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奚亭拍拍莫远歌肩膀,放软了声音:“你不信舅父,还是要记住舅父一句话,若有一天他恩将仇报对你举刀相向,你莫要心软,任由他伤害你。”
莫远歌抬眼看着梁奚亭:“舅父放心,不论到何种境地,我都会尽全力保全自己,不让舅父伤心。”
梁奚亭欣慰一笑。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一滴不剩全都给了莫远歌。
街角处,镖队众人围在一处窃窃私语,似在看什么稀奇物。
“怎么不走了?”粱奚亭上前。
“梁掌门,这里有个哑巴。”玉玉转身道,“看着好可怜。”
梁奚亭拨开众人,只见阳春楼那说书先生坐在地上,衣衫破烂形容枯槁,头发蓬乱,正张着嘴对众人呜哇乱叫。
梁奚亭看得清楚,他张开的嘴里,没有舌头。
“他怎么变成这副摸样了?”梁奚亭皱眉。
江千夜直愣愣地盯着说书人,衣袖下手指微蜷:“只怕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人割了舌头。”
梁奚亭摇头叹息:“啧啧,那日没说完的书,只怕再也听不到了。”
江千夜抬头看着他:“梁掌门,你会说《天阙之殇》。”
梁奚亭笑道:“江公子,你不喜欢我也别害我呀。”他指着说书人道,“我可不想变成这样。”
江千夜一脸沮丧地盯着说书人,转头便走。
“江公子,不去吃驴打滚啦?”胡牛牛冲江千夜喊道。
莫远歌看着江千夜匆匆离去的背影,疑惑道:“他这是怎么了?”
梁奚亭双手抱怀:“想听书没听成,生气了呗。小孩心性。”
客栈里,江千夜自从回来后便关了门没再出来。半夜,他敲了梁奚亭的门:“梁掌门,在下江千夜。”
门“吱呀”开了,梁奚亭衣衫齐整压根没睡,似在等他来找:“江公子,请进。”
莫远歌躲在黑暗处,眼睁睁看着江千夜进了梁奚亭房间。
清晨,镖队整装出发。江千夜不再和莫远歌共乘,坐在镖车上摇摇晃晃往罗衣镇而去。
莫远歌策马追上梁奚亭:“舅父好手段,半夜授艺。”
梁奚亭微笑道:“大外甥,姜还是老的辣。”
莫远歌报之一笑:“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不过我还是祝舅父早日达成心愿。”
梁奚亭哈哈大笑:“大外甥,你好酸啊。”
“舅父,我也想听书,今晚三更来你房间可好?”反正都酸了,莫远歌干脆一酸到底。
梁奚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至亲不可乱伦,你再馋舅父,也不能给你。”
莫远歌追问道:“那你给江千夜了?”
梁奚亭斜了他一眼:“你好歹也熟读圣贤书,怎么满脑子皆是下流之物?”
贼喊捉贼,不过莫远歌并不在意,微微一笑:“我得问清楚,毕竟镖队的人都在传我睡了他。”
梁奚亭策马前行:“温如,莫白费力气了。我说过不会让你牵扯进来,休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有本事,自己查。”
莫远歌回头看江千夜,江千夜连忙别过头去不看他。
三人就这么别扭着回了罗衣镇。江千夜懒散地坐在镖车上,听胡牛牛给他介绍此地风土人情。
到了镖局门口,江千夜抬眼看着恢弘破败的大门,有些忐忑。胡牛牛给他讲了镖局的情况,他怕宋青梅不肯收留他这来历不明之人。
“达叔,开门,我们回来了。”胡牛牛上前叫门。元宝听到响动在门里激动地叫起来。
门“吱呀”开了,元宝率先冲出来围着莫远歌一个劲摇尾巴。梁奚亭吓得脸煞白,连忙往后躲。
伍智达叼着旱烟从门里出来:“是大郎回来了。”
莫远歌让胡牛牛把元宝拴起来,道:“达叔,娘在家吗?家里来贵客了。”
“在,你娘正和如黛在屋里说话呢。”伍智达转头便看见了镖车上坐着的年轻人。
江千夜起身冲着伍智达抱拳:“江千夜见过达叔。”
伍智达推开大门面露微笑:“是江公子来了,快快请进。”
梁奚亭见元宝被拴住,闪身进大门径直去伍智达房间。
莫远歌带江千夜去见宋青梅,两人并肩而行,江千夜不得不单独面对他。
“江公子似与我舅父达成了某种契约,为何不随他去危柱山,还愿随我回镖局?”莫远歌不复往日温和,言语充满挑衅。
第25章 天阙苦遗孤
江千夜心中有愧,低声道:“莫大哥生我气了么?”
