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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生和他的剑 完结+番外 (又生)


  一路同登楼。
  “不知道,秦工师对坩埚有何看法?”
  秦郁笑了笑,说道:“铸铁的火候极高,用赤金做支足,虽然好看,但是损耗得太大,不很实用,且,耳环虽圆,却贴不住埚壁,起不到调节作用,虚浮了。”
  白廿道:“看来,秦工师到底是洛邑人,还算知道,什么叫做,好看不中用,”
  秦郁没有立时回答,只是支起身子,看了一眼坡道之下的,清幽的诏事府。
  他意识到,这个人,他必须说服。
  “白工师,你送我这个坩埚,不光为炫耀,而且是在嘲讽中原器具华而不实。”
  白廿道:“是,就拿衡制而言,魏国分得多细呐?谷物牲畜按斤两、金石按爰寽、钱币按镒釿,天天变动,可是管理起来实在太麻烦,还不如我们的黄钟定衡,二镒二十四两,用了二十年,诶,既简单,又恒久,从邦府到郡县一律通行。”
  秦郁道:“道理不错,可,白工师知不知道,为什么你们钻破了天,连炼铁坩埚都做出来了,却依然没能把剑由分铸改为浑铸?中原,二十年前就做到了。”
  白廿道:“秦工师寡闻了。秦地的赤金杂质多,锡金的所有的比例,我们都试过,充型时,金液仍通不过剑身三分之二,所以只能分铸焊接,这是天命。”
  秦郁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使金液贯通泥范的比例一定存在,且不止一个,只不过,用你们的衡器和权环根本秤不出,因为,它介于镒与两之间。”
  白廿站在原地,久久不前。
  秦郁道:“白工师,秦国想东出,闭门钻研不行,必须有与中原相通的衡制。”
  小推车吱吱呀呀,登上了廊桥。
  石狐子推着秦郁,手把车柄捏得紧紧的,生怕脱落了。他现在才明白,秦郁让他权衡铭“釿”圜币,不仅是要揣摩各工室之间的关系,还暗含着这么层意思。
  廊桥的两侧,侍卫林立。
  桥亭顶上栖息着一只丹青夔兽,它睁着细长凤眼,行于云泽,独角刺破火焰。
  秦郁听见一声沧桑的笑。
  因为刚才拔剑,又与白廿斗嘴,所以,他来得迟了。公冉秋没有等他,而是先行按旧制,在陇西布置二万工量、栎阳和上郡各一万,汉中无工,而咸阳一万。
  “好了,没意见就干活去吧。”
  公冉秋盘腿坐着,手里握酒壶,胡须上也沾满晶莹的酒珠,笑声似醉而非醉。
  “来,来,接着说。”
  接着,公冉秋又陆续听过韩国、赵国的得匠的说词,相应布置寺工府的工事。
  秦郁知道,将作府大监只负责监督各工室,但,即使公冉秋以领袖的口吻在指挥,各工室依然对其毕恭毕敬,仿佛他们之间有着某种他尚且还看不透的默契。
  秦郁的目光又落在舆图上。
  不仅有冶铸点和矿点,及至各郡县人口、炭窑、水文、兵役及农时,全都有细致的标注。整图笔画的痕迹很鲜艳,可见是刚刚绘制的,前后不会超过半月。
  陇西,二万。
  栎阳,一万。
  上郡,一万。
  汉中,无工。
  秦郁在心中掂量了一下各地的权重,又开始思忖,那么,剩下的一万工量呢。
  公冉秋与人谈笑的声音,顺廊桥传来。
  “我今天当真是高兴,你们看,学徒回来,还带了这么张工图,说什么呢,我们的剑可以改分铸为浑铸,我们的长戟可以改为矛,我们的盾和铠甲可以分层淬火,我们的弩机可以变成连弩,当然啦,这要施行到地方,变为普制,还远得很,可它不失为一个方向嘛,无论如何,我得好好和他谈谈,我想成就这学徒……”
  “先生?”
  石狐子见秦郁又在发呆,俯身在秦郁耳边提醒道:“先生,他就是公冉秋。”
  秦郁笑了笑,张口道:“一会你……”
  话还没说完,一支箭矢飞来。
  箭矢从二人之间窜过,扎进廊柱。
  “谁人放肆!”石狐子转过头。
  一个手持长弓,束发披甲的少女,亭亭玉立在桥廊之下,神采奕奕地看着他。
  
  
  

