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片欢喜落在看人脸色技能满点的苏芳眼中十分的虚假,新皇的目光中并没有半分笑意,而是透着一片无趣的味道。
苏芳越发觉得自己完全看不懂这位新皇陛下。
这位新皇陛下的高兴是假的,生气也是假的,甚至喜好都是假的。
皇宫里新皇经常召唤戏班乐师舞者等表演,日日不停歇,外头好些文人这几天来没少用这个抨击新皇昏聩,只有近身伴随在新皇身边的苏芳知道,其实从半个月前新皇第一次招戏班开始到现在,新皇的注意力从未在台上停留过。
天威难测。苏芳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开始明白了这个词,想想这半个月来自己得到过新皇最真诚的赞赏还是几天前承天门那次,新皇对他安排仪仗的速度十分满意。
隐约明白自己最大的优势在哪里,苏芳半点不敢在效率这两个字上有所怠慢。
邵奕不知道自己偷偷让系统给自己放视频看的行为,以及自己十八线的演技水平给周围的人造成了多么大的心理阴影,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对自己五分钟就坐上轿子的速度感到满意。
[如果那些大臣们造反有苏芳这样的效率该多好啊。]邵奕带着些微怨念,不过很快情绪就回转过来,[不过现在武将也掺和进来了,造反这件事,还是手里有刀的靠谱啊!]
系统被邵奕这样说得也很激动,立即扫了下全京城的武将,结果显示一片祥和。
[武将们并没有想要造反啊。]系统觉得邵奕判断失误了。
邵奕对系统扫描的结果并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他是武将们推上来的,所以武将们肯定还是想再抢救一下的。
这都不是什么问题。
邵奕信心满满地说道:[没事,他们会想的,我现在也算是熟练工了。]
他都气倒好几个老臣了,绝对熟练!
于是十分钟后,邵奕满脸乖巧地坐在镇北侯的对面,语气温顺又无辜:“大将军前来宫内见朕,所为何事?”
这不温顺不乖巧不行啊!
为什么在这个封建社会一个六十多岁临近古稀之年的老人,还能做到精神看起来比他这个二十小伙还奕奕,手腕可能抡起来能比他脖子还粗!
文人的舌枪唇炮邵奕可以和他们玩个不讲道理,但是面对武德服人的时候,邵奕只能说自己还是很讲道理的。
什么?系统说世界意志可以保他不死?
但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词叫做生不如死,那个拳头邵奕觉得自己稍微磕到都会得脑震荡,人类的从心告诉他,不要赌一个气急的人理智上还会记得不能揍皇帝。
被邵奕恭敬对待的镇北侯看着邵奕也是满脸慈爱。
他这把年纪了,虽然还领着二品官职,本质上已经是不管事养老的人了,不管是导火索那个朝会还是承天门那事,他都没有亲眼见过。
前天几位文职体系那边的大臣找上门来和他做说客的时候,那些人说什么‘昏聩、任性、肆意妄为’还有什么‘完全视天下和朝堂为儿戏’的,好像很暴戾的样子,他还想着自己十多年没见过的小娃娃,居然变成这样了吗?
现在这么近距离一看,镇北侯完全不觉得那些文臣们说的是对的。
这位新皇的温顺乖巧的样子看起来是有点假,可是整个人那种沉静的气质以及透亮的双眼,显然是个很有主意,至少是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的人。
真正昏聩或者暴戾的人眼里是不会有这样的神采的。
完全可以说阅尽千帆见过世间百态的镇北侯十分肯定这点。
唯一让镇北侯有些奇怪的只有一点——这新皇给他的感觉倒是不像是北部边塞长大的孩子,反而一股子书生气。
镇北侯心里闪过这么丝念头,不过并没有深想什么。
毕竟邵奕这眉眼样貌,完全就是他们邵家皇室典型的模样,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文臣那边弯弯绕绕给他们武将们挖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镇北侯很快就把那些文臣劝他两天的内容抛到脑后,和蔼地对着邵奕说道:“臣并未有什么事,只是听说那些文臣让陛下不开心了,便来看看陛下。”
“那些文人成日里抨击这弹劾那的,路边看到一头驴不走路都要骂句不守规矩。”镇北侯毫不客气地骂道,“陛下这罚得可真的是好好出了我们心中一口恶气啊。”
邵奕听着这夸赞的话并没有什么触动,反而有些警惕,他可不觉得不管事的镇北侯特意进宫一趟是来玩夸夸乐的,这种先表示认同,把人心防卸下,让对方觉得他们是一伙的后,再进行攻城略地的话术邵奕他可熟悉了。
如果他真的是同位体那个被懵懵懂懂推上帝位的人,指不定还真的就被套住,把镇北侯当自己人了。
都六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带欺负小孩的?
