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中别有洞天,还留着一些人为的痕迹,洞口斜向上方开,今夜并不晴朗,夜空飘着几许乌云,朦胧的月光映照下来,照在岩洞的边缘。
方无竹站在洞边,抬头望着头顶不甚明朗的月色,思索片刻,唇边突然有了几分笑意:“张道长,想必此地便是你锻造无为月剑的地方吧。”
张道长:“何以见得?”
“这个岩洞的位置正好,洞口倾斜,有露出的部分,且前方无遮挡,平日夜里无论何时都能看见月轮。并且,每一年的八月,月相最为圆满的时候,月轮在夜中将会正对这个洞口。”方无竹道,“先前张道长说,无为月剑要根据月相来锻造,月相是否圆满决定锻造无为月剑的时机,张道长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
萧阳月心中微动,忍不住扭头望着方无竹,他一袭白衣,迎着月光而立,衣摆随着晚风缓缓拂动,身影修长,白衣悄然与柔白的月光混在一起,模糊了他的眼。
张道长未说什么,只是眯着眼眸抚了抚白须,转身朝着岩洞内走去。
岩洞尽头是一片杂乱的碎石,石缝中生出干枯的杂草,张道长抬掌,周身内力浮动,他猛一睁眼,并起双指用力击在碎石某处。伴随着一声巨响,石壁上的碎石应声而崩塌,一阵灰尘扑面而出,四周不断响起砂石滑落的声音。
一听砂石的声音,方无竹便察觉,这岩壁背后并非实心,而是留出了些许空隙。
伴随着碎石的崩裂,一块沉重的黑石现身于厚重的石壁之中,黑石通体幽黑,却又泛着浅淡的月白色微光。张道长取出手中拂尘,在那半丈长的黑石上方每隔数寸的位置分别打入一道内力,几息之后,黑石裂开一道细细的缝隙,整块黑石如同龟裂的泥土,块块剥落下来。
最后,黑石之中的物件终于露出了全貌。
那是一把长剑,长剑的剑柄与剑刃都呈现与那黑石相似的色彩,幽黑中泛着银白微光,细细的银色剑纹如同流水般刻在刃面,透着冰冷而锋利的肃杀,只一眼,便能让人心生莫名的震颤与敬畏。
这就是天下霸道一剑,无为剑中的无为月剑。
看见无为月剑的第一眼,萧阳月便心头巨震,他说不清这究竟是怎样的感受,只感觉自身体内的内力刹那间汹涌起来,似乎急需宣泄而出。
萧阳月盯着无为月剑,不自主屏住呼吸,手指缓缓贴上剑身,明明剑刃是如此的冰冷,却又似乎在他体内唤起了躁动不休的内力。
萧阳月缓缓吐出一口气,笃定地用手指握紧剑柄,用力将无为月剑从黑石中抽出,顺势运了两道剑势。
他抖落剑身上的泥土,剑势落毕,剑锋垂向地面,剑锋的微光与洞外的月光仿佛牵系在了一处。
萧阳月只感觉通身内力气息流畅无比,他伸手抚过长剑,感受着剑纹划过自己的指腹,一双与那黑石一般幽黑的眸中,也闪着惊奇而喜悦的光。
直到日出,几人才离开金乌坡,方无竹望向周围光线尚且暗淡的树林,几片落叶飘忽落下,方无竹盯着那处看了一阵,眼神微微一暗。
三人回到道观时已是辰时,正好见嵇胜背着竹篓提着柴刀往山里去,嵇胜和众人打了招呼,方无竹见他右手手掌缠了一圈纱布,像是受了伤,便问道:“嵇师弟可是手受伤了?”
嵇胜摸摸自己右手,无所谓地笑笑:“无事,昨日练剑时一不小心受了伤,不过小伤,不碍事,多谢方公子体恤。”
说罢,嵇胜便告辞往山里去了。
方无竹与萧阳月两人一夜都没睡,回房后,萧阳月也一直在房中细细看着无为月剑,无为剑都没有剑鞘,他便用剑绢将刀刃擦亮之后再用皮革将刀刃缠住。
方无竹坐在厢房的床上,看着萧阳月对月剑实在爱不释手,笑道:“好了,你都看了几个时辰了,剑在那又跑不了,昨晚一夜没睡,也该歇息会了。”
萧阳月将剑放在一边,在床上躺下,他侧身凝视着方无竹,忽然问:“你为何一直穿白衣?喜欢白色么?”
方无竹微微笑笑:“那倒不是。”
“那是为何?”