第28章 阿葁
  “石狐子,我就知道你定会活着回来,无论五年还是五十年,我都等你。”
  石狐子后退半步,晃了晃脑袋,却只用一眼就认出了她,她的卧蚕下也生着淡淡雀斑,和他自己一模一样,她的那双乌黑的眼睛,笑中闪着水光,清澈动人。
  “都这么大了,难道还不懂军械重大,不能儿戏么?!”石狐子冲上前,却不知怎的,张口竟是一句训斥。
  桥廊上下安静了。
  秦郁和公冉秋等人全都往那个方向看去,关于工程的讨论暂时停止了,工匠们在剑与戟交错的园地里,寻找那一丝历经年岁之久与地域之远而不断的情感。
  石狐子也湿了眼。
  阿葁已经十三岁。
  阿葁擦去眼泪,跃上阶梯朝他们走来。
  血脉是一缕柔软的藕丝,却比赤金还有韧性,即使,两边的人被碾碎了,揉烂了,在战车的践踏之下化为尘土,彼此也会因来日刮起的风,而在天空中相遇。
  阳光之下,整座木桥的丹青都在变幻,云纹流过夔兽的独角,降在芳草人间。
  阿葁走到石狐子面前,摊开手臂,轻盈地转了个圈,表示平平安安。石狐子把阿葁拽到自己怀中,轻颤着抱了抱,只觉自己在地裂山崩之中接住了一粒露珠。
  他接住了她,没让她摔碎。
  “谁,谁让你……”拥抱过后,石狐子定了定神,问道,“谁让你穿成这样?”
  阿葁笑着却不回答,只把目光挪向桥亭,躲过了这一问。她脱开石狐子的手,穿过侍卫和各国的工匠,走到菖蒲席前,脱去靴子,跪地,对公冉秋拜了三拜。
  “太翁,狄寺工给我买了齐锦,安年姐也催我穿上,但阿葁无功,实在不敢受。”
  公冉秋的目光慈爱。
  石狐子看着阿葁在公冉秋身边跪坐,忽也想起什么,回身看秦郁。秦郁点了点头。石狐子拿出秦郁给他练手的刻有桃花的短剑,走上前,双手举高,呈上。
  “公冉大监,学徒石狐子复命,工艺没有学成,粗浅说了些皮毛,只能先以此剑相赠,感念大监五年来替我照顾阿葁,感念大监,今日,容我拔出石中之剑。”
  公冉秋拿到剑,将其磨在扳指上。
  声音清脆,剑刃未见起卷。
  “石狐子,汾郡所提的兵甲改良之策,就是你对公孙将军说的?”
  “是。”
  “那你觉得该从何处开始呢?”
  “剑器。”
  石狐子答完这二字,很久都没有听到回答,他微抬起脸,余光瞥见公冉秋上扬的唇角。
  周围的工师议论纷纷。
  原来这根火柴棍就是石狐子。
  石狐子承着压力,没有乱动。
  他终还是等到了公冉秋开口。
  “你临危而不惧,是块好料子,听着,咸阳城以后也是你的家了,不过,既然你说自己只是皮毛,还需多磨砺,那我现在,先和你的先生谈一谈。”
  石狐子应了一声是。
  秦郁抬眸,看着公冉秋。
  ※※※※※※※※
  秦郁和白廿在席间坐稳之后,诏事府的得匠便都到齐了,其余闲杂纷纷退下。
  诏事府与邦工室的会晤开始了。
  坐席间足足有三代人。
  一盘颜料摆在案头。
  公冉秋笑叹一声,拿起笔,悬在两种颜色之间,犹豫很久,方才染了笔。
  “秦工师名贯中原,却处处受雀门迫害,而今入秦,是身不由己吧?”
  秦郁回道:“秦国崛起,天下有目共睹,我入秦,是为施展抱负。”
  公冉秋点了点头。
  “你可认得这个颜色?”
  秦郁道:“靛青。”
  “嗯,不错。”公冉秋起身,走到舆图前,在渭水以北画起线条,“用蓼蓝的叶子,放到坛中发酵三十日,提取出的这种颜色,比蓼蓝本身更加深沉纯粹。”
  白廿道:“青出于蓝是自然的道理,公冉,你不要卖弄画艺,还剩一万工量,到底怎么分配?这回有秦工师加盟,你也应该允准诏事府推行新工艺了。”
  秦郁按住白廿的手臂,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安静地等公冉秋的老手画完线条。
  “谢了,秦工师。”公冉秋说了下去,“我有番话,得对你坦言,希望你细听。”
  秦郁道:“请讲。”
  公冉秋道:“秦国,一共只有五片铜矿,两片铁矿,锡更是少的可怜。五十年前,我们被魏国压在陇西,不得与中原通商,加之贵族圈地,私斗成风,莫说将作府,就是宫司空那里,穷得连雍城的王宫都无法修缮,后来,商君来了,先后两次颁布严法,腥风血雨,我,身为变法的存活者,一生惶惶,只有三项成就。”
  “你能见到的,自然是城北的那几座王宫,对,我其实是木匠出身,不过真正让我感到自豪的,是你看不见的两件事。其一,我通过分铸的工艺,把秦剑加长至三尺半,并带着我的弟子,跑遍五座冶城,造起了他们现在还在使用的炉房和范坊,之后,我细化了如今的军工制度,使从工之人能受统一的管理。其二,也是我对不住白工师的地方,因为铁矿不易开采,冶量跟不上,所以,对于铁,邦府从来以制造并优化农具为先,而我呢,身为将作府大监,我支持了这项决策,继续往铸造青铜兵器方面投入精力,并没有给身为陇西同乡的白工师一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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