……”白青崖怔怔出神,泪水无知无觉地爬满了整张脸,“他说过给我三天时间考虑的……”
时间还没到,他还没想出法子,为什么褚容璋现在就动手了?
白青崖想起檀霭长年悬在腰间的那柄雪亮的、银色的剑,一丝划痕都看不到,睡觉尚且不离身,想必是很爱惜的罢?
天下第一剑客被挑了手筋,还能拿得起剑吗?
褚容璋没有杀他,但是毁了他。
眼泪模糊了白青崖的视线,他看不到殷公子脸上的不以为意,只感受到对方为他轻柔拭泪的手。
“我要去找他!”白青崖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掀起被角就往床下冲。
他倒要当面问问褚容璋,他凭什么肆无忌惮地出尔反尔,装模作样地给他机会考虑,背地里却使这么阴险毒辣的手段折磨人。更要问问他是不是还打算等三天之期到了以后让他答应这样那样的条件,最后才施恩行赏一般将檀霭放出来?
到时候他一定会想,比起死,断一只手仿佛不那么难以接受,不是吗?
“别去!”殷公子拦腰将白青崖抱了起来,“小公子这么冲到恪王面前,那你的侍卫不死也要死了!”
白青崖怒火攻心,哪里听得进去?他奋力挣扎,奈何殷公子看着文秀,横在腰间的手臂如同铁箍,勒得人动弹不得,他气急之下偏过头狠狠咬在了殷公子肩膀上。
尖利的牙齿透过菲薄的杭绸深深陷入坚实的肌理中,偏偏白青崖一边咬一边小声啜泣,听着可怜极了。
肩上传来一阵锐痛,殷公子反而笑了,狭长的眼眸中跃动着灼目的光,凑近白青崖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该怎么处置,恪王早就想好了,小公子本来便没有什么所谓的选择。”
白青崖慢慢松开了嘴,他咬得下巴酸痛,愣了半晌,含混道:“是我太蠢了。”
“当局者迷,小公子不要自责太深。”殷公子柔声宽慰,“恪王反复无常,阴毒至此,小公子千万早做打算啊。”
早做打算……他还能有什么打算呢?
殷公子将白青崖抱回了床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平复了一会儿:“时辰不早,我该走了。”
白青崖下意识拉住了他。
宽大的袍袖一翻,只见殷公子手中握着一管通身乌黑的木质乐器,这管模样古怪,似笛非笛、似箫非箫,管口插着一白玉制的哨子:“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殷公子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他摩挲着管身:“这个叫筚篥,在我母亲族中,是祭祀神灵时吹奏的。你听。”
殷公子将管口凑至唇边,低低地吹了一段小调。一时如繁花照眼,高堂明烛,白青崖竟听住了。
“你吹的是……清平调。”
“是。”殷公子牵过白青崖的手带着他握住了筚篥,慢慢吟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扶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白青崖心里一暖:“这是我那天送给殷小姐的诗。”
“小公子好记性。”殷公子撤回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和外头联络不方便,我在恪王府周围留几个人,若是往后你遇到什么事找我,便吹这个筚篥。”
“我吹了它你就过来吗?”白青崖低头端详了一番手中冰凉凉的管子,又抬起头看他。
殷公子挑起眼角笑道:“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
高啄的檐牙在晦暗的天幕下模糊纷乱,一道人影在屋脊上轻点几下,风一般飘了过去,不过几息之间便消失不见,没有惊动任何人。
半个时辰后,城西的一家客栈中。
赭色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屏风后,等候多时的褐衣中年人一惊,立时恭敬地行礼:“参见圣师。”
殷琅如随意地抬了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