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这是得了什么病?”
“没什么病,咳疾!”
高林阴沉着脸,吩咐大婶烧了帕子,往后不可多言,但消息最终还是传了出去,甚至连袁彧也听说了,他试探着问:“最近几天怎么没见着王爷?”
“病了。”高林对他倒是没有隐瞒,坐在椅上发牢骚,“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怪病,说瘟疫又不像瘟疫,得病的也不单单是王爷,这几天你散步时没有觉察吗?四处都是咳嗽声。”
“白鹤山庄也无计可施?”
“白鹤山庄是大夫,又不是神仙。”高林道,“我来就是要告诉你,往后几天,还是别出门了,免得也被染上病。你这房子周围,我等会再派人用石灰撒一圈。”
“好,我就待在此处。”袁彧道,“就待在此处,等着。”
他自以为大功告成,心中自是得意,只等着木辙的下一步动作。
而与此同时,白福教的圣女,也悄无声息地开始在西南大地四处游走。
不同于往日的清冷与高高在上,这一回的圣女,终于愿意从高台之上走下来,让诸多信徒们能越发近距离地膜拜她惊人的美貌。他们跪在地上,脸庞激动得通红,像一条条忠实又愚蠢的狗,匍匐上前,争前恐后亲吻那赤裸白皙的脚趾。
南洋女子咯咯笑着,用脚趾挑起其中一人的下巴:“让我来看看你的忠诚。”
男人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布包,打开之后,沉甸甸的银子滚落四周,数量不少,南洋女子又转头看向另一人:“你的呢?”
对方也从袖中取出两根金条,虔诚而又紧张地奉上,口中称:“这是,这是我变卖妻子与女儿,还有祖产得来的!”
“好,很好,金子。”南洋女子轻轻踩着满地金银,“如此赤诚,白福佛母自会保佑你们,无病无灾。”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屋内扫视,但并不是每一个信徒都有金银的,他们战战兢兢,生怕会被佛母降罪。南洋女子回身轻袅坐上高台,主动宽慰:“无妨,没有金银,只凭着力气斩杀邪魔,也能得到庇佑,谁是邪魔?”
“梁戍!”呼声整齐。
南洋女子掩嘴笑着,微微向后一靠,一手撑着头,衣衫半褪,涂了蔻丹的脚趾指向那卖妻卖女的健壮男人:“你,上来吧。”
男人欣喜若狂,跪着一路爬上台阶,颤抖着伸出手。
风灌满了整间房屋,呜呜咽咽似哭诉,又似妖魔尖锐放荡的笑。
……
乌蒙云悠拆下绷带,低头看着自己肩头的伤口,那日他在林地中被流箭所伤,咬牙逃到这处白福教的秘密联络点中,倒是没有再遭到官府追查,安心养了这么些天,箭伤也总算结了疤。
他没打算回去,至少在成功杀了柳南愿之前,没打算回去。
“钱叔。”乌蒙云悠问院中的中年男人,“我让你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大琰军营里一切正常。”中年男人压低声音,“并没有什么要紧人物被杀的消息,倒是瘟疫的事还要闹得更大一些,听说连梁戍也遭了病,大夫成日里往他房中跑,也不见好,那可是白鹤山庄的大夫。”
乌蒙云悠道:“柳南愿呢?”
“在忙着给众人治病。”中年男人道,“不过她这回只在军营中行医,并不会再往别处出诊了,云悠公子若想杀她,恐怕要花费一番力气。照我看,还不如就等着,等到什么时候,万一她也染病了,岂不省事。”
“她挑衅阿乐,我定要杀了她。”乌蒙云悠看了看自己的剑,“算了,钱叔,你先帮我传一份书信给阿乐吧。”
“这……怕是不好送啊。”中年男人为难,“圣女最近行踪不定,今日在这座城,明日又去了另一座城,我也已经三五天没有收到消息了,猜测应当是回了教中。”
“不是在漱花城吗?”
“原本是要去漱花城的,但那里出了些乱子。”中年男人道,“说是有个信徒,想留宿圣女枕边,却又攒不出钱,便干脆砍了自己的手指表忠心,最后惊动官府——”
“等等。”乌蒙云悠皱眉,“什么叫想留宿圣女枕边?”
“就是……就是,云悠公子难道不知道吗?”中年男人迟疑,“圣女此番游走活动,是……是与先前不大相同的,我还当云悠公子早就清楚。”
“那些男人留在阿乐房中?”
“是,是啊。”中年男人点头,“有许多人,咱们铺子里的王柱也去了,他为圣教卖命七八年,这是圣女对他的嘉奖……云悠公子,云悠公子!”
乌蒙云悠如猛鹫落下后院房檐,一把扯住一名男子的衣领:“你去见了阿乐?”
