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钧知道他心里积压了太多的委屈,一动不动地抱着晏池,感受着怀里人身体的抖动,他的心都在跟着晏池一起哭。
晏池身体没有恢复好,哭了一会之后就没有力气了,只能攥着方钧胸前的衣襟小声地抽气,肩膀时不时颤一下。
“哭完了?”方钧一下一下拍着晏池的后背,冬夜更深露重,晏池在外面呆了挺长时间,肩头和后背都染上了湿意。
方钧担心他身体还没好又着了凉,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罩在他的肩头,将人抱着回了房间里。
他小腿上的伤因为没有处理,又青又紫看起来有些骇人,轻轻一碰就疼得他发抖。
方钧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晏池看着他苦大仇深地给自己的小腿上药,笑着伸手抚平他额间的褶皱。
“没有太疼,”晏池说着,方钧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还强装着镇定道,“嘶——真的不疼。”
方钧却变了脸色,放下手里的药瓶,仰着头郑重其事地看着晏池。
晏池被他盯得发憷,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看着我做什么?”
“疼就说出来,”方钧知道晏池隐忍惯了,不愿意给周围人带来麻烦,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心疼,“在我面前,你可以哭可以撒娇可以喊疼也可以无理取闹。”
晏池只愣了一下就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轻皱着眉头道:“好疼啊,你轻些。”
他低头将额头抵在方钧肩上,轻轻蹭着。方钧偏头在他耳垂上不用力地咬了一口,又继续专注地给他擦药。
一切都收拾好后,天色已经不早了,方钧明早还要去校场当值,晏池就留他在晏府睡下了。
两人表明了心意,只是抱在一起都觉得美妙。晏池畏寒,睡着了后频频往方俊怀里钻。
方钧寅时便起床了,晏池被他搂在怀里,感觉到身后的人的动作,他挣扎着要醒过来。
方钧低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道:“你继续睡,我当完值来找你。”
晏池迷迷糊糊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熟了,被压在一侧的脸通红。
方钧当值回来才知道晏池发烧了,昨天晚上特意让他泡了个热水澡还是没能预防。
晏池一生病看起来就很揪心,一张小脸煞白毫无血色,方钧进门前,晏池仰头面无表情地喝下一大碗药,看见方钧进来,立马皱起了眉冲他道:“药好苦。”
丫鬟都吓了一跳,她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晏池,看起来太新鲜了。
晏池从来没有当着外人的面撒过娇,这话说出口才觉得害羞,臊着脸将吃笑的丫鬟打发出去。
方钧从怀里掏出一袋子桂花糖,油纸还没打开就能闻到桂花的清香,勾得晏池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晏池身子冷,方钧脱掉身上发凉的外袍,带着温度将晏池搂进怀里。
晏池常年喝药,就连发丝都染上了草药的香气,方钧爱极了他身上的这股味道,低头吻住了他的发顶吸气。
“修竹身上好香。”方钧在唇齿间将“修竹”两个字裹了一遍,说出口就已经带着一股爱意。
晏池被他吻得身子发软,手虚虚拢起抓了抓床单。
之后谁都没有再开口,晏池的后背紧贴着方钧前胸,能够感受到方钧强劲有力的心跳,像是有把小锤子敲再他的脊骨上一般。
“他们说,”晏池的手被方钧握在手里暖着,他低头捏着方钧的手指玩,“发烧那里很舒服,你要试一试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么大胆的话,说完之后脸都红透了,恨不得用手堵住耳朵欲盖弥彰。
方钧气笑了,握着晏池的手稍稍用力,在他手背上留下几个浅白色的手印。
“想都别想,”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你现在胆子可是比从前大了不少……”
晏池本来也觉得羞涩,听了方钧的话后,转身捂住了他的嘴,眼下一片绯红眼里还含着水光,看得方钧一颗心颤了颤。
“别……别说了。”
“该说的话都被你说了,还不让我说,”方钧凑在晏池耳边轻轻呼气,“我妻好凶。”
说完两人都是一愣,方钧嗅着晏池脖颈间特有的香味,两人的发丝缠绕在一起,近得像是一个人。
“等幽都下了大雪,我一定给你一场盛世婚礼。”
晏池眼睫颤了颤,光亮从间隙里透出来,他点了点头,回得很轻,“好。”
酉瀛六年小年夜,幽都大雪,一切都被白色覆盖,晏府挂上了红灯笼和红绸,灯火彻夜通明。
红色的迎亲队从晏府长到王府,歌舞喜乐一个不少,方钧在漫天大雪里握住了晏池的手,将他从喜轿上抱了下来。
高堂满座,亲友皆全。
酉瀛八年,大暑夜。
晏骋宋锦书方钧在院子门前站着,脸上都布满了焦急之色。慕锦拉了拉方钧的衣摆,仰着头伸手要他抱。
方钧嘴唇都急得起了皮,弯腰将小孩抱在臂弯里,眼睛一瞬不动地盯着房门,里面每一声挣扎的嘶吼都像是利剑扎在他的心头上。
“方爹爹,池爹爹生的小宝宝叫什么名字呐?”
