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园的守卫看他明显是跟着一起出来的,告诉他道:“你要找阮世子?他们平日里最喜欢去凤春楼。”
凤春楼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这里距离凤春楼有一小段的距离。兰泽带的银子不多,他没钱坐马车,路上耽误了好一会时间,到凤春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刻多钟。
朱红的楼阁修葺的精美,此处纸醉金迷,烟雾迷人眼,灯盏明亮绮丽,许多男客女客进进出出,兰泽站在门口不太敢进去。
他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还因为娘亲原先是妓子,旁人经常议论。
老鸨注意到了他,围着他牵着他进去了,问他道,“小公子,怎地看起来这么脸生,是过来找人的吧?”
兰泽略微点头,他有些不自在,“找阮世子,他在不在此处?”
“在在在,二楼上呢,最里面。”
一听是阮世子的同伴,老鸨变得热烈起来,吩咐人把兰泽送上去,兰泽跟着踏上了二楼。
房间门打开的那一刻,一众少年以为是叫来的花魁,直到露出来兰泽那张青涩明媚的脸。
兰泽的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在阮云鹤身上。
“世子……那呆子找过来了。”
身边人传来这么一句,阮云鹤靠在窗边,耳边是缓缓的琴音,外面是沿岸江景,听到这么一句,这才转过视线,入目的便是兰泽那张脸。
兰泽是匆忙赶过来的,他没钱坐马车,搭的便车上有蓬草,衣衫沾了一些灰尘,和诸位绫罗绸缎的世家公子相比便显出差距来,看着略有些狼狈。
“世子……先生说了,不能出来喝花酒。”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举报信
桌上摆放着上好的兰陵酒,这种酒一坛价值百金,红色的山茶花点缀在窗台,衬得阮云鹤那张脸愈发俊朗,只是视线落在兰泽身上,深沉的目光颇具压力。
阮云鹤收回视线,对兰泽道:“我今晚不回去,你若是想回去自己回去。”
不知道连坐制度是谁想出来的,若不是这般,兰泽不必过来。
他心里这么想着,面上低眉顺眼道:“世子……今日回去上课还不晚。”
“这里不是世子该来的地方,世子尚未弱冠。”
原先谢景庭发布了诏令,未弱冠的少年不允许踏入这等地方,只是这些少爷个个家世显赫,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况有姬嫦在前,若是说尚未弱冠,姬嫦也在其中,姬嫦喝酒施-暴样样都做。君主在前,人人得以效仿不足为奇。
阮云鹤平日里看起来懒散,闻言略微扬眉,看着他道:“督主派你过来,是让你跟着本世子的,可有说过让你管不该管的事?”
确实没有说,可谢景庭说了不让他闯祸。
何况……记三次缺勤之后就会被劝返。
“兰泽,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旁边一名经常跟着阮云鹤的少年出来打圆场,对兰泽道:“那些课上的功课谁都会,三字经文诗经,哪有人不会的,老侯爷把世子安排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惩治世子。”
“你可千万不要当了真。”
是这般,只是兰泽不会,他出来找阮云鹤,兴许还会耽误一节课程。
兰泽有些后悔出来了,他身为下人,哪里有劝导阮云鹤的资格。
“兰泽,你若是不甘心,便去找贺大人,今年的新规都是他制定的,足足增加了一百条条例。”
“来来来,跟我们喝一杯。”另一名少年抱着酒坛过来,上好的兰陵酒,里面琳琅的酒液略微盈满,折射出来亮晶晶的精亮。
少年沾了酒,脸上变得酡红,拿酒坛的时候没有拿稳,恰逢兰泽用力推拒。
只听“砰”地一声,酒坛落地,瓶子碎了一地,琴弦声略微震动,房间里安静下来。
兰泽细白的手指略微绷着,他与这些世家公子原本便不想接触,对于喝酒更是非常抵触,如今视线全部落在他身上,令他背脊线条有些僵硬。
“对不起,我不喝酒。”兰泽干巴巴地道了歉,他觉得有些丢脸,脸上情不自禁地红起来,看着阮云鹤道:“世子今日……当真不回去了吗。”
这回阮云鹤直接没搭理他,花魁过来了,阮云鹤端着酒注意力在花魁身上,明显地忽略他。
兰泽胸口有些憋闷,他俯身去捡地上的碎片,旁边的少年抱怨了一句什么,大概是方才拿出来的酒,还没喝便洒了有些可惜。
“怎么这么不识趣,亏他长了这么张脸。”
“笨手笨脚的,酒都接不住,还好今天赵虹喝醉了,不然脾气可没这么好。”
“世子已经算是给了他面子,真把自己当回事。”
周围的议论声进入兰泽耳朵里,兰泽唇线略微绷直,他捡起来地上全部的碎片,一言不发地从房间里出去。
他出了房间,隔着一扇门,内里的丝竹声全部隔绝。
兰泽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现在天已经黑了,他赶回去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对面的厢房里窗户蒙了一层暗纱,从内里能够看到外面,兰泽捧着酒坛的碎片出来时,谢景庭正好视线扫过去。
少年站在门外,脑袋略微低着,神情不怎么好看,深长的眼帘垂着,自己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兰泽把酒坛的碎片扔掉,手上不小心被碎片划到,掌心中央裂开了一道口子,渗出来点点的血。
他自己舔了下掌心,伤口上的血珠被舔掉,味道有点苦。方走到楼下,常卿出现在他面前。
“兰泽公子,请。”
兰泽见到常卿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有些慌乱。常卿在此处,代表着谢景庭也在这里。
若是谢景庭问他为什么在这里,他要怎么说?
