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之桃继续道:“方大人,霍乔为恢复当年功力,除了筑肉融骨,还借助了金蛇胎子的功力。红岳会的掌门人岳红衣,摩罗教的教主尤金鳞,以及耿冲道,他们三人都借霍乔奇蛊门的蛊毒提升了自身武功修为,尤其是岳红衣,若没有霍乔,她不可能修炼雾隐飞花阵。有天舛纲在身,霍乔修炼功法比以前容易太多,雾隐飞花阵这样的三流功法,霍乔几乎是信手拈来,三凤山的浓雾就是霍乔的手笔。
“但霍乔给那三人的蛊毒之中,实则包含了凝成金蛇胎子的毒药。岳红衣与耿冲道都是蠢笨之人,一直被蒙在鼓里,尤金鳞起先有所察觉,而后却被霍乔在胸口种下附骨疽,不得已继续听命于他。”
董之桃顿了顿,望向戚逐:“方大人,尤金鳞体内的金蛇胎子,可还在你手里?”
“的确还在我手中。”戚逐回答,“不过金蛇胎子效力太强,我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吸化。”
“那么地厄纲呢?”
“如今并不在。”
戚逐的回答出乎意料,董之桃诧异地抬头,书房的门却在此时被人叩响,喜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侯爷,先夫人在淮南的本家送信来了,说是三舅爷走了。”
喜荷口中的三舅爷是先夫人晁氏的亲兄弟,听说在戚逐儿时和侯府也常有来往,晁夫人走后,和侯府的来往也就淡了。
戚逐倒是一直尽着晚辈的孝心,一年半载总会遣人送些书信和银钱回晁家,也给晁家本家的男子在当地捐了几个小官。晁家这些年也没落了许多,怎么说都是他“母亲”的本家,他是该接济的。
戚逐让喜荷进来,喜荷捧着封书信走入,看见董之桃站在一边,嘴唇微微一撇,还是朝她行了礼,将信交给了戚逐。
戚逐拆开信纸,草草读完,道:“我仍记得我儿时刚上书房读书时,三舅爷常来看我的。我也快五年未回去探亲了,如今三舅爷过世,我是该回去吊唁吊唁才是。喜荷,你明日替我打点打点行李,等我向皇上说明,就回母亲本家看看。”
“是。”
戚逐扭头望着董之桃,笑道:“之桃,你同我一起回去吧。”
董之桃微一福身:“是,侯爷。”
喜荷退下后,戚逐在书桌前坐下,铺开信纸,简单给本家写了一封回信。
董之桃微微蹙眉,道:“方大人,如今霍乔的势力在淮南渗透颇多,如此前往,恐怕……”
戚逐缓缓道:“五年已过,我该去见见故人了。”
看着戚逐眸中沉郁肃静的神色,董之桃心中一惊。
-
冬去春来,淮南早早地便入了春。
玢州乃淮南一带有名的富庶地,此时正值南北商人行商的时节,玢州城内热闹非凡,旅店客栈都住满了人。
此时,一家名为悦来客栈的旅店门前徐徐停下一队车马,一名膀大腰圆的富贵男子从马车上走下,身边跟了十几名随从。
客栈小二连忙将男子迎进客栈,男子似乎是这间客栈的熟人,客栈掌柜也笑脸相迎与他寒暄,话里话外都是恭维。
男子将一袋子碎银放在柜台上,道:“陈掌柜,老样子,要你这儿东面那间上上房,今年南边生意多,我会多待几天。”
掌柜闻言,面露几分难色,搓搓手愧疚道:“这……杜老爷,不瞒您说,其实小店东面那间上上房已有客人住下了,也是位来南边跑商的长居的客人。要不这样,南面那间上房也是顶好的,我老早就让人收拾出来了,您看……”
被称作杜老爷的男子闻言一瞪眼,不满道:“陈掌柜,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住你这儿东面那间上上房,你今年怎么给别人了!不行!我做生意讲究风水,你这儿东面上上房风水最好,我不住其他地方,你把那人叫出来,我开他三倍价钱,让他挪地方!”
陈掌柜几番劝说不下,到底也不敢得罪杜老爷,只能领着他朝楼上那间上上房走去。那间房门前守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人,见有来人,上前询问有什么事。
陈掌柜道:“两位,这位是北边来跑商的杜文政杜老爷。杜老爷是咱们店的常客,住惯了这间上上房,看看能否和你们家少爷打个商量,出三倍价钱,劳驾换另一间上房?”
小厮相互看看,轻轻叩响房门,唤道:“少爷,有旅店客人求见,说是想换房。”
一道清冷的声音自房内响起:“不换。”
闻言,小厮面不改色对掌柜和杜老爷道:“我家少爷不想换,掌柜的,住店讲究先来后到,还请这位杜老爷往别间屋子去吧。”
“敢问住这里头的人姓甚名谁,是哪家跑商的?做的什么生意?”杜文政一扫门前两个小厮,冷冷哼一声,“辽州杜家布庄听过没?布都供着京城世家大族的!里头的客官,可别不识好歹!”
