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的火光逼近,君麒玉加快了脚步,但是齐老大人一路跌跌撞撞,再走不动了。
宋礼卿回头,君麒玉也稍驻足停下。
“齐老大人……”
“殿下……你们先走吧,不必……管我。”
齐老大人嘶哑的声音说完这句话,接不上气。
“父亲放心,我不会弃你不顾的。”
齐邈咬牙干脆将齐老大人背负起来,才勉强跟上君麒玉的步伐。
“有一座桥!”
宋礼卿惊喜地喊了一声,让几个人精神振奋起来。
走近一看,却不是桥,而是倒在河水里的一根胡杨木。
胡杨这种树号称三千年不死,死后三千年不倒,倒后三千年不腐。这一根胡杨木横亘在河上,也不知道是正好被冲刷至此,还是有人故意当作桥梁,它一半浸在水里,树干却还结实坚硬。
“我就说你就是我的运气,礼卿。”君麒玉语气轻松了些许。
这一根胡杨木离方才不过几百米,要是往上游去了,当真不知道要多少里路才找得到一座桥。
宋礼卿指挥着君麒玉踏上胡杨木,可这木头虽然粗壮,终究是有弧度的独木桥,君麒玉踩在上面还算稳当,齐邈却背着一个人难以保持平衡,他刚踩上去便摇晃几下差点摔下去。
宋礼卿也被惊了一下,提心吊胆地说道:“齐邈哥哥,当心!”
齐邈额头上汗流不止,吸了一口气又准备踩上去。
“邈儿,放我下来。”
齐老大人却忽然说话了。
“父亲……”
“放我下来!”
齐老大人一声严厉,齐邈只好将他放下。
齐老大人也不走,干脆一下坐在了独木桥头。
“你们走吧。”
“父亲!”齐邈知道他的心思,急道,“眼前就是生路,景国领土近在咫尺了!您不能放弃啊!”
齐老大人异常冷静,幽幽说道:“殿下和太子妃不能死在这里,他们一身伤病,你好歹能助他们绵薄之力,也算不负你弃文从医,这些年的所学了,可我这身老骨头只是拖累。”
“可是我作为人子怎么能把父亲抛下?!”齐邈激动道。
“这是取舍!”
齐老大人一声怒喝,一记耳光打在齐邈脸上。
“天地国亲师,臣为君死有何不可?我齐家世代簪缨!满门风骨,还怕一死吗?你不要再啰啰嗦嗦!”
齐邈动了动嘴,眼眶发红,却没有反驳。
齐老大人心一软,抚了抚他的鬓角。
“邈儿,我们家三代单传,你要活着回去,知道吗?往后要肩负多一些责任,但也不必担子太重,无愧天地,无愧于心便好。”
齐邈的眼泪滚下来,重重点头,却不吭声。
君麒玉回过身来。
“齐老大人。”君麒玉郑重其事道,“早年麒玉不懂事,给贵府添过不少麻烦,不过请您放心,有我君麒玉在一日,齐家的门楣便不会衰败。”
“有殿下如此承诺,臣有什么不放心呢?多谢殿下。”齐老大人挥手道,“快些走吧,敌军要追上来了。”
君麒玉微微颔首,然后走向独木桥的另一端。
齐邈不敢再拖沓,只是他才刚刚走到一半,箫太子率追兵已经从沙丘后翻越过来,追上来了。
“哈哈哈,君麒玉,你可真够能跑啊……”
箫太子也看到河流上只有这一根独木桥,立即下令舍弃掉马匹,渡河追杀。
可刚到桥边,才发现齐老大人趴在胡杨木上,看架势是试图阻拦人过河。
“哈哈哈,老头,你不怕死?”
齐老大人呸了一声。
“我是文臣,可文人也可以悍不畏四,一样也有殉国之傲骨!”
“是个忠心的,可是你尽忠也要找对人,本太子才是天下正统的皇族。”
箫太子露出一抹残忍的笑,然后抬起一只脚,直接踩踏到齐老大人的身上。
“父亲!”
齐邈看到这场景,顿时目眦尽裂。
齐老大人虽然耻辱,但抱着胡杨木死不撒手。
“殿下!把桥砍断!砍断!”
齐老大人高喊一声,箫太子一听才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说:
好晚啦,晚安~
第95章 相依为命
“冲过去!杀了他们!”
