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这道声音,船帘也被一只象牙雕刻般的手给撩开,船中走出一人,身着天水碧色长衫,腰悬白玉双鱼佩。
小娘子下意识地便抬头看去,随即便愣在原地。
先前那位书童立马往岸边茶楼看去,看到那乌泱泱的一大堆人,吓得赶紧冲到此人身畔,直接用身体挡住所有人的视线。
他倒也没有在意,往前几步,也走到船边,只看小娘子身上斜跨的布包,又问一句:“包中栀子花卖否?”
小娘子连连眨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还是盯着他看。
他也眨了一下眼睛,头微微歪了歪,这才看向她,眼露疑惑。
“少爷。”
这时前头楼船也有人来,小娘子回过神,通红着脸磕磕绊绊道:“卖,卖——不,不卖……不是……”
小娘子的意思是想说,不卖,送给他!但就是没法好好表达!她又急又气,脸反而更红。
“少爷,您怎从船舱出来了,日头已出,外头晒得很。”来的是位漂亮姐姐,她走到几人面前,直接张开手中帕子,挡在他额头处,这下就连那位小娘子的视线也挡住了。
很显然,这船上坐的压根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而是位少爷。
这便是江南首富余家独子余心乐了。
余心乐顿时什么也看不到,闷闷不乐,声音也变得低沉:“我想买她的栀子花。”
漂亮姐姐笑道:“确实已是栀子盛开的季节,少爷请放心,京城家里早就给您种上了,都是早些年从咱们平江府的家里移栽过去的。”
余心乐面上这才稍微好看些许。
漂亮姐姐又劝他:“少爷,先进去吧。”
“娘在做什么?”
“李大人派人过来,想请老爷夫人过去一叙,恐怕不得不去,夫人叫婢子来告诉少爷……”
漂亮姐姐忐忑说完,果然余心乐又不高兴了。
这位姐姐与方才那位书童对视一眼,看着余心乐,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这一路,确实是委屈他们少爷。
余心乐又何尝不知他们难做呢?
他最终“哼”了声,转身回了船舱。
两人松口气,付银钱与那小娘子买了一包的栀子花,还把整船的吃食都给买下,护卫将吃食搬运过来,小娘子便撑着船晕晕乎乎地走了。
两人则还留在甲板。
年长些的这位漂亮姐姐是余夫人的贴身大丫鬟,名叫晓寒。
少年是余心乐的书童西园。
晓寒将栀子花递给西园,叮嘱道:“千万看好少爷,一定不能下船,我陪夫人去李府,我们午后便能回来,如何都要哄好少爷,再有十来日,咱们便能到京城,一切就都好了!”
西园也有些蔫,他点头应下,又不平道:“好心也有错?长得俊也有错?我们少爷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帮那个忙!说起来也都是官家小娘子,怎么做出来的事,都跟土匪似的?!”
晓寒自也不悦,闻言也不由暗咬银牙。
但她年长几岁,劝说西园几句,两人便分开。
西园抱着栀子花回到船舱,天气渐热,余心乐怕热,窗下摆了冰,不时有白色轻雾冉冉升起,轻雾中,余心乐单手托腮,懒懒地在看一本书,影子落在雕着孔雀的窗格上,窗外的晨光柔软地落在他的面庞,隐隐约约有只孔雀模样,一时间他竟也不舍得打断这室闲适。
余心乐翻过一页书,手还托着脸,却是抬眼看他,问道:“怎么,两人商量好要怎么关我了?”
“……少爷。”西园走到近前来,心疼道,“少爷,您受苦了,但晓寒姐姐说的也是,再熬十来天,咱们到京城就好了!”
这里没有外人,余心乐终是将面前的书推开,烦闷道:“谁知到了京城会不会变好!那姓王的,她姑姑是在宫里当贵妃的,到了京里岂非更容易逼婚?!”
“不会的少爷!咱们京里也有人啊!”
余心乐嗤笑,他们家京里的那些人?
算了吧!
那些人能不拖他们后腿就不错了!
再说岸边那些人,好不容易看到个影子从船舱出来,瞧着甚是曼妙,结果被人家家仆挡得个严严实实,什么也没看着,心里那个恨,那个可惜啊!
同时,他们也更坚信这是位小姐。
否则何必挡得如此严实呢?
