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六先是将余心乐夸了又夸,但赵酀发现,这位程六眼神极为淡漠,可见这番夸奖根本就不是从心而起。
出于礼数,余安和自也要夸几句程家的其他孩子。
那程六立即得意道:“可不是,我们大少爷可是太子殿下也要赞一声聪慧的,今年春闱虽是延时,但只要时候到了,大少爷必要高中的!”他又状若和蔼地对余心乐说,“表少爷,进京后,您可以常来府中请教,想必下回府试便能顺利通过。”
余心乐不客气地朝程六翻了个白眼。
这不就是在嘲笑他三次府试不过么,他只是自己不想当官,不想考,才故意不过,得意什么啊!
余心乐便问:“大少爷?是那位前年来平江,非说我家做的白灼河虾好吃,连吃几盘直接吃得住在茅厕的那位?哦对了,大少爷说我用的墨好,临走时把我书房里的墨全都打包带走了。
“还有他妹妹,你们家的大小姐,我娘给打了一整箱首饰走呢,就跟没见过首饰一样,见什么都想要,我到现在都好奇呢,程六叔,你们京城没有墨与首饰卖吗?”
余心乐说完,无辜地看向程六,好似真心求问。
“咳咳。”程六不说话。
余心乐更是感慨:“好可怜啊,原来京城的生活如此水深火热。”
“……”
“唉,我确实要经常去你们府上看看大少爷,真怕你们连饭都吃不饱。”
程清晖低头忍笑,余安和当然也不会为外人训斥自家宝贝疙瘩,余心乐顺势起身:“爹娘,这就先回去念书,哎,毕竟我还要考府试。”
说罢,余心乐看也没看那程六一眼,转身离开。
到了自己的船舱,余心乐只留西园与赵酀,坐下就气道:“大侠,你是不知道这个程家人有多讨厌!就跟吸血的蚂蟥一般!是我们余家在养活他们家,不知感恩也就算了,还非要装腔作势!我真是多看一眼,都能少吃一碗饭!”
“既如此,不见便是。”
“若是其他人来,我才不见呢!程六是我外祖父的人,我总要给个面子,我外祖父也是个可怜人,他明知程六是程文祥派过去监视他的,他也没办法,他是程文祥收养的,若无程文祥,他恐怕早就被族人害死,他只能愚孝。很多事情,他也无能为力。”
余心乐耸耸肩:“就算了为外祖父吧,不过若到京城,程家人当真妄图踩我脸上,看我怎么对付他们!”
余心乐再拍桌子:“什么大少爷!长得肥头猪脸的,他要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大侠,我一定揍他!”
赵酀心中好笑,跟着道:“我帮你。”
余心乐瞬间高兴了,仰头笑道:“好!一起揍!”
程六来后,他们才知道,原来宫里的陛下身体有恙,原定今年春天的春闱都已延时,因为陛下无法主持殿试,众多举子都在京里待命呢。
这些事于余心乐而言太过遥远,余心乐听过便罢了。
程六却是得意到不行,陛下因病无法上朝,如今朝中事都是太子赵琼在主持,程家人牢牢抱上了赵琼的大腿,尤其他们家的大少爷,更是得太子看重,即便还没考上进士,也常被太子召进东宫陪伴左右,余心乐眼看这程六都快飘起来了。
余心乐私底下跟赵酀说:“进京后,我要与我爹说,还是离程家远些吧,他们家就是轻浮的软骨头,得一点好处就什么都忘了,这种人家死得最快,我跟我爹娘还想长命百岁呢,最好是能把我外祖父接出来,那就一切都好了。”
赵酀更是对余心乐刮目相看。
你说他笨吧,他什么事都看得透彻,头脑异常清醒,可你要说他工于心计,他又如此不屑与程家来往,更瞧不起那些抱大腿的人。
这可不是一般的大腿,是太子。
虽也不过相处几日,赵酀也要承认,余心乐越发得他欣赏。
这才是纯澈的聪慧。
赵酀甚至有些微的不舍,毕竟到京城后,他们便会分开。
还有三日到京城时,午后,余心乐在船舱中读书。
这也是余心乐见过程六后,重新做的决定,按照余心乐的说法,他是不乐意做大官,更不稀罕考什么进士,但人争一口气,他哪怕得个功名在那里呢,也算是为他父母,看以后还有谁敢嘲笑他爹娘。
京城不是江南,在江南还能赞他个风雅,在京城随随便便掉块牌匾下来,都能砸着好几个小官。
赵酀也趁机站在甲板上,看似在巡逻,实际看着河岸边的树木与房屋。
这也是他与邓容两人的秘密,多年来,如同余安和想的那般,众人要么认为他早就死了,要么就是被养成了废物。
也算是托王贵妃的福,他当初到岭南不到半年,王贵妃便派人来杀他。
他那时还小,本该早死了,无奈烂船还有几斤铜,他曾贵为太子,总有人私底下愿意助他,这些年来斗智斗勇,十岁那年,又一次毒杀中,他顺利“死”去,带着已经收服的部分侍卫离开,自此到处磨练身心,而京里知道他已死,也迅速找了个替身去代替他,对外依旧粉饰太平。
多年的磨练中,也算是培养了不少人手,他与邓容总有分开时,互相有约好的唯有彼此知道的记号。
这几日在船上,他唯恐漏去,时不时就会眺望两岸。
没想到,今天他还真的看到邓容亲手留下的记号。
那是邓容有急事找他。
而这记号,事关京中龙椅上那一位。
这也是邓容头一回用。
多年心愿终将成,即便是赵酀,心中也有几丝激动,他不觉渐渐握紧拳头,船往前驶去,那记号离他越来越远,怕引人注意,他也不敢回头多看,心跳却是很快。
直到耳边忽地传来舱内余心乐的声音:“咦?大侠呢?”
