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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辞半阙踏歌行 (无韵诗)


  可怜他攀下断魂崖,一心只想找到莫远歌尸身。
  这个念头撑着他,以非人的毅力,在断魂崖整整找了两年!野草蛇虫果腹,山岩水止渴,疲累了便以绳为床,挂在岩壁上小憩一番,无人与他说话,不知年月几何,几乎成了野人。
  被莫远歌抱着,他麻木的脑子才逐渐反应过来。下意识揉搓着莫远歌脑后乌发,他怀疑怀中人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做梦。
  麻木的双眼渐渐漫上酸楚,两滴滚烫的泪滚落脸颊,在莫远歌肩头衣衫浸出两小块湿痕,他才敢相信,他的温如,真的还活着,活生生在自己怀里。
  “阿姐,我找到他了!”梁奚亭将莫远歌紧紧抱住,眼泪涌出眼眶,哭得无声,且悲怆。
  半晌,梁奚亭终于平静下来,低头一看,莫远歌竟然晕厥在他怀里了。
  薄雾袅袅,风声呼呼,这断魂崖常年只听得见风的呼啸声,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响。
  露台上放着一个木桶,桶里是冒着热气的药水,散发着浓重的药味。莫远歌坐在桶里打坐,已然入定。梁奚亭经过一番洗刷,换上一身黑衣,已然从野人状态恢复过来了。
  “晚辈危柱山梁奚亭,拜见邬先生。”梁奚亭冲轮椅上的老者行跪拜大礼。
  “梁掌门无需多礼。”邬先生以手捻须,上下打量着梁奚亭,目露微笑,“你们舅甥俩,竟都这般大了。”
  梁奚亭起身坐在木桶边,一边从桶里舀水浇莫远歌的背,一边道:“老先生何出此言?莫非你认识我们舅甥俩?”
  “认识。”邬先生道,随即岔开话题,指着莫远歌道,“老夫用了一年半方将他救回来,他心神尚弱,大悲大喜对心神伤害极大,所以才会晕厥,需用这药浴泡上两个时辰。”
  梁奚亭又对老者抱拳一礼:“邬先生的救命大恩,晚辈感激不尽!”
  邬先生摆摆手,慢悠悠地道:“先别急着谢老夫。老夫花这么大力气救他一命,又费尽心机将他脱胎换骨,自然不是闲得无聊。”
  梁奚亭连忙拱手道:“邬先生有话请讲。”
  邬先生抬头望着朦胧的雾气,此处位于断崖深处,日光穿不透雾气:“老夫在这洞里,住了十几年了……十几年不见天日,不像人鬼不像鬼地苟活着。”转头看着泡在药水里的莫远歌,苍老的眼里透着些许疯狂,“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夫终于等到他了。”
  梁奚亭一头雾水,道:“还请先生赐教。”
  邬先生眼里的光一闪而过,随即沉了下去,闭目仰天:“你可知,老夫是谁?”
  梁奚亭摇头:“邬先生隐士高人,晚辈见识浅薄,还请赐教。”
  邬先生脸上闪过一抹傲气:“老夫乃天阙圣司!”
  天阙圣司?!天阙城除了城主,何时有了圣司一职?梁奚亭心头一紧,隐隐觉得已接近当年的真相。
  警惕之色一闪而过,梁奚亭袖中手握拳又松开。这老者如果要对自己舅甥俩不利,也不用费尽心机救回温如了。他试探着问道:“难道邬先生,是天阙城的人?”
  “是。”邬先生示意他坐下,娓娓道来,“世人只知天阙圣城为皇家看守天阙密卷,却不知天阙圣司乃开启天阙密卷的唯一人。从太祖开始,天阙城建立之初,对外设城主,统领江湖群雄,看守天阙密卷;对内设天阙圣司,掌控天阙密卷开启之法,代代相传,城主亦不得打探密卷开启之法,否则罪同谋逆。天阙圣司隐居断魂崖顶,世世代代研习密卷,从不出世。”
  “原来如此,难怪世人只知有城主,却不知还有圣司。”梁奚亭恍然大悟,心念微动,随即试探着问道,“天阙密卷不是已有修习之法,为何还要世世代代研习?”
  邬先生轻笑:“这本是皇家机密,谁来窥探皆为死罪。不过老夫如今被人害成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可怕的!”转头看着梁奚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那自是因为,习了天阙密卷的人,有着天大的缺陷。”
  果然如此,梁奚亭连忙追问道:“何种缺陷?”