等到那撑船的小娘子回来,大家赶紧招手叫她过来,说是买吃食,实际是问那小姐的来历。
小娘子这会儿都还没回过神来呢。
她长这么大,在水上做生意也有五年,也算是见过世面,却是头一回见到那般相貌的人。
此时被人一通问,她红着脸,喃喃道:“他、他好像是天上仙宫里走出来的人……”
大家只当是“她”,更为兴奋,再问他们从何而来,说的是哪里的话。
小娘子想了想,说道:“似乎是从平江府来。”
那吴侬软语的腔调再不会错。
顿时,窗边就跟烧沸的热水一样。
在这锅沸水之外,角落离码头较远的窗前也站有两人。
这两人身穿相同黑衣,其中一人身量颇高,另一人虽矮却壮实,面上都戴黑色的铁制面具,将面容完完全全地遮了去,茶楼中与他们一样打扮的还有四五人,这也是清和县特有的风景,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毕竟镖师是踩在刀尖上赚银子,行走江湖,仇人众多,这也是为了保护各位镖师。
除非人死,否则在外,镖师的面具从不摘下。
这两人同样看着码头边的船队,只是他们很安静。
瞧见有一对华贵的夫妇被簇拥着下船,再上轿子离开,矮壮那人才用极低的声音说:“能叫清和县这个二愣子知县不顾闲话也要去请的人,又是从平江府而来,恐怕是平江余家,据闻这二愣子早年与余老爷是同窗,两人关系亲近,也多亏余老爷资助才能进京考学。”
他身边的人,不置可否,不言一语。
“殿下,若想顺利回京,恐怕少不得要在余家身上做一做文章。”
身边之人依旧沉默,他在看那艘船。
窗边的“菡萏”不时随风盛开,隐约还有栀子花香被揉进风中传来,有道托腮的慵懒影子落在竹制窗帘上,似乎影子也觉得极为没趣。
忽地,那影子转过脸。
隔着那道竹帘,两人仿佛遥遥“对视”。
影子“看”了会儿,无趣地收回视线,拿起茶盏喝茶。
他拿起窗边放凉了的稍显苦涩的茶水,也啜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这篇超甜,希望宝子们看得开心~
第2章 倒霉孩子
也是他喝茶的功夫。
那小窗中忽地扔出个小竹筒,竹筒上吊着绳子,一寸寸地往下放,竹筒落至水面时,抓住绳子的手与手腕也出现在窗外。
一截天水碧色的衣袖,衬得手腕雪白。
竹筒渐渐沉进水中,有个簪着碧绿玉簪的小脑袋也冒出窗户,他一心一意盯着水面,倒是瞧不见面庞,只见他手腕用力,竹筒摇摇晃晃地装了大半的水。
窗户在船的末尾,恰好是个死角,也就只有角落里的他们俩瞧见个侧面。
眼看他要把竹筒再拉回去时,窗内传来着急的声音:“少爷!让小的来!您小心落水!”
那小脑袋倏地收回,似是被人给拉回去的,多亏他们俩习武,耳力极佳,远远地还能听到他不满嘀咕:“河里有水妖不成?!我不过弄点水养栀子花罢了!”
“哎呀!少爷!您没瞧见码头有人在洗衣服呢,这水会把花给养死的!”
“……真的假的?!快倒掉快倒掉!”
那竹筒果然被扔了出来,渐渐往岸边飘来。
窗边很快也就没了动静。
赵酀放下茶盏,嘴角扯了扯,同样是极低的声音:“余家小姐?”
身边的人,是他亲信邓容,笑了笑,倒是认真说道:“余老爷名余安和,行事向来高调,即便我甚少打听平江府事,也知道余家仅有一子,名为余心乐,并无女儿,此子同样很高调,性情张扬,在江南很有名声,很受追捧。”
赵酀不再多言。
邓容却知,这代表他们殿下已经在思考这件事。
他索性又继续道:“殿下有所不知,余安和的妻子,是程文祥的大孙女。”
赵酀眼露一分兴味:“程文祥为何会将孙女嫁与一介商贾。”
这倒不是赵酀瞧不上商贾,相反本朝商人的地位已是高上许多,本朝开国时极为艰难,若不是开放盐引,经由这些商人四处奔波,又如何充实国库?
偏偏有些人就爱自诩清高,自己没本事,还爱瞧不上这些真正做了实事的。
例如程文祥。
程文祥是礼部尚书,是朝中出了名的“清贵”,鼻子都快要朝天了,连他赵酀都看不上,更何况一个余家。
邓容便翘了翘嘴角,也有些嘲讽地说:“这其中自是大有文章,程文祥曾经收养他们族中一位孤儿,一力支持他读书考学,就连先帝都赞程文祥‘仁厚’,这位孤儿便是现在的程四老爷。
“程四老爷成年后,程文祥为其娶山西林家的女儿为妻,只可惜这位原配诞下女儿便已过世,十多年前程文祥被安排外放平江府,程文祥说是‘喜爱’余安和的人品,将这位孙女嫁给余安和,也就是如今的余夫人。待任满回京,程文祥转头又给程四老爷娶了新的媳妇儿,也是位大商贾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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