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武功的确高强,我们都护着皇上顾不上其他人,这几人全都是一刀致命,后庆公公见杀不了皇上就向诏狱深处冲去。”
“诏狱深处?”黄铮易身体微微前倾,听得紧张。
“是,他那柄短剑也非一般俗物,几下就切断了牢门上的锁链,将关在其中的叶时雨也一并杀了。”
黄铮易一怔,“他去杀了叶时雨?”
“叶时雨当初虽为救驾,可毕竟亲手杀了先皇,他是太皇太后的亲信,想必也是恨极了他。”萧念亭再道,“后来在下追了过去却也不敢轻易靠近,在远处一箭射中了他,庆公公受伤之后我等才将其制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叶时雨不仅身死,更是遭受了千刀万剐,就连面目都看不清了。”
“这……”
黄铮易心中不知为何咯噔了一下,他低头思索片刻道,
“真没想到庆公公在宫中潜伏这么多年,深藏不露。萧大人好生照顾着皇上,老夫去诏狱瞧瞧。”
“那在下派人与黄相一道。”
黄铮易一进诏狱就问到浓重的血腥气,一路上狱吏守卫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皆是咽喉处一刀毙命,他皱起眉头捂住了口鼻,果真在提审犯人的地方见着了薛平周三人的的尸体,死法与狱吏一般无二。
继续向内愈发地昏暗,诏狱尽头的牢房更是一片狼藉,粗笨的锁链如木头般被削断,庆公公中箭的尸体仍然还在原处,头虽不自然地垂着,可那一双眼仍是圆瞪,手中虚握着的短剑依旧泛着寒冽的微光,的确能看出与众不同。
几步之外一个身形瘦小的尸体伏在地上,身上的衣物已被划得乱七八糟,皮肉也都已翻开,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黄铮易犹豫了一下,弯腰想将尸体翻过来查看,与他同行的禁军统领见状忙道,
“这尸身面目惨烈,黄相最好别看。”
黄铮易退了两步,
“你来将他翻过来。”
禁军统领顿了一顿,将随身的剑取下,用剑鞘将尸身翻了过来,黄铮易稍稍凑近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这尸身只能用血肉模糊来形容,整张脸被乱剑砍花,一点也看不出面容为何,只是这身形衣着确是叶时雨没错。
“走吧。”黄铮易忍住心中的不适离开了诏狱,行刺乃是谋逆的大罪,皇上既然召了他来,那他便要主持此案。
此案虽重大却简单,又是圣上亲历,种种细节皆清晰可见,短短几日就结了案。
梁九庆为太皇太后亲信,同时也与薛羽关联甚密,原是在圣上刚刚即位之时就已计划弑君,后高靖南虽薨逝却仍贼心不死。
高长风即刻下旨将薛羽押解回京,若反抗就杀无赦,至于太皇太后虽也牵涉其中,但念其年事已高又重病缠身便不再追究其罪名,反倒仍在慈恩宫内好生养着,朝中群臣直呼当今圣上乃至仁至孝、不咎既往的明君。
高长风虽有伤在身,可政事却一点没落下,对于之前各地起义的暴民也并未直接武力镇压,而是从赋税与盐价先行着手,平息了民怨,谁又肯放着太平日子不过而谋逆造反。
至于军中兵器缺乏,高长风先行将以往换下来的旧兵器重新锻造,宫中目前主子也不多,便也同时缩减了宫中部分用度用于粮草补给,先行解了燃眉之急,而后与中书省、户部等共同商议田税改革之事,以求国库充盈,长治久安。
而后就连殿试也不顾伤痛完成,状元郎正是当初会试第一名洛清许,委任翰林院修撰。至于谢松雪因无会试成绩,虽未参加殿试可才学世人皆知,再加上小殿下读书偏只认他,虽只任了个翰林院编修,却兼了皇子殿下的蒙师,此位置何等重要不言而喻,日后官拜太傅也不是不可能。
这前前后后虽疲累,但伤已好得差不多,高长风特意空出半日前往慈安宫问安。
“近日太忙碌,一直不得空来看望您,还请皇祖母不要怪罪。”望着病榻之上太皇太后,高长风满目愧疚,柔声细语。
“薛羽如今正在坪州排兵布阵,抗旨不归是吧。”太皇太后虽已有气无力,可字字清晰,句句调理,
“这事本不应哀家这个在深宫养病的老妇知晓,可哀家还是知道了。”
“那些嘴碎的,皇祖母若是不喜欢就换掉。”高长风一派平静,“这种前朝之事皇祖母还是不要太过忧心了。”
“呵……”太皇太后苦笑,“当初皇帝这么多儿子,文韬武略各有千秋,怎么就没想到你这个无依无靠的才是最有心机的那个。”
“朕现下不想说这些。”高长风此时并不愿与她回忆什么当年,“皇祖母若是无事那朕就告退了。”
“取纸笔来。”太皇太后呼出一口郁气,缓缓道。
高长风闻言侧颜颔首,案几与纸笔很快就置于床榻之上,而后将太皇太后扶起。
只见她颤巍巍地握住笔,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将字写得稍微清晰些,不过短短十数个字,太皇太后写完已是累得闭上双眼,气喘吁吁。
“去将凤印盖上。”高长风扫了眼内容,吩咐一旁守着的太监。
“皇上!”感到高长风要走,太皇太后奋力睁开双眼,“哀家已劝薛羽束手就擒,求皇上放薛家一条生路吧!”