“从前我在武林中时常穿一身黑衣,那时整日刀剑拼杀,总是溅一身血,所以索性就穿黑色,这样溅上了也看不出来。”方无竹道,“如今穿白衣,任何污秽都显而易见,也算是告诫自己,莫再像当年那般醉心于无谓的厮杀。”
萧阳月无言地望着他,最后静静道:“你如何,于我来说,都一样。”
方无竹心中动容,忍不住垂眸吻在萧阳月的唇上,他用手指卷着萧阳月的发丝,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某日去你府上时看见的你穿红衣的模样,令我想了许久了。”
萧阳月:“……为何喜欢那个?”
“因为那像你的婚服。”方无竹轻轻一摸萧阳月的鼻子,“我那时便在想,究竟谁人可以看到你这副模样?”
方无竹顿了顿,又道:“不过,不管从前谁见过,从今往后便只有我能见了。”
萧阳月:“那衣服也只穿给你看过而已。”
方无竹眸色一亮,笑着贴上去:“那可真是受宠若惊,等我们回了京城,再穿一次给我看看,可好?”
萧阳月微微抿唇:“……随你。”
五日后的清晨,萧阳月与方无竹二人在无明道观大门辞别张道长。
萧阳月与方无竹二人已经收拾好了行装,等到在城中与浮萍阁的护卫们汇合后,便要踏上前往京城的路。
上一回辞别师父已是过去许久,如今辞别,萧阳月的心性已和那时有了云泥之别。
他最后朝着师父磕头,道:“师父,等徒儿回来。”
张道长点点头,缓缓道一声“去吧”,站在门前,望着萧阳月和方无竹的身影一路远去,最后隐没在山野之中。
嵇胜站在一旁,二人离开后,他对张道长道:“师父也莫太想念师兄了,师兄定会常回来看师父的。”
张道长默然,拂袖转身,道:“练武去吧。”
嵇胜颔首:“是。”
张道长独自回到厢房中,静坐片刻后,一双眼中越发多了一层阴霾,他拿出纸笔,写下一封信,书信不长,只有不过半页纸。
写毕后,张道长将书信封好,唤来一名小道童,将信纸递给他,附耳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小道童听后,满面惊讶,一会儿便忍不住哭了起来,抱住张道长的手臂呜呜咽咽:“志儿不想走……志儿想留在道观里……”
张道长轻叹一声:“傻孩子。”
张道长又低声与小道童说了半刻钟,名唤志儿的小道童才堪堪止住哭泣,握紧了手中的信封,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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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现代,方无竹的地理一定是满分(doge
第84章
方无竹与萧阳月回到京城时,已是夏秋交汇之时。
方无竹这一去有数月,萧阳月更是将近半年,京城街头巷道依然繁华如旧,萧阳月早已将自己返回之事提前派人禀报了皇上,他一回京便得面见皇上。
方无竹骑在马上,抬手摸了摸萧阳月的头发,道:“你安心去吧,我先回府一趟,戚府今后的事我也得提前安排一二,之后便去宫门口接你。”
萧阳月点点头,快马朝着皇宫去了。
方无竹回到戚府,他回玢州,名义上是回去奔丧,先夫人母家的丧礼他自然参加了,期间也有写信回府,告诉府中人自己会在玢州多停留一些时日。
回府之后,戚府管家和下人们为方无竹接风洗尘,一派礼节都完毕后,方无竹才把几个管家和庶弟叫到了书房,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几个戚家的庶弟平日里鲜少看见嫡长的大哥,坐在他面前也是如坐针毡,今日更是不知有何事要把他们聚在这里,更是心中带着几分惶恐。
方无竹看着一屋子与他无甚血亲关系的人,低头饮了一口杯中茶水,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奢华气派的侯府内屋,心想,自己竟真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数年,如今依怀恩的请求安置戚府,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方无竹放下手中茶杯,开门见山道:“明日我会面见皇上,自请削去侯爵之位。”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众人都呆滞着说不出话,一旁伺候茶水的喜荷更是惊得失手跌了茶盏,茶水和茶杯碎片洒了一地,方无竹面不改色道:“数月前的投毒案,虽已找到真凶,但我未能完全洗脱罪名,皇上对我已有很大的戒备。父亲病逝,我本就是皇上为安抚文臣集团破例封的侯爵,我的子嗣也不会再有侯爵之名,经过此事,更不可能再有复起之势。戚府在皇城中屹立数十年,如今早已没有我太爷还在时的根基了,朝中形势如何,我看得很清楚,我若主动请旨削去爵位,戚府还能有安稳日子,若等到皇上亲自下旨,那时,光景可就大不相同了。这也是为了戚府日后着想,我意已决,你们就不必再劝了。”
方无竹从椅子上站起,径直往房门外走去,座下的戚府三少爷吓白了一张脸,他平日里最游手好闲,花起钱来也是如流水,那些世家公子哥们看在他是侯爷的庶弟的面子上,也算是很给面子,吃喝玩乐都是笑脸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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