兰泽胸腔有些闷,今天真是糟透了,他情不自禁地这么想,跟在常卿的身后上了二楼,这次去的是对面的雅间,这边不沾酒,专门奉茶客。
随着房间门打开,雅间的面貌展现出来,沉香古木修饰,房间里燃着熏香,入室是非常淡的茶香,谢景庭正坐在窗边的位置。
谢景庭明显是出来办案的,今日穿了一身玄衣,袖口有锦绣兰纹,雅致的黑色,墨染一般,衬得整个人添了一抹郁气。
“督主。”兰泽见到谢景庭心里打鼓,常卿已经下去,雅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方才在此处看到兰泽下楼,若我记得没错,今日不是修沐时间,兰泽怎么会在这里。”谢景庭状若关怀地问。
兰泽略微蜷着手指,掌心传来细微的疼痛,政令是谢景庭颁布的,谢景庭并不奉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京城里喝花酒被抓的少年,一半都是锦衣卫抓的。
若是他说了,兴许阮云鹤他们会被抓进诏狱里。
兰泽编了个非常的借口,对谢景庭干巴巴道:“今日先生不在,随便出来转转。”
“这般,”谢景庭扫了一眼长廊对面的房间,然后视线落在兰泽藏着的掌心。
“手为何受伤了?”
兰泽到了谢景庭面前,他朝谢景庭伸出手,他有些庆幸谢景庭没有多问,回复道:“方才不小心擦到了手。”
他打算给谢景庭看一眼便收回手,然而手腕被谢景庭握住,谢景庭将他带到面前,喊了常卿。
常卿拿了伤药过来。
兰泽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害怕,他总是看不懂谢景庭,好像每次他撒谎之后谢景庭都会对他很好。
越是这般,他心里越是不安。
“督主,奴才自己来就可以。”
谢景庭于是松开了手,兰泽连忙略微后退了些,他自己随意地上了伤药,手掌用纱布缠住了一个丑丑的形状。
谢景庭扫了他手上丑丑的蝴蝶结好几眼,这才对他道:“这里不准未弱冠的少年过来,若是阮世子他们私自过来,兰泽可以跟我讲,我会亲自教导他们。”
兰泽点点头,谢景庭对他们来说便是长辈、是兄长一般的人物,若是告诉谢景庭,和告诉先生差不多。
夜晚,坐在谢景庭的马车上,兰泽有些拘谨,一是因为谢景庭带他去了江边的舫船之后依旧如常,只有他每日担惊受怕猜测谢景庭的用意,二是方才他对谢景庭撒了谎。
谢景庭随口问道:“在国子监里如何,待的可还习惯?”
兰泽想说不如何,张口便成了客套话,“习惯,先生很尽心,同窗也都很好相处。”
这般说完,谢景庭就没有再多问。兰泽坐在旁边,他坐在离谢景庭比较远的位置,手掌按在边缘的位置,一直看着窗外。
兰泽看着窗外,坐马车回来快很多,他的课也赶不上了,又被先生记了一次缺勤。若是满三次,阮云鹤可能只是告诉老侯爷,而他极有可能会被直接送回去。
他还在焦虑自己缺勤如何解决,没有注意到谢景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眼见着到了国子监,他便起了身。
“督主,奴才回去了。”
谢景庭没有回复,兰泽下了马车,他走出去两步,又被常卿叫住。
“小公子。”兰泽扭头,常卿手里捧着两份热腾腾的点心,是兰泽那日买的杏子糕,用油纸包的,他方才都没有注意到常卿何时去买了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