“叫方悦竹。”
话音刚落,婴儿的啼哭尖利地划破夜空你。
方钧心悦晏修竹。
第87章 番外: 两小无猜(上)
酉瀛十三年。
幽都一入冬就开始下雪,得过了春三月才觉出点暖意,大街上罕见人迹。
晏府的府门敞开,屋檐上挂着的红灯笼被寒风吹得东摇西晃,一捧雪被人从府内抛了出来。
“锦哥哥你等等我呀。”方悦竹手里还捧着雪,指尖冻得通红。
方悦竹生下来就瘦小,如今六岁了才堪堪有八岁的晏慕锦肩头高,怯生生地看着面前有些高的台阶,眼巴巴地盯着晏慕锦。
晏慕锦扭过头看见他,立马扔掉了手里的雪团,走到台阶前将方悦竹抱了下来,又替他将脖子上的围脖往上戴了戴,遮住他冻红的耳垂。
“谢谢锦哥哥。”方悦竹声音脆,一双大眼睛闪乎闪乎的,直把人瞧得心尖尖发软。“锦哥哥,我想堆一个大大的雪人儿。”
他的手指都冻僵了失去了知觉,却还宝贝似地捧着晏慕锦给他做好的雪球。
院子里的雪已经能没过他的脚踝,他有些艰难地拔出双腿跟在晏慕锦的身后。
“好,哥哥给你做。”晏慕锦眉眼已经长开了,有几分晏骋的模样,俊秀得很。
大人们在屋子里烤着炉火闲聊,热气蒙上窗户纸,就连里面人的影子都有些瞧不清了。
方悦竹玩了一会就不愿意再动弹,蹲在晏慕锦身边看着他堆雪球,额前的碎发被融化的雪水打湿,湿淋淋地贴在皮肤上。
晏慕锦手脚利索,很快就堆好了一个跟方悦竹差不多高的雪人。方悦竹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将自己脖子上的围脖取下来给雪人带上,又兴冲冲地跑去厨房拿了一根胡萝卜回来给雪人当鼻子。
晏慕锦怕他着凉,拉着人进了旁边的小亭子里,将自己的围巾取下来给方悦竹围上了。
又轻柔地问道,“清清手冷不冷?”
方悦竹眼睛都黏在雪人上了,听间晏慕锦同自己说话也没听清他问的是什么,就只管点头。
晏慕锦看他点头,咬着牙握着他冰凉的手塞进了衣服里。肚子上的温度最高,晏慕锦被冷得浑身激灵,却还是没有将弟弟的手从衣服里拿出来。
直到宋锦书出来叫两个人进去吃放,方悦竹才依依不舍地被晏慕锦抱着进了屋。
当天晚上晏慕锦就发起了高烧,方悦竹觉得是自己让锦哥哥着了凉,晚上灭了烛火后,偷偷地从自己的床上爬到了晏慕锦的床上。
晏慕锦正在发汗,身子是热的却依旧冷得发颤。方悦竹碰到他身上滚烫的皮肤就红了眼眶,像小时候他生病时晏池抱着他那样搂住晏慕锦。
可他比晏慕锦小了一圈,小手小脚地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晏慕锦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是方悦竹,索性伸手将人圈在自己怀里,他身上热乎得紧,方悦竹比以往都要入睡得快。
晏慕锦的风寒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好,每天都只能待在房间里看书写字学算术,方悦竹起先几天会一整天陪着他,后来觉得无聊总是待不了一刻钟就往门外跑。
这日他正在写字,就听见院子里传来方悦竹的笑声,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宋锦书端着热茶和果盘进门,看见晏慕锦的动作笑出了声。
“你姚爹爹的儿子今日过来玩,清清同他玩得正开心呢。”宋锦书到了被热茶放到晏慕锦的手边,又伸手探了探他额上的温度,确认没有再烧后才放下心来。
“清清每日都要来问我一次你什么时候可以和他一起出去玩,”宋锦书二胎即将临盆,肚子硕大看起来颇骇人,“今日可算来了个弟弟陪他玩,现在正在院子里吵得凶呢。今日的课业写完后,你也出去陪陪他们吧。”
院子里的笑声一阵又一阵地传进来,晏慕锦吃味地咬了咬下嘴唇,心不在焉地应着宋锦书的话,“我知道了,爹亲快回自己屋里待着去,大夫说您千万要小心谨慎,可别动了胎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