不愧是玩战术的大将军,心脏真的是最基本的操作了。
邵奕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是立即变成终于得到认同的那股愤慨,像是和家长告状一样对着镇北侯大声道:“是!他们太过分了!朕下旨让他们即刻上任,这都三天了还在京城里磨磨唧唧,简直是完全不把朕放在眼里!”
“朕要斩了他们!”邵奕怒而拍桌。
管这位心脏的镇北侯接下来要怎么操作呢!反正——
迅哥儿!我来学你拆房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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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梗来源:“中国人的性情总是喜欢调和、折中的。礕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无声的中国》
鲁迅:这话真是我说的!
第7章
听到邵奕的发言镇北侯还是很淡定的,毕竟承天门那大规模贬职的事情还在闹着呢,这位新皇肯定是有脾气的。对于镇北侯来说,邵奕嚷嚷着要杀人,身上半点杀气都没有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可爱。
没有对邵奕的话做出什么规劝,镇北侯似是沉思了下,对着邵奕问道:“这些文臣们陛下都斩了,他们手上的公务陛下准备让谁处理?”
邵奕没有什么思考,立即就回答道:“你们不是都在家里闲着吗?你们来做啊!”
在见到镇北侯意识到用对付文臣那套路拿不出来后,邵奕立即就换了一种昏君方式。
让武将们把文官的职责都揽了去,兵他们有,粮他们有,武器他们也有,这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不造个反不合适吧!不管是董卓还是王莽他都很需要。
镇北侯第一反应就是这是试探,刚想笑呵呵表示‘陛下别开老臣玩笑’之类的话前,镇北侯抬眸对上了邵奕那满是殷切期待的诚恳目光。
忽然镇北侯就意识到这位新皇陛下是在说真话。
“……”镇北侯微微睁大了眼。
心底一片复杂的镇北侯完全说不出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邵朝皇帝多短命,他已经是四朝元老了,邵家的皇帝在他看来其实都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除了身体不好之外就是多疑和猜忌,到了后期就越发地疯癫,百年来都没有例外。
镇北侯的大半生都是在被皇帝们猜忌渡过的,尤其是他当初护着邵奕父亲,那位有着出色军事才能的皇子时候,那会儿每次被诏回京,都能感觉到高台之上那隐晦又锋利的目光仿佛要割开他的脖颈。
这种事情镇北侯早就已经习惯了,古稀之年的老人也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而且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毕竟从古至今每次朝代更迭都是军事变革,现今还未有过任何例外,他们这些执掌兵权的将领们自然是会倍受忌惮。
然而……
现在似乎有了个例外。
镇北侯认真看了眼邵奕,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曾经那位意气风发又匆匆陨落的年轻将领,看着邵奕的目光终于是带上了些许真实情绪。
这位年轻的皇帝和其他邵家皇帝不一样,他并不是生于纷乱的京城,也不是长于充满各种算计和攻讦的京城,他是在北疆长大的孩子,幼时失去父母被北疆的将士们拉扯长大的,和他们这些武夫一样爱和憎都是那么的分明。
来到京城后一直都在试图掌控他,安排他人生的文臣们都是他的敌人,而从小到大都护着他,甚至还把他扶上皇位的武将们都是他自己人。
所以他才会对这些文臣们毫不客气,把好东西都往武将手里塞。
边疆是真缺靠谱的文人做事啊。镇北侯这时候再回想起来自己让人打听来,新皇给那些人发配的官职。
那些年轻有学识的文臣,新皇可劲的给他往边疆塞,这是心里头一直都记着这些事呢。
文臣们说新皇心思深沉,不动声色借口养伤半个月已经暗中把朝堂上下摸透了,实际上是这孩子心里头惦念着,把那些边塞将领们抱怨的话记到心里去了,只怕是来京都之前就已经把那些缺职记了下来吧。
这孩子心是赤诚的,但这也是不行的,镇北侯再不懂帝王之道也知道不可以这样做,但要把新皇那颗诚挚的心推开镇北侯也做不到,当初最终自己没有护佑住那位皇子,现在人老了,稍微帮扶下稚嫩的新皇应该还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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