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爷请坐。”
漫漫长夜,黄既明也不急于一时,他硬是压下了叶时雨的肩膀,替他斟了一杯酒,
“几次与秦少爷相聚都未见你饮酒,此次要尽兴才可。”
黄既明嘴上说着话,眼睛却是落在叶时雨因低头看向酒杯的而展现在眼前的颈项之上,他正强压着敷手而上的冲动,举着酒杯的手却被推开,
“在下身子不好,又刚病愈,实在不能饮酒。”
叶时雨此刻已觉得黄既明来者不善,但究竟要做什么却是毫无头绪,但他酒量实在不好,是绝不可在这里饮醉的。
“秦少爷就如此驳了本官的脸面吗?”黄既明佯怒,又将酒杯向前凑了凑,另只手顺势搭在了叶时雨的肩膀之上,“只此一杯不会有事。”
杯沿被强硬地送到了嘴边,酒液已经沾湿了上唇,叶时雨桌下的双手顿时握紧,随即被强迫着将酒饮下。
酒液入喉他已不会如初次那般呛咳,但这酒甚烈,杯子又比寻常的大上一圈,一路入腹就觉得热辣,但与之相反,叶时雨的周身顿时冷了下来,目光中的一闪而过的狠戾让黄既明一愣,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来尝尝府里厨子做的菜。”
黄既明讪笑着坐在了对面,叶时雨敛下眉眼,强压了心中的怒火冷言道,
“在下是与大人商议正事的,此次用来制作瓷器的陶土本应用最为细致的高岭土,可近来因为气候原因开采不易,价格飙升。”
黄既明虽听着,眼睛却瞧见叶时雨白净的肌肤上已逐渐蒙上一层淡淡的粉,原来他不愿饮酒是因为不胜酒力,黄既明顿觉口干舌燥,心中盘算的是等下如何多灌上几杯。
“黄大人。”
黄既明过于露骨的眼神让叶时雨心中泛起一阵不适,他微微提高了声音,
“若全用高岭土来制瓷,那净利将会减少四成,您看当如何?”
“四成?!”这一下倒真将黄既明的神志拉了回来,他算了算顿时肉痛不已,“那可有替代?”
“这最好的便是高岭土,若用麻仓土掺进去问题倒是不大,就算砸开来,不是行家也看不出来。”
“只要不出什么岔子你尽管安排便是。”黄既明此刻满心的旖旎心思,一听到能解决哪还愿意操这份心。
“只是这份通行文书需要黄大人盖个印鉴。”叶时雨取出一份文书,“因麻仓土需从外调入,若是再走关卡层层批阅,铁定是赶不及制瓷,若是误了时日这罪过可就大了。”
黄既明接过来一看,果真只是个通行文书,当下就叫了袁文俞取来印鉴盖上,他现在已是急不可耐,端起酒杯再次凑了上去,
“这生意虽说是你我二人的,可都是秦少爷在劳心劳力,来我敬你一杯。”
“黄大人。”叶时雨侧身而起,退了两步,“正事既已说完,在下就不打扰了。”
“自古民不与官斗。”饮了几杯酒的黄既明渐渐没了耐心,“秦少爷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此刻若再看不出黄既明的龌龊心思那叶时雨便是蒙了心了,他从心底泛起一阵恶心,“黄大人还当是在玉蝶苑吗,在下虽为民,却也不是可以任人欺辱的,还望大人自重。”
“欺辱?”黄既明步步紧逼,叶时雨退至房门本想打开后出去,可门上一阵锁扣的响动,他心下一惊再度看向满目欲望的黄既明,只见他露出得意的神色,
“你还当我看不出来,你这模样一瞧就是有过男人的,我愿意那是你的福气。”黄既明此刻已是色欲熏心,“你若从了我,莫说这符阳府,就是京城也任你横着走。”
“黄既明,我劝你最好收起这些龌龊心思,免得以后追悔莫及。”叶时雨眸色深沉,黑白分明的眼睛异常冰冷,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虽觉得有些意外,可黄既明偏就喜欢他这副遇事依旧冷然的模样,他再次逼近,
“若我说,我势在必得呢?”
叶时雨抬起眼,原本紧抿的唇突然放松,勾起一抹轻笑,见多了他疏离客套的微笑,这一下黄既明几乎被摄了心神,呆在了原地。
微笑间却见叶时雨忽地抬起了右手,黄既明只觉得眼前一恍,一道黑影自他袖中飞出,根本来不及反应,那道黑影就直接没入了自己的大腿之上。
足足呆愣了须臾,黄既明才倒地,如杀猪般嚎叫起来。
外面的人听到他凄厉的叫声忙慌着将门打开,见着自家大人正抱着腿哭嚎,鲜血已浸透了衣裤,吓得赶紧围了上去。
“黄大人,在下曾遭过歹人绑架,所以出门都配有袖箭,方才不小心误触,伤了大人真是罪该万死。”叶时雨虽说着罪该万死,可那语气就仿若路人般平静,“在下现在回家去取了最好的伤药来为大人赔罪。”
见他要走,几个家丁立刻拦下了去路,叶时雨见状转身,“黄大人,在下似乎想起来了为何刚才会误触,要不要讲与他们听听?”