“是。”王柱咧嘴一笑,看起来竟还有些憨厚与不好意思,道,“圣女对我极为满意,还说下回接着赏我。”
乌蒙云悠如遭雷击,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便摇摇晃晃,一路跑了出去。
他翻身骑上一匹快马,似闪电掠过城镇山林。
而与此同时,大琰的军队也已整装待发。
柳弦安想替梁戍整理一下盔甲,结果业务不太熟练,没整出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倒是整出了一个衣衫不整的浪荡王爷,看起来就不像能打胜仗的样子,最后干脆撒手不管,道:“自己来。”
梁戍摇头叹气,唉,命不好,没捡着个贤惠能干的。
柳弦安抬腿踢他。
梁戍敏捷地侧身躲开,自己理好衣冠,又张开手:“过来,亲一口,亲一口就得走了,军队还在等。”
柳弦安揽住他的腰,触手一片冷硬冰凉,于是稍稍皱眉。
梁戍还要耍流氓:“怎么样,手感是不是不如昨晚好?我就说不能穿衣裳。”
柳弦安的眼皮稍微一抽,不怎么愿意回想昨晚,梁戍笑着将他抱起来,温柔叮嘱:“御前侍卫会保护好你,别乱跑,就跟在队伍中,知不知道?”
“知道。”柳弦安捧着他的脸,低头亲了一口,“你不必管我,最好也别用到我。”
“嗯,不受伤,不用你。”梁戍带着人一道往外走,“你就只管看热闹,当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蛋,不过得把我们大胜的细节记清楚些,将来回到三千世界中,好跟那些白胡子老头细细讲上三天三夜。”
“他们不会愿意听的。”
“由不得他们不听!”
柳弦安:“……好吧,那也可以。”
反正在那个世界里,只有你拥有一把很长很长的剑,脸又臭,没有谁敢招惹。
所以这种事,你说了算。
第121章
柳南愿本也想随军出征, 却被柳弦澈严厉禁止,这日只好站在道旁,目送大军一路离开, 然后转过头奇怪地问:“你高兴什么?”
小丫鬟脸蛋红扑扑地回答:“王爷与我们家的二公子可真相配啊。”
“……你又不是第一天见到他们。”
“但之前又没有穿战甲。”
没有穿战甲, 只是寻常华贵潇洒, 而穿了战甲的骁王殿下,在小丫鬟眼里, 立刻就变成了下凡的冷酷天神,周身自带浮沉肃杀雷暴,所到之处群山吞日黑云绵延, 令所有人都倍感胆战心惊。至于穿了战甲的二公子, 虽然没什么杀气, 但好看是实打实的好看, 就连柳南愿也怀疑自己二哥身上那件一看就相当贵重的精致银色轻甲,到底有没有防御作用,还是单纯为了做做样子, 要不然怎么会连头盔不也戴,只在墨发间随便斜插着一根银簪,哪有人这么松松垮垮去打仗的?
唯一能与“战争”扯上关系的, 可能就只剩下了那匹白色战马,就连这, 也是梁戍临时做出的决定,因为倘若不是因为那匹小红胖马实在腿短,又从没在枯藤遍布的密林中跑过, 柳弦安是当真预备与它一起冲锋陷阵, 共进共退。
“算啦,随便他吧。”柳南愿用过来人的语气说, “反正王爷肯定会保护好二哥,我们只管在军营里等着便是。”
弯刀银月部族的人兵分七路,带着西南驻军灵活穿梭密林,悄无声息地向中心点逼近。
……
乌蒙云悠翻身下马,门口的弟子见他如此匆忙地回来,皆是一愣,上前正欲询问,乌蒙云乐却已经像一阵风一般,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快,快去禀告教主!”
密林中此时依旧是无比寂静的,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消散,乌蒙云悠一路向着妹妹的住处跑,却在途中生生止住脚步:“……教主。”
木辙看着他:“我听阿乐说,你去杀柳南愿了。”
乌蒙云悠道:“是。”
“成功了吗?”
“没有。”
“那你为何要回来。”
“因为我听说……听说阿乐……”乌蒙云悠握住拳头,实在说不出沿途听来的那些污言秽语,只是道,“我要先见到她,小叔叔在哪?”
听他提起凤小金,木辙的神情明显一变,乌蒙云悠却将这理解为妹妹出事的征兆,他心里一空,于是不管不顾地撞开众人,冲往后院。木辙却哪里肯容他如此嚣张,挥手一道剑光,打得他向前踉跄两步,险些跌倒。
其余弟子一拥而上,乌蒙云悠拔剑出鞘,扫得周围一片痛呼惨叫,木辙见状,越发目光阴沉,飞身一把卡住他的后颈,将人如鸡崽拎起,抵上粗壮树枝,口中怒呵:“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