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时雨骤然瞪大了双眼,微启的双唇颤抖了几下,挣了几下却没挣开。
“怎么这样瘦了。”高靖南在背后幽幽叹道,“这些时日你受了不少苦。”
“陛下,有许多人看着。”
“朕看他们谁敢看。”
叶时雨闻言一僵,他侧脸向一旁看去,见殿中的宫女太监都恨不得将头埋进胸里。
见他伸出头真的朝旁边看去,束起的发与衣领间那一截雪白的后颈逐渐染上了一层淡粉色,高靖南忍不住低头用鼻尖轻轻扫了几下,而后深深一嗅,
“还好你没事……”
“奴才能在这里再为陛下泡壶茶,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再奢求其他。”
感受到了叶时雨身体的僵硬,高靖南心里一阵失落,他现在也不知自己到底要怎样做,明明当初已经下定决心斩断一切,也明明知道将其推出去是解决所有烦恼最简单的办法。
却在一念之间还是留下了他的性命,甚至在冲动之下将人带了回来,高靖南知道叶时雨虽一字未提,但面对他时的谨慎和疏离表示着他什么都知道。
高靖南将手收回,取了出那枚玉牌,
“这阵子发生太多事,一时间竟把这个忘了。”说着,高靖南就将挂绳撑开,自然而然地要替叶时雨挂上,可叶时雨几乎是瞬间地退了两步,眼神中带着下意识的戒备。
下一瞬,叶时雨意识到自己似乎反应有些大,立刻恭敬地举起双手接过,而后平静地自己挂在了颈上,谢过恩后转身去专心泡茶,就好像这个是极寻常的物件一般。
高靖南想起当初送给他时那霎时间亮起的眸子和惊喜的笑靥,心中泛起一阵酸楚,今后怕是再也见不到那般神情了吧。
时光总是飞逝,一恍之下,原本闷热不已的天气里开始夹杂了丝丝凉风,原来喧夏渐去,清秋已至。
之前本进行完乡试科考因朝堂的突变而中断,就当所有人都失望地以为要再等上三年的时候,黄相的一句“为政之要,惟在得人”让此次会试再次开启。
天下学子无不欢欣鼓舞,大赞皇上高明远见,尊贤爱才。
京城客栈里,几个人围着一名长相清隽的书生不停地说着什么,只见此人双眉微锁已露出了不耐的神态,可张了几次嘴也没能说出婉拒的话来,看起来十分为难。
掌柜看了几次,放下了手上的账本走了过去,
“谢举人,您要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快上去吧。”
谢松雪一愣,刚想说自己没叫热水,看到掌柜拼命使的眼色这才反应过来,
“哦哦……我这就上去。”
谢松雪摆脱了人群,掌柜拉着他上了楼梯,
“谢举人,您这次必中三甲,他们几个无非是想来沾沾光,不必过于理会。”
“掌柜的谬赞了,现下结果还没出来,还不知能不能中。”
“您太谦逊了,离放榜只剩一个时辰,您若不想亲自去挤小店可以派人去替您看看。”
“不用麻烦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此次不过是会试,只有排名,待到殿试之后才会排出三甲,谢松雪心中是颇有自信的,回房好好收拾了一番之后,他才缓步放榜的地方走去。
到了地方已是人山人海,但还未到时辰,禁军将众举子拦在了外围,周围人中有认出他的,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现下所有人的心思都在贴榜人进来的入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松雪!”
谢松雪冲声音的方向转过身去,看着章鸣玉朝他走来,他二人皆在鹿林书院读过书,彼此十分熟悉。
“你此次必是稳了,我听举子们私下都在议论,你与那洛清许谁能夺魁。”章鸣玉笑眯眯地凑近道,“他们哪有我了解啊,定是松雪你的。”
“章兄别乱说。”谢松雪左右看看,“只要能进入殿试,我就心满意足了。”
章鸣玉还想说些什么,人群却突然躁动起来,他二人连忙朝里面看去,果然是放榜的人出来了!