箫太子一声令下,其下属便一窝蜂冲上来,只是这胡杨木是独木桥,只够一个人通过,战马上去更是只有落入河水的下场。
所以一堆人堵在一头,只能一个一个上。
齐老大人死死抱住胡杨木,拖住最前头那个的腿脚,只是他绵薄之力哪里阻拦得了这些凶神恶煞的战士,被一脚踩在手腕上,发出嘎吱骨裂的声音,他无力脱手,痛得冷汗直流,却没有发出一点痛呼声。
“砍桥——”
齐老大人长呼一声,被更多人踩在身上通过,他年老体衰,哪里经得起如此踩踏,一口老血喷出来,鲜红的血液染落在河水里没有激起一点浪花。
“父亲!”
齐邈捏着拳头,几乎丧失爬上胡杨木要回去。
“站住!”
齐老大人喝止住他。
齐邈惨声道:“父亲,我不怕死,大不了我陪您一起赴死!”
“你要是如此意气用事,白白浪费性命,便不是我齐家的子孙!黄泉路上我都不会瞑目!殿下,时不我待,快……”
齐老大人被人踢得闷哼一声掉下来,再次吐出血来,这次却夹杂着淤血块,他已经身负极重的内伤。
齐邈进退维谷,被君麒玉拉下来。
君麒玉对着胡杨木手起刀落,这胡杨木质地结实,坚硬如铁,即便君麒玉天上神力,他的刀并不是重阔刀,一刀下去竟然也没全砍断,他马上抽出刀再次砍下。
喀嚓——
胡杨木应声而断,没了支撑直接哗啦落入河水之中,试图通过的人惊呼着跌落在水中,西域缺水,多数人不识水性,即便水性不错,在这翻滚的河水中也使不上力,不过挣扎几下就被翻涌着吞没。
“该死!”
箫太子见唯一的桥断了,将恨意转到齐老大人身上,踩在他胸口拧了一下。
齐老大人无力挣扎,嘴里不停冒着血沫,他的眼珠子始终盯着河的对岸。
箫太子一把抓起齐老大人,像是拎起一张破麻袋。
“君麒玉!”箫太子大声道,“你们好啊,舍一个老头子断后,本太子真是大开眼界!你们只要走一步,本太子便掐死这老头,并且让他的尸身被战马踏成肉泥!”
齐邈浑身都在抖,他用力咬着牙,恨不得冲过去干脆同归于尽。
“哈……哈。”
齐老大人垂着头,尽量让自己声音清朗一些,可惜夹杂着血沫,也无力大声。
“我儿,我在朝堂上苟且半生,只能瞻仰先人诗里的气节,没曾想临了了还有机会如前人一般为国捐躯的机会……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呵呵,写得好啊……”
最后一个字吐出来,齐老大人头垂下,瞳孔失去了神采。
“父亲!!”
齐邈尖啸一声,两行泪滚滚而落。
箫太子见这老头已经断气,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将他尸身扔在沙堆里。
“把这‘为国捐躯’的忠臣踏成泥!本太子让他立碑都找不到尸身!”
几匹战马被牵过来,箫太子咧着嘴笑得恣意,君麒玉死里逃生,即将成为他的心腹大患,他只能以此泄愤!
“狗贼!你……你不得好死!”
齐邈跪在岸边,想谩骂几句,却泪流满面悲痛得发不出声音,箫太子却笑声猖獗,像是生了锈的门栓。
在箫太子的狂欢中,血液溅起来,宋礼卿扭过头闭眼,无法直视这残忍至极的一幕。
“礼卿,别怕。”
君麒玉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柔声安抚。
宋礼卿忍住胃中翻涌的呕吐欲。
“齐邈哥哥,快走,莫让齐老大人心血白费……”
君麒玉对着对岸朗声道:“箫家的,这笔账给爷记清楚了,来日用你的人头来偿还。”
“就凭你这个像个落水狗一般的瞎子?!即便放你回去又怎么样?本太子岂会惧你?!”
齐邈听到箫太子的声音,悲痛的神情变得毅然,此刻他头脑异常清明,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他站了起来,但没有说一句废话。
景国使团一行人,最终只剩下齐邈一人,他跟着君麒玉和宋礼卿,走入了胡杨林之中。
君麒玉脚步沙沙的声音,穿过了一棵棵胡杨木,宋礼卿脑海中仍在回放着马蹄高高扬起,踏在身上的画面,他几乎都听到骨肉撕裂的声音,令他身上寒意腾腾。
“礼卿……礼卿!”
君麒玉的声音唤醒了他。
“啊?”
“该指路了。”君麒玉说。
“嗯……沿着这条小道直行就好,一丈外有拦路的树枝。”
宋礼卿应了一声。
君麒玉却没有马上动,他听出了宋礼卿声音中的紧张。
“想哭就哭吧。”
宋礼卿才发现自己正紧紧抱着君麒玉的脖子,他并未直面过战争,所以于他而言,这画面过于残忍,过于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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