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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有归处 (语笑阑珊)


  ……
  夜幕深沉。
  柳弦安沐浴之后,与阿宁一个人一个木桶泡脚,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几句话,说得两人都昏昏欲睡,正打呵欠时,屋门却被敲响了。
  阿宁打了个激灵:“谁!”
  梁戍问:“睡了?”
  柳弦安不愿意动,依旧舒舒服服打着盹。阿宁赶紧跑去开门,一股冷风吹进来,睡仙这才勉强睁开半只眼睛,看着站到自己面前的人:“王爷。”
  梁戍也已经沐浴完了,沐浴完等了小半个时辰,不见隔壁有动静,索性亲自过来提醒。他扯住他脸上的一点皮肉,不满道:“说好的我气不顺,今晚要按一按呢?”
  柳弦安想偷懒,不想按,就试图敷衍,王爷也并没有不顺到那种地步,倒不必如此紧……哎呀!
  阿宁站在门边,整个人都惊呆了,他眼睁睁看着王爷扛走了自家的公子,直接从床边拎起来,甚至连脚都没有擦干,就那么滴着水,白生生晃悠在凉飕飕的夜风里。
  “砰”一声,主屋的门也被关上了。
  阿宁:太没有礼数了,想喊救命。
  柳弦安:“阿嚏!”
  梁戍将人放在自己床上:“先从哪里开始按?”
  柳弦安四处打量:“王爷的床为什么这么大?”
  梁戍顺理成章地回答:“方便你来睡。”
  柳弦安觉得那也可以,因为这张床看起来的确要比自己那张更加软和舒服。他爬到床头坐好,示意梁戍先趴着:“有些地方按起来可能有点疼,但按完会很舒服,实在忍不了就告诉我。”
  梁戍在白天已经被戳了一指头,所以有了些许心理准备:“好。”
  柳弦安挽起衣袖,屈指按住一处穴位:“疼吗?”
  梁戍道:“不疼,没有感觉。”
  “这儿呢?”
  “也不疼。”
  “这里?”
  “有点酸。”
  柳弦安又按了一处:“这——”
  还没问,梁戍已经倒吸一口冷气:“停!”
  柳弦安迟疑了一下,侧头看他:“很疼吗?”
  梁戍眼前发黑地点头。
  柳弦安提醒:“肾虚?”
  梁戍:“……”
  岂有此理,必不可能。骁王殿下当机立断,那我八成是感觉错了,你再按按。
  柳弦安跨坐在他身上,又是一下。
  梁戍将头深深埋进枕头,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一波送去见白胡子老头。
  “还疼吗?”
  “不疼。”
  云淡风轻,声音不改,泰山崩于眼前而颜色不变。三国时关云长臂血流离盈于盘器,仍能割炙引酒言笑自若,没理由堂堂骁王殿下连按个穴位都不行。
  梁戍缓缓吐出一口气,在心里将自己戎马生涯的生死时刻总结了个遍,咬紧牙关,硬是趴着没挪动半分。把这与心上人肌肤之亲的暧昧时刻,趴出了满帐战无不胜,铁骨铮铮的气氛……勉强能算是肌肤之亲吧,因为确实肌肤了,而柳二公子在按完之后,也确实主动低头亲了亲他。
  梁戍浑身卸力:“按完了?”
  “今天的份按完了。”柳弦安下床,洗干净手上的按摩花油,“明天再继续。”
  梁戍当场耳鸣,不想再动。
  柳弦安回到床上,往他身上懒懒一趴,问:“真的不疼吗?”
  梁戍挤出一个高贵而又颇有男人尊严的“嗯”,不疼,说不疼就不疼。
  柳弦安搂住他的肩膀,搂了一阵,突然笑了一声。
  梁戍回过头问:“高兴什么呢?”
  “没高兴什么。”柳弦安道,“就是觉得王爷十分厉害。”
  也十分听话,随便乱说句话哄一哄,就能配合治疗,一动不动趴半个时辰。


第75章
  都“十分厉害”了, 那多少得有一些别的奖励。于是柳弦安又替他松了松肩颈和脊背,这回的手法就要温柔体贴许多,梁戍觉得近日来积攒的疲累像是被一并卸除了, 便伸手将人拽到自己怀中:“我也替你按按?”
  “好。”柳弦安垂下头, 伸手指着自己的颈背, “这儿。”
  被寝衣裹着的肩膀白皙瘦削,诗中说美人似一枝春雪冻梅花, 果真不假,梁戍不怎么舍得去碰这如同冰雪捏成的单薄身子,只不轻不重地替他按揉筋骨, 问:“成日里吃吃睡睡, 怎么也没见你多长些肉?”