高长风停住了脚步,却未回头。
“当初但凡你们肯放顾家一条生路,便不会有今日的我。”
太皇太后一怔,微颤的嘴唇像是想说些什么,可直到身影已远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回到养年殿的书房,高长风看着这道字写得歪歪斜斜的懿旨,思索片刻后开口,
“司夜,你与杨子瑜会合,去将薛羽押解回来,若抗旨你知道如何办。”
司夜领旨,接过诏书便转身要走,身后一向干脆利落的以安脚步却犹豫了一下,手紧紧握住了剑柄,欲言又止。
高长风抬眸看了他一眼,
“说吧。”
“皇上,以安想与司夜大人同去坪州。”
以安一向少言,更是几乎从未提过什么要求,高长风与司夜都略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你我二人若都离开,又致皇上的安危于何处。”
以安僵硬了一下,目露羞愧,跪下道,
“是以安无知,请皇上降罪。”
一时间书房沉寂无声,只有窗外那棵梨树上两只小雀儿在叽叽喳喳,高长风沉默了片刻对司夜道,
“事情办好后让杨子瑜与你一道回京,另外让谢松雪暂且住进他的宅子吧,添些人气儿。”
司夜领旨而去,独留以安一脸绯红地仍跪在原地,高长风缓步走到他面前将他拉起,
“现下顾家一案十分顺利,待薛羽归案后一切都可结束,你也可用回你的本名顾微澜。”
以安听到这个名字时只觉得一阵恍惚,顾微澜,这个本应属于他的名字却是极为陌生。
他依稀还记得幼年时爹娘唤他的乳名小满时的声调,而后更为清晰的记忆,是在污水横流,脏臭喧闹的集市之中,他与弟弟被绑在一起如牲畜般任人挑选。
在知道哭只能换来一顿打后,他们就只敢呆呆地坐着,两个原本被娇养的小少爷甚至不如路边的乞儿体面。
以安清楚地记得当时那个买主将他与弟弟一起仔细看了个遍,而后指着弟弟转身与卖家问价,就在那一刻他发现了买主腰上别着的尖刀。
当时满心只想着弟弟还小,不可以让他跟着这个坏人走,眼看着卖主将银两收入囊中,情急之中他使劲掐了弟弟的腿。
顾清鸿撕心裂肺的哭声果真让买主皱起了眉头,正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也一起跟着哭时,这人却将手指向了他。
带他走的时候,这人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让他至今都不能忘。
“是你自己把自己送进来的。”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顾微澜,而是寒冢中为了活命而拼尽一切的无名。
是的,在寒冢只有在血肉相残和任务中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拥有名字。
被司夜找到时,他几乎已经要拥有名字。
然而他还是有了名字,一个希冀他以后能够平平安安的名字。
“顾微澜……”以安低声念着这三个字,却轻轻摇了摇头,“我应是不配再有这个名字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杀过多少人,以顾家之风骨,又怎会愿意有这样一个骨子里都浸染了鲜血的后嗣?
“陛下赐我以安,今后便是以安。”比起顾微澜这个充满陌生感的名字,以安更让他觉得有所归依。
高长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并急于不逼他接受,
“时意他已入了翰林院跟着洛清许当了名侍书,虽只是个九品但也有了官职,你今后是想在禁军抑或参军都可以,自己也好好想想。”
以安闻言忽地抬首,原本被疤痕毁了的面容如今已恢复许多,果然如杨子瑜所言,虽不能全除,却淡到可以忽视。
他的五官本是清隽柔和,像极了他的母亲,只是这双透着戾气的双眼打破了该有的温润,
“以安只愿跟随陛下。”
明和殿的一棵大树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蹲在下头用树枝拨弄小虫,时不时地还嘀嘀咕咕,司夜一进殿门见着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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