黄既明疼得是大汗淋漓,咬着牙挤出几个字,“让他走。”
家丁们犹豫了下让开了去路,直到走出了知府府衙的大门,叶时雨才卸下了一直支撑着的那口气,快走了几步,扶着墙忍不住开始呕吐,可腹中空空的他,除了难受的干咳之外什么都没能呕出来。
这个黄既明故意灌他空腹喝下烈酒,酒量本就不行,方才全靠一口气撑着,手臂突然被人扶起,耳边响起个声音,
“公子,怎么样?”
“没事。”叶时雨借着力直起了身子,拿出软巾擦拭嘴角,“你方才没有出现是对的。”
这次的确是他的疏忽,完全没料到黄既明竟起了色心,叶时雨低头抚过藏在袖中的暗器,
“没想到这第一箭竟用在了他身上。”
“要不是看出他是个草包,还有袖箭在,老子方才就直接掀了屋顶将他揍得满地找牙。”看着眼前故意咬牙切齿的清川,叶时雨忍不住笑了下,而后抬眼看了下知府衙门的匾额,神色淡然,
“是他自己找死。”
清川是幽肆中人,也曾效力于寒冢,是以安特意安排暗中保护他的,看起来性子活泼行事却极为稳妥,就如同刚才情况虽急,但他依旧判断出叶时雨自己能够脱身便没有出手干预。
这样是叶时雨极欣赏他的一点,毕竟幽肆的存在现在还不便公之于众。
“公子打算怎么处置他。”清川虽嬉笑着,目光中却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嗜血光芒,“抽筋剥皮,煎炸烹煮都行。”
叶时雨闻言微叹一声,不无可惜地道,“此局长远,现下还不能动他。”
“成,那公子可有时间好好想想了。”清川将脚步已经有些虚浮的叶时雨扶上马车,在潮湿的小巷中渐渐消失于黑夜之中。
第81章
符阳发生的事情自然会一字不落地传入京城,高长风冷然地看着面前不请自来的黄铮易,心中更寒意更甚。
“皇上,先皇当时局势不稳就没有开启大选,众多适龄的女儿家拖到现在,就只等着皇上遴选后才得出嫁,而皇上这样下去便教这些名门闺秀白白蹉跎了年华啊。”
“江徐柏,这可是真的?”
被黄铮易硬拉过来的江徐柏轻咳一声,拱手道,
“回皇上,黄相所言非虚。”
江徐柏一向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不然也不会在这样的动荡中依旧稳坐宗人令一位,这本也就是个循规蹈矩的位置,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是。
“那传旨下去,适龄的闺秀皆可自由婚配,不必再苦等。”高长风像是没瞧见震惊不已的黄铮易,淡淡道。
“皇上!”黄铮易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忍不住呛咳起来,江徐柏赶紧上前替他拍拍,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后转身道,
“皇上,兹事体大还需好生计较,而且有几位都已过了婚配的年纪也没许过人家,若是这旨意一下恐怕要起怨气。”
“若是错过了年纪的可呈报上来,朕会亲自为她们指婚,必会皆大欢喜。”高长风就好似想好了一般应对自如。
黄铮易气得脸色发青,浑身颤抖,憋了半天痛心疾首地痛呼道,
“皇上这是要亡了高家的皇朝啊!”
此言一出江徐柏大惊,脸色顿时刷白,
“黄相您是糊涂了吧。”说着连忙转向同样脸色倏变的高长风,跪下道,
“皇上,黄相他年纪大了难免会有糊涂的时候,您看在他总是一心为了大历,为了皇家的绵延饶过他这次吧!”
黄铮易也知道自己一时怒极说错了话,与江徐柏跪在了一起,可殿内除了几人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动静,伏下的二人后背都已被冷汗濡湿,却无人敢抬头。
高长风的双目从怒极逐渐深沉,再开口时,声音已归于平静,
“都起来吧。”
二人同时松了口气,起来后再无人敢率先开口。
“黄相的忠心朕从未有过怀疑。”高长风此刻嘴角已含笑,这让惊疑不定的黄铮易稍稍放下心来。
“黄相可能不知,但江卿应该记得。”
江徐柏心中一凛,似乎已经知道高长风要说的是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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