  “吃得又不多。”柳弦安吸气, “往左一些。”
  梁戍依言照做, 屈起食指,没几下就将怀中人按得缩作一团,挣扎着想跑, 梁戍却不肯松开,一手抓着他的手臂,另一手握住他的脚踝:“听话, 别动。”
  别动是不可能的,柳弦安酸得眼泪都要流出来, 寝衣被揉得衣带松垮,梁戍视线顺势从那敞开的领口间滑进去,把浅雪粉樱赏了个透, 下手也随之更轻, 将那把细腰搂了,低头亲他的脸颊。
  说好的按摩, 就这么变成了一对小情人的耳鬓厮磨。柳弦安手臂绕过他的肩膀,躺在床上笑,两人鼻尖相互蹭着,彼此腻乎乎地亲了一会儿,亲吻的间隙里,柳弦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开始侧着头笑,笑得止不住,笑得梁戍也好笑,将人抱紧了问:“在高兴什么?说出来听听。”
  “也没什么。”柳弦安道,“就是觉得这样很好。”
  梁戍用拇指按住他湿润的下唇,稍微摩挲片刻。他也觉得这样很好,以往的自己,整个人都被三万里的大漠长风裹挟着,金戈铁马月照凉州,原以为会孤冷寒凉一生,没曾想命里拐弯处,竟还等了这么一个懒呼呼的睡仙。他笑着捏捏他,又爱怜疼惜地亲了亲,亲得柳弦安又开始躲了,方才消停下来,两人一并睡下。
  隔壁房中的阿宁伸长脖子看了三四回,没等到公子回来,反而等到了骁王殿下房中灯烛尽熄,便深沉而又忧虑地叹了口气,唉,不合礼数。
  但柳二公子是不会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软而舒服的床,于是第二天便理所应当地赖到了中午,最后还是被阿宁用力给推醒的。
  “公子!”他说,“太阳晒屁股啦!”
  柳弦安被他强行拽了起来,打着呵欠缓了一会儿,才四下看着问:“王爷已经走了?”
  “王爷一大早就走了,现在大家应当都在书房。”阿宁抖开衣服,“伸手。”
  柳弦安勉强配合地穿衣,穿好后却又向后直挺挺一倒,一副岿然不动、懒得洗漱的模样。阿宁现在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他抱起胳膊站在床边,道:“王爷说要等公子一起用饭。”
  “……”柳弦安果然立刻坐了起来,“在哪里?”
  在前院饭厅。
  冬日里难得有这么好的太阳,所以梁戍便命人将饭桌摆在了院里,一口热气腾腾的腊排火锅配着香甜糯米饭,还有夏日里晒干的鲜甜菌子。高林喝了口汤,对苦宥道:“嚯,这味道够鲜的,什么好东西,走时给我也装一包。”
  “就是普通的杂菌。”苦宥道,“西南到处都有卖的,你想要,别说一包,一车也花不了几个钱。但你别自己去买,我买,否则若碰到奸商,将毒菇也掺进去当好菇卖,怕是要吃得你满房顶找小人。”
  高林猝不及防,差点被汤呛到。柳弦安替他拍了两下脊背,道:“我看书中所记,早年有许多巫师都是以毒菇提炼毒素,用来装神弄鬼坑害百姓,现在还有此类事件吗?”
  “还有,不过大多是发生在一些偏远村镇,稍微繁华一些的地方,百姓已经不信这些了。”苦宥道,“官府多年的努力还是有用的,只是可恨邪教无孔不入,往往是你堵上了一个口子,他们又在另一处开始作祟。”
  就比如说所谓的“白福佛母”,先前只是一尊石头雕像,现在却已经有了在人间的托生少女。苦宥继续说着有关邪教的事给众人听,梁戍在锅里夹了一根煮到酥烂的排骨,将里头的硬骨剔了,软骨留下,晾凉后方才把碗推到柳弦安眼前:“别光顾着听故事,吃饭。”
  苦宥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关怀手法给震住了,他暂时还没有适应这种大场面,只有高林,以过来人的姿态拍拍他的肩膀,这不算什么,真的,往后还会有更不值钱的王爷,慢慢你就会习惯。
  ……
  下午的时候,隔壁村子里那个叫王全的混混被带回了驻军城,他是没什么硬骨头的,见到满城官兵长刀,先吓得尿了裤子,还没等审问就主动开口,将有关于白福教的事抖露了个干净。他举起手诅咒发誓:“大人,我可不信这玩意啊,半分都不信!”
  苦宥问:“可我怎么听说你上蹿下跳,发展下线发展得极为勤快?”
  王全苦起脸承认:“是,那是因为有钱拿,按人头结算。”而且酬劳还不低。于是这混混便装出一幅全心信奉的模样,看似虔诚,背地里全是为了生意。
  “谁是你的上线?”
  “张麻杆,但前阵子已经病死了,在他病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我还上门去讨过债。”
  “讨什么债?”
  “我拉了许多人入教,按约好的,他得给我钱啊。不过我还是去晚了,进门发现他已经奄奄一息,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家人还吵吵着要报官,我只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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