话音落下,房门忽地被人打开。
杜文政抬眸一看,气势汹汹的话一下堵在喉头,活像是被人生生扼住了脖子,憋红了一张肥肉横陈的脸,眼睛也瞪得直直的。
房内的男子穿着一身淡色素衫,可一身素色盖不住他的容貌。杜文政也是个有龙阳之癖的人,娶了夫人又在家中养了男宠,看见眼前人时,杜文政顿觉家中那些歪瓜裂枣食之无味,眼前此人才真是天下绝色。
萧阳月盯着他,冷冷道:“我说了,不换,不要在我门前吵闹。”
假装成小厮的浮萍阁亲卫们一颔首,正打算将杜文政一行人打发走,杜文政却忽然伸手,拽住萧阳月的手腕,一只手汗津津的,整个人也结结巴巴:“你……你是谁?你是从哪儿来的?”
还未等萧阳月做出回应,站在两边的亲卫便露出袖中的短刀,往杜文政手臂上一架,沉声喝道:“别碰我们家少爷,当心被人剁了腕子。”
客栈掌柜站在一边,早已吓得双腿哆嗦,是大气也不敢出。两个亲卫眸中的杀气实在不像是寻常人会有,杜文政身边的仆从们一时也都被震得呆愣在原地。
杜文政浑身一颤,心下已知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霎时松了手,赶忙踉跄着跑远了。
萧阳月回身进入房内,用布重重擦着自己腕上被沾上的汗,眸中满是阴沉厌恶。
一名亲卫走入,低声问道:“阁主大人,要换地方吗?近来南下跑商的多了,鱼龙混杂的,难免吵闹。”
萧阳月捏捏眉心,他在玢州待了已快两个月了,近来烦心的事也不少,着实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着人重新找个清净地方。”
玢州乃侯爷母亲本家晁家所在的州县,八九个月前,萧阳月便已在玢州及几个相邻的州县安排浮萍阁人手调查戚府与晁府。
此次他来,来得大大方方,连易容都不曾做过,因为他早就同戚逐说过自己会查他,倒也不怕打草惊蛇。若是自己调查受阻,真正欲盖弥彰的,是戚逐自己。
“侯爷的舅舅一个多月前去世,他儿时与母家舅舅关系甚亲,必定会回本家吊唁,如今大概也快到了。”萧阳月道,“安排人紧紧盯着晁府,若侯爷回来,即刻禀报我。”
“是。”
亲卫离开后,萧阳月在房内窗边的书桌边坐下,继续看着先前放下的一摞书信。
戚逐儿时还在念书时,结识过一个玢州的同龄同乡,两人交情甚密。后来那人回到玢州,戚逐与他还时常来往书信,戚逐遭遇武林匪徒绑架后,两人自然是就此断了联系。
如今那人已是玢州一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官,萧阳月着人带着朝廷的命令去传话,说贤坤侯府前阵子犯上,侯爷下了狱,朝廷派人前来调查侯爷本家与其亲朋友人。
那人一听,当即便吓得不行,既害怕惹祸上身,又不敢欺君瞒上,连连跑了几趟官府,解释说自己与侯爷只是儿时在京城相识,如今已是近十年未曾联络了,又交出了从前与侯爷通过的所有书信,就怕朝廷怪罪。
如今,那些书信已全都在萧阳月手里。
这些书信虽非常久远,字迹也还能辨认得清,萧阳月这几日将这些书信与侯爷近来的笔迹对比过多次,字迹虽略有不同,但这些书信已有十年之久,如此久远,寻常人的字迹再怎么样也会有一些变化。除去这些,字迹笔锋十分相似,整体字形也几乎一致。
若非同一人所写,恐怕难以模仿到如此程度。
萧阳月放下那些信纸,光从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入手还不足够,他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那些用于对比字迹的书信中,还有上回在宫里穆赫巴可汗来访的时候,侯爷在宴席上偷偷给他递的信,这张纸上的字迹比其他任何一封书信里头的字迹都要凌乱,却难掩其飞扬跋扈,兴许是碍于场合,只能写得潦草。
萧阳月看着纸上的字迹,手指不自觉抚摸上去。
就在这时,房间门再度被人叩响,一名亲卫快步走入,从袖中抽出几张卷起的宣纸,低声道:“阁主大人,暗卫来了消息,说是十年前由百步剑派主使的绑架案有眉目了。”
萧阳月倏地抬眸,从亲卫手中接过那几张纸,展开来看,皆是画着人像。
“这五人是已确定从当年百步剑派手中活下来的,身份皆已查明,已经派人盯着了,没有打草惊蛇。”亲卫指了指其中一张画像上的男子,男子看上去约摸二十五岁,眉目刚毅,“尤其是此人,此人名叫庄英,就住在距离玢州三百里路的釜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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