随着榜单一张张被张贴出来,禁军也逐渐让开,学子们争先恐后地涌过去,恨不得贴在上面。
他二人倒是不紧不慢地向榜首那边走去,可逐渐地,他们发现那边不停地有人看向谢松雪,眼神却有些古怪。
谢松雪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他忍不住将步伐加快了些,就连一旁的章鸣玉也意识到了不对,有些紧张了起来。
榜首那一页字都提的比其他的大,可以说远远看去就一览无余,第一名赫然写着洛清许,而后再怎么看,都没看到谢松雪的名字。
章鸣玉有些震惊地看了眼身边的看似淡定的谢松雪,在第七的位置找到了自己后便快步开始看后面的榜单,此次会试共录进士一百七十五名,虽说不相信谢松雪会在后排,他还是不死心地来回看了两遍。
“这不就是谢松雪吗?怎么可能没中。”
“他可是从鹿林书院出来的,都说是天之骄子,我看说不定虚有其表。”
“听说他是谢侯爷的亲戚。”
“虽说都姓谢,但他家早已败落,与谢侯爷更是远到千里之外了。”
“你们可别乱讲,他可是有真才实学的,肯定是弄错了。”
此刻周围比市井集市还要嘈杂,身边有欢呼的,有痛哭的,更多的是自以为小声的刺耳议论,谢松雪虽立在其中,可好似与外界隔绝开一般,那些声音都恍恍惚惚,听不真切。
他觉得耳边轰鸣作响,眼前晃来晃去和指指点点的人群让他有些眩晕,谢松雪怔了片刻,脚步虚浮地转身,一步步朝客栈走去。
“松雪!”章鸣玉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搀扶住,“你先别急,这肯定是弄错了!”
手臂上紧握的手让谢松雪回过些神来,他想装作不在意地笑一下,却不知这笑勉强到让人不忍,
“科考本就有中与不中,这么重要的揭榜,怎么可能会错。”谢松雪站直了身体,轻轻拂开了章鸣玉的手,有些踉跄地朝客栈走去。
章鸣玉不放心,一直看着他进了房间,本想跟去却没想到他直接将门锁上,
“松雪你别着急,我去打听!”
谢松雪呆坐在床边,依旧觉得四周嗡嗡作响,仿佛在梦境中一般,他不信自己会落榜,唯一的可能是因为自己在时务策中写了一些关于齐地大旱的词句。
他的家就在齐宣府,至今仍未能从旱灾中走出,朝廷最终送来赈灾的那点粮食根本就不够,他亲眼见到了太多的惨剧,虽知道可能不妥仍没忍住写进了文章。
谢松雪有想过或许能影响到名次,可万万没想到竟因此落了榜。而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的这次落榜之事愈演愈烈,最后竟会落得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地步。
都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会试,却在公布了结果后起了波澜,不知哪里传出来的,说是因为谢松雪写了关于齐地大旱的实话而落榜,一开始还只是流传,所有人没太当回事。
可不知怎么的,这事非但没随着时间平息,甚至连市井之间也开始议论纷纷。
事情渐渐变得有些不可收拾,任礼部尚书的薛平周着实有些焦头烂额,这会试是由礼部举办,他自然清楚此事是怎么回事。
当时这张试卷在考官中间就引起了非常大的争议,谢松雪的几项考试都文才卓绝,见地非凡,可偏偏在时务策中写下了齐地大旱赈灾不及之话,有人说他大逆不道要将其除名,也有人觉得他不过是有些书生的古板而已,不应以一句话而将这样一名良才轻易抹去。
最终这事闹到了薛平周这里,他不知谢松雪在学子中负有盛名,一看这试卷立即怒不可遏就将谢松雪除了名。
现如今传言愈演愈烈,甚至市井中开始流传当今皇上夜屠皇宫,逼死先皇惹来了天怒,这才有了齐地大旱之事。
薛平周本就不是什么堪当大任之人,事情闹到了这种地步,当初那些力挺谢松雪的官员自然是冷眼旁观,而那些怂恿他的人更是躲得远远的,连照面都不敢打。
他思来想去,竟觉得事情的根源就出在这个谢松雪身上,只要这个人没了一切就能迎刃而解,而此时已经回到家中的谢松雪也没想到,自己已经认命之事,却还能引来更大的危机。
其实谢松雪的父亲曾任中书省参议,家中也曾是京中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可父母在他十六岁那年相继去世,他本在官宦弟子才能去的鹿林书院中读书,成绩斐然。
家中出事后,当时鹿林书院的山长惜才,留他在书院一直读到十九岁,才带着家中唯一剩下的一名家仆江树回了齐宣府的老宅。
谢松雪回到家中后便如往常一般度日,但从小便跟着他的江树知道,他家嗜书如命的少爷已经足足有十日没碰过一页书了。
这又到了夜里,往时都得他三番五次的催促才肯放下书的少爷房里又是早早熄了灯,江树不由得叹了口气,也回了自己房间。
这本是个与平时一般无二的夜晚,可有些变形的窗户被夜里突起的大风吹得哐哐作响,谢松雪边揉着惺忪的睡眼,边去摸床边放着的外衣,想在窗户的缝隙中塞些纸团将声音消了,可摸着摸着突然一个温热的触感让他一愣,刹那间睡意全无惊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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