“岂敢。”莫远歌冷着脸挤兑他,“你如今有舅父护着,我哪敢生你气。”
江千夜看着他背影,站住了脚:“莫大哥,梁掌门没骗你。我是见不得光的人,身犯不赦死罪,早就该死。之前千方百计讨你怜惜,只是想你护我一时。如今我有了着落,不该再接近你,这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的。”
莫远歌回头看着他:“你是逃犯?”
江千夜苦笑:“不,我是死囚。”
他漠然盯着地上风化的地砖:“家父犯下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天子下令诛我九族,全家被就地诛杀,我却因……却因这张脸,被老畜生惦记而被救下,隐姓埋名苟活至今。我从地狱爬回这人间只为复仇,只为把我痛恨的人拉下地狱!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此外再无他念。”
看着那张清瘦的脸,莫远歌心中柔软处被刺了一下。面对这样悲惨决绝的身世,任何安慰都苍白无力。
他拍了下江千夜肩膀,低声道:“小小年纪休要说胡话。走,随我去见我娘。”
江千夜站在原地不动:“莫大哥,我不去了,我……我还是走吧。”说着转身往回走。
莫远歌拉住他胳膊猛地往回一拽,江千夜直接撞在他胸口。
“哪都不许去。”莫远歌不由分说拖着他往内院而去,“也不许随舅父上危柱山。”
江千夜鼻子在他肩头撞得酸疼,眼窝不自觉发热,被他拖着往前走:“莫大哥,你要把我关起来吗?”
莫远歌没回他,只是拉着他手往内院去。两人站在屋檐下,莫远歌恭敬地唤道:“娘,有客来。”
雕花木门“吱呀”开了,莫如黛探出头来欣喜地喊起来:“娘,哥回来了。”
目光触及莫远歌身边的江千夜,少女明亮的眼睛飘进一丝光彩,她忽然羞涩起来,绞着手指低头立在门口。
莫远歌微微一笑:“如黛,娘呢?”
宋青梅从屋中走出来,眼睛扫过莫远歌,停留在江千夜脸上:“这小公子是何人?”
江千夜连忙拱手行礼:“在下江千夜,见过宋女侠。”
宋青梅盯着他的脸足足看了片刻,才道:“江公子有些眼熟。”
江千夜把头低得更低了。
莫远歌连忙解围:“娘,江公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进京赶考途中被山匪打劫,受了些刺激,孩儿先带他去歇息,等他心绪平复些孩儿再带他来给娘请安。”
宋青梅上下打量江千夜:“原是个秀才。也是可怜人,你好生安顿他,莫让他和那帮孩子住一起,毕竟是读书人,要体面些。”
“是,孩儿知道。”莫远歌扯了下江千夜袖子,拜别宋青梅便往东屋而去。
莫远歌把江千夜安置在自己院内东面小屋,与自己屋子对着,开窗即可看见对方屋子。
房间里,莫远歌双手抱怀看着江千夜:“说吧。”
江千夜沮丧地坐着不敢抬头看他:“说什么?”
“说你爹所犯何罪要被灭门,你又为何要杀烂柯门的人?”莫远歌审犯人似的看着那张清瘦的脸。
江千夜道:“又非什么光荣之事,有甚好说。”
莫远歌道:“你不到十岁被袁福芝收养,按时间推算,你家出事当在建安五年左右,那时北梁兴文匽武律法宽松,举国上下灭门之罪就那么一件:天阙城欺君之罪。”
“你如此关注阳春楼说书人口中的《天阙之殇》,甚至为打听真相不惜与我舅父结盟。若说你与天阙城无关,无人会信。”
莫远歌走到江千夜面前,低头看着他:“从逃离袁福芝开始,你便疯狂报复烂柯门,甚至冒着成为废人的风险过度使用阴极功,你与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江千夜低着头不说话,眼睛看向一边。
“据我所知,烂柯门在天阙城覆灭后坐稳江湖第一把交椅,正是因为花白露诛杀天阙逆贼有功,皇上在朝堂和江湖都赐予烂柯门极大的荣耀。你恨烂柯门,不仅是因为烂柯门当年奉旨诛杀天阙城的人,还因为花白露是城主夫人花明月的生父。但面对女儿的苦苦哀求,花白露依旧毫不留情地一刀结果了她性命。”
莫远歌蹲下仰望着江千夜,双眸烱烱,低声问道:“是吗?江星河?”
江星河,天阙城少主名讳,江湖上人尽皆知。
江千夜看着他,双眼通红:“是我,远哥。”
莫远歌定定望着眼前人,眼中瞬间迸发星光,俊美的脸被袭人的哀伤笼罩,嘴角微扬,又似含着一丝激动和喜悦。他的手激烈地抖动了下,缓缓伸向面前人那的脸,离那张脸寸余,却僵在原处:“星河,你真的……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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