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莫名被戳中,他脸上烧红起来,指尖略微向后缩,被贺玉玄握的更紧。
“怎么了?”贺玉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廊沿处空荡荡的,人已经走了。
兰泽忍不住胡思乱想,孟清凝会不会把此事说出去,会如何说他,说他与贺玉玄不清不楚。
“方才……孟大人看见了。”兰泽低声开口,把手腕收了回来。
贺玉玄闻言略微停顿,对他道:“小泽放心,孟清凝不会乱讲。”
“若是他和人说,我便说是我强迫小泽。”
兰泽略有些不自在,他说:“原本便是你强迫我。”
贺玉玄顺着他道:“小泽说是什么便是什么。”
兰泽瞅贺玉玄一眼,他被顺了毛,对待贺玉玄没那么凶了,对贺玉玄交代道:“没事不要随便找我。”
兰泽抱着贺玉玄送他的东西回去,热腾腾的点心传来热度,他不必再吃肉饼了。
以及……他并不是被人丢下、没人关心的可怜虫。
第41章 长记性
孟清凝没有去看身后谢景庭的表情, 总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督主,我们二人若是出去,兴许会扰了贺大人的兴致, 我看另一处风景也不错,我们不如去那边看看。”
谢景庭目光在兰泽身上略微停顿,深邃的目光像是一柄寒凉漆黑的短匕,略微停顿之后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当天晚上在虞城他们要休息一晚上。
谢景庭原先没有过问兰泽,兰泽自己吃完了点心。贺玉玄给他买的还有一些小玩意儿, 有话本,兰泽便捧着话本兴致勃勃地看起来。
话本比先生平日里讲的课业要有趣的多, 里面常常出现为了私心利用人的狐狸精, 兰泽却不觉得狐狸精有什么错处。
若是狐狸精没有害死人,那些被迷惑的男女又是心甘情愿的,那为什么还要说狐狸精有错呢。
许多人认为狐狸精有错, 狐狸精便有错, 兰泽忍不住想,若是世上多一些他这般观点的人, 兴许有错便会改回来变成没错。
只是狐狸精的下场不怎么好,处处蛊惑人心,最后被由爱生恨的道长处死, 剥皮挖心, 落了个惨死的下场。
兰泽看完话本心情闷闷的, 他不想狐狸精死。
刚看完话本,他的门被敲响, 兰泽过去开了门, 是常卿。
“小公子今日歇在督主那里, 为了小公子的安全着想。”
兰泽于是抱着自己的小包子随着去了顶楼, 这里是虞城,不在京城范围之列,也没有锦衣袍的侍卫。
谢景庭一个人住在顶楼,兰泽踏进了房间里,他注意到谢景庭在窗边坐着,黑暗中勾勒出来轮廓,随着烛光点燃,人影逐渐地显露出来。
“奴才见过督主。”兰泽规矩地行了礼,他把小包子放在另一边的桌子上。
房间里有些暗,常卿退出去之后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兰泽问道:“督主,你觉不觉得房间里有些暗。”
“这般对眼睛不好,若是督主在晚上看书,时间长了眼睛会坏。”兰泽说。
谢景庭在阴影中看着他,对他道:“兰泽若是觉得暗,便点上蜡烛。”
兰泽于是依言去点蜡烛,蜡油落下来一些在桌上,他手指上也蹭了一些,好在并不烫。
房间里变得明亮起来,兰泽记得好几回都是这般,谢景庭似乎不太喜欢光。
这里是上好的天字房,天字房也只有一张床,兰泽瞅一圈,晚些他要在地上铺小床。
“兰泽方才在做什么。”谢景庭问他。
兰泽没有多想,从小包子里拿出来话本,他正好想找人说,便小声道:“奴才方才在看话本。”
“督主,我刚刚才看完了第一个故事,里面的坏蛋死了,奴才觉得好难受。”
谢景庭静静地听着,温声问道:“为什么会难受。”
“因为奴才不觉得它是坏蛋,这里面的故事说它是坏蛋,狐狸精为了报仇利用了许多人,最后不得好死。”
“明明是那些人先做的坏事,可是人们都觉得最坏的是狐狸,狐狸后来的下场很惨。”
兰泽不高兴道:“奴才不想让狐狸死。”
“兰泽可不可以让我看看。”谢景庭耐心回复道。
兰泽于是把话本拿过去了,谢景庭大致的扫了一眼,这话本是贺玉玄送的,这只是第一个故事,讲的是不同的选择不同的人生。
最后狐狸选择了好好过日子,和一名农夫生活在一起,是个好结局。
“兰泽,人的偏见难以改变,兴许对方画这本书的用意只是在反讽。”
“正义的尺度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兰泽若是想改变别人的结局,首先自己要成为少数人里的一部分。”