  邬先生神秘一笑,一双晶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看着梁奚亭,道:“天阙密卷记载了如何让人脱胎换骨、武功突飞猛进之法,可激发人所有潜能,将速度、敏捷、力量提升到非人可达的状态,且身如玄铁,刀枪不入。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逍遥境,在他面前犹如孩童的把戏。”
  “但有得必有失,习了天阙密卷虽力可撼山,无可匹敌,但面有异象,皮硬如铁,不能人事。”邬先生冷笑,“帝王之家最重子嗣,若太祖的子子孙孙都来开启密卷,只怕这江山坐不了三代就得改名换姓。”
  “难怪……”梁奚亭恍然大悟,“难怪武帝不近女色,原是不能。他接回唯一的儿子,对他寄予厚望,原也是无奈。”
  “但是他可以。”邬先生一指莫远歌,得意一笑,“历代天阙圣司呕心沥血研究祛除缺陷之法,到老夫这里,终有大成。”
  梁奚亭大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哆嗦着手指指着莫远歌,结结巴巴道:“他~他~你把他~”
  邬先生意满志得点头:“没错,他也习了天阙密卷。”


第115章 冰潭玉之秘
  梁奚亭一时有点不敢接受,脑子转得飞快,各种杂乱的念头纷纷冒了出来:
  “他竟然和武帝一样了?那还是人吗?”
  “他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区别啊?”
  “他到底还能不能人事?”
  ……
  梁奚亭满眼不敢相信,围着木桶,目光一寸寸扫过他大外甥的脸颊和身体:莫远歌和两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在这洞中常年不见天光,皮肤白得有些通透。他闭着眼,睫毛修长,略微抖动着,俊美无铸,整个人犹如玉雕的一般。
  梁奚亭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颊,触手温暖柔软,与常人无异,并不像武帝那般皮硬如铁。
  “他……他完全与常人无异么?”梁奚亭满眼惊诧,转头看着邬先生。
  “当然。”邬先生意满志得,目光寸寸扫过莫远歌身体,满眼欣赏,“他可是老夫此生最得意的佳作,没有任何缺陷,勇猛无双,无可匹敌。”
  “等等。”梁奚亭还是不敢相信,质疑道,“先生怎知他能不能……能不能人事?”
  这话问出来实在太过羞耻,但梁奚亭关心则乱,哪顾得上有礼无礼。
  邬先生脸色瞬间难看,噎了一下,有些生气地道:“老夫这把年纪做他祖父都说得过去,有什么看不得摸不得的?他一个大男人,还怕别人看一下摸一下么?”
  那就是被他摸过了。
  想到自己的大外甥被这么个皱皮老者给摸了,梁奚亭心头一阵恶寒,同时也放心下来,连连拱手道歉:“先生教训的是,晚辈唐突了。不知先生用什么手段将温如变成这样?还请赐教。”
  “自然用他腹中冰潭玉。”邬先生语出惊人。
  “冰潭玉?”梁奚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都说天阙城丧心病狂,用孩子养冰潭玉练邪功吗?难道竟是……想到那个可能,梁奚亭瞬间手脚冰凉:难道当年天阙城被灭,竟是一场惊天大阴谋?
  “烦请先生详细说来。”梁奚亭声音发颤,若天阙城真是替武帝背了锅,那数万人岂不是活活冤死了?
  邬先生推着轮椅缓缓走到露台边,望着漫天雾气,缓缓道:“这事还得从文孝和亲被害一事说起。”
  “愿闻其详。”梁奚亭拱手道。
  “当年文孝那孩子被阴山王所害,那时萧景明才登大典不过两年。”邬先生回忆道,“萧景明天生瘦小,文武资质皆为中下,并非皇储良选。但先皇唯有他和文孝一子一女,是以勉强登极。尽管他刻苦勤勉,无奈天资有限。他要御外辱,要安天下,加之文孝自请和亲和被虐杀两件事刺激之下,他渴望变得强大的欲望空前强烈。”
  “于是他想效仿太祖,开启天阙密卷?”梁奚亭问道。
  “没错。”邬先生道,“他渴望获得天阙密卷的力量,于是便来求老夫。太祖有遗训,后世子孙不得擅自开启天阙密卷,老夫自是不能答应他。他便苦苦哀求,声泪俱下,承诺报了文孝的仇便退位,以太上皇身份辅佐继位幼子,以偿违背太祖遗命的罪过。”
  “老夫别无他法,他毕竟是皇帝,如此跪地哀求,加之老夫对文孝之死的愤懑,唉……老夫一时心软,终自食苦果,悔不当初。”邬先生闭眼长叹。
  萧景明求他时的承诺或许发自真心,但人一旦登上了权力的巅峰,掌握无上的权势与财富,享受过俯视众生的感觉,便再回不去了。所以武帝卸磨杀驴、兔死狗烹在所难免。
  紧接着,邬先生说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隐秘:
  “老夫当着萧景明的面开启天阙密卷,首页上书:欲成大事者,需泯灭人欲,断子绝孙,丧失嗅味二觉,用资质上乘冰潭玉,辅以锻体之法苦炼九九八十一天,方能大成。后面便是养玉、锻体之法。”邬先生叹息,“养玉童子,称为玉皿。玉皿资质越好,所产冰潭玉资质越上乘。”
  这些年,莫远歌腹中冰潭玉将他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原来竟是因为贵人想要变得强大!那么多世家子弟,被父母欢欢喜喜送上天阙城,以为能在那里学有小成,没想到竟是羊入虎口,做了别人养玉的工具,最后还落得死无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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