西园答道:“恐怕在外头巡逻呢。”又玩笑般道,“少爷,您对颜大侠这样好,我都吃醋了!”
“哈哈哈哈哈,少爷也一样疼你呀!”
赵酀沸腾的心潮渐渐止住。
他们分别的时刻,终是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落水
“少爷您歇会儿吧,都看了一个时辰的书,您也看看岸边的风景啊。”
西园劝道。
余心乐想了想,放下手中书,起身趴到窗边往外找,没找到赵酀,他又换另一面的窗户找,这次看到了赵酀,果然站在岸边上呢。
毕竟余家这样大的家业,白天时,护卫与后来雇佣的镖师都会在甲板巡逻。
余心乐本想将赵酀叫回来,又想若是成天把赵酀困在船舱里,其他人会怀疑的,万一就被大侠的仇人发现呢?
他到底没有开口,而是将脸颊歪着贴在手臂上,也看往岸边风景。
再有三日便能到京城,夜里船队会泊在沧州境内,这是离京城最近也最大的一座城,岸边的自然风景已经渐渐少去,出现不少民宅与田地,与江南的风景自是不同,余心乐看得津津有味。
视线又不自觉地屡次落在赵酀身上。
赵酀背对他,一动不动,在余心乐看来,大侠不愧是大侠,若要他站着不动弹,他连一刻钟都无法坚持。
看着看着,船只驶过一片青砖白瓦的院落,应当是谁家的庄子,仿着徽州制式所建,落在北方的苍凉里,精致又淡雅。
赵酀一身黑,静静站在那里,映在这片黑白间,莫名有种肃杀的气质,却又因为流动的河水,因为天边的飞鸟,因为渐落的金红夕阳,这种冷硬渐渐淡去,反倒染上几分陌生的温柔缠绵,两厢融合,一切都是刚刚好。
真是曼妙的风景。
余心乐转身对西园道:“取笔墨与纸来。”
“少爷要作画?我将纸裁得宽些!”
西园很快将东西取来,给他铺在桌面,纸的四角用四只白玉所制的小老虎镇纸压住,余心乐执笔作画。
赵酀知道余心乐在背后,也听他说要作画,只是后来就再也不见动静。
他回头看去,窗内,余心乐低头作画,窗边轻纱薄如蝉翼,不时拂过,间或与余心乐额前的碎发交织,余心乐沉浸其中,满身是难得的沉静,使得一切都如梦如幻,似真非真。
尤其是眉间那粒朱砂痣,也被夕阳染上光芒,好似熠熠宝石。
看了片刻,赵酀收回视线,也已下定决心。
待到夜深,他便悄悄离去。
既不知如何告别,索性就不告别。
余心乐尚不知赵酀心中主意,很快,他便作成一幅画,西园赞叹不已,余心乐自己也挺满意的,短短半个多时辰,当然无法画到他完全满意的程度,但这本就是一时兴起,他想画的,都已画上去。
他立即抬头,见赵酀还是那个姿势站着,立即叫赵酀过来。
赵酀转身看,余心乐高兴地直招手:“大侠!快来!快来!”
见他一脸献宝,赵酀自不会扫兴,他都要走了,这点简单的要求还是能够做到,他直接走到窗边,窗内的余心乐将那幅画卷高高举起来给他看:“大侠!怎么样?”
赵酀定睛看去,颇有些吃惊,他知道余心乐在作画,却没想到余心乐画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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