“若是改变不了,在自身难以顾及的情况下去做俗世里的坏事,可能不会落得不好的下场,但是受人蜚议是其一。”
“流言蜚语是杀人利器。”
谢景庭把书册还给了他,对他温声道:“所以若是做坏事,首先不要落人口舌。”
兰泽听的呆了一下,虽然前面的部分他没有听懂,但是最后一句他联系起来便明白了。
谢景庭……这是谢景庭说出来的话。
“督主……”兰泽舌头变得笨拙,略有些不知所措,他瞅谢景庭一眼,又瞅谢景庭一眼,感觉有些奇怪。
好一会,兰泽才斟酌道:“督主,国子监里的先生们第一堂课便教过,人要向善至悯。”
而不是教导他们做坏事。
“是这般,只是有时候会有一些特殊情况。”谢景庭说,“规则本就是人制定,自然也能够改变。”
“兰泽不到非不得已,可以不用做坏事。”谢景庭语气淡淡,不知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兰泽还不知道谢景庭与他不在一个世界里,他的笨脑袋想不出来谋害人的手段,加上他又胆小,他保佑自己不被欺负就不错了。
“奴才不敢……”兰泽瞅一眼谢景庭的神色,他顶多会骗骗贺玉玄,若是不骗贺玉玄,他便会被阮云鹤欺负,这般兴许是谢景庭说的情非得已的情况。
“奴才想……只要能安稳的活着就好了。”兰泽摩挲着桌子边缘,他这般的志向,实在是没什么出息。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半天没有听到谢景庭的回复,扭头去瞅一眼,发现谢景庭正看着他。
“这般,”谢景庭只说了这两个字。
“今日听闻贺玉玄来找了兰泽,兰泽喜欢他?”谢景庭嗓音保持平静,视线落在他身上,眸底像是波澜不惊的海岸。
兰泽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孟清凝果然是个大嘴巴。他心里略微慌乱,对上谢景庭的目光如芒在背,他忍不住道:“奴才未曾和他做什么。”
他这般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补充道:“奴才也并不喜欢他,督主莫要听人胡说。”
“奴才喜欢的只有娘亲,除了娘亲之外,其他人都和奴才没有关系。”
兰泽心急火燎地补充,脸上跟着烧起来,他不想让谢景庭误会。
他还在心里补充,兴许他也有一些喜欢谢景庭,和娘亲差不多的喜欢。因为谢景庭总是很温柔,虽然有时候很吓人,还总是打算丢下他……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喜欢。
会经常对谢景庭有不该有的期待。
但是谢景庭上次把他的茶水送了人,他感觉有些难受,他遇到令他难受的人和事会自动缩进壳子里。
谢景庭神秘莫测、捉摸不定,不是他能够沾染的人。
“这般。”谢景庭并不清楚兰泽心里的复杂心思,眉眼略微侧着宛若蒙了一层迷蒙的雾,让人感觉有些看不真切。
下一秒,兰泽的手腕便被握住了,谢景庭看起来温和无害,力气并不小,轻而易举地便将他带到了面前。
兰泽略微怔愣,他口中的那一声“督主”喊出来。谢景庭略微垂眸看着他,眸子带着几分冷淡,手指扣在他的腰际,轻而易举地便将他带进了怀里。
“督主——”
他被谢景庭按着,被迫坐进谢景庭怀里,兰泽嗓音略有些变调,他浑身不自在,险些稳不住,被迫抓住了谢景庭的衣角。
兰泽落进谢景庭怀里,鼻尖前有很淡的雪枝香,距离这么近,他脸上情不自禁地红起来。
“兰泽害怕?”谢景庭看着他慌张的模样,尚且没有对他做什么,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都要哭了,坐在谢景庭怀里略有些不知所措,细白的指尖抓着谢景庭的衣角。
“我也未曾对兰泽做什么,兰泽在担心什么。”谢景庭指尖碰过怀中少年的耳尖,兰泽害怕更加多一些,被摸的略微发颤,脸上泛出一层薄红,水盈盈的眼底带着几分不安。
手指碰到耳垂的位置,然后是手腕,最后到嘴唇,兰泽的嘴唇被细细的摩挲,他有种手指会插-进去让他呜-咽说不出话的错觉。
他依稀都明白了,贺玉玄背过他、亲过他的手指,他的手腕,还有他的脸颊……谢景庭全都知道。
方才他还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和贺玉玄未曾做什么,谢景庭未曾拆穿他,不过是用这种方式让他明白撒谎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