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释然地点了点头,在晏池母亲跟晏池叙完旧后,走上前熟络地揽上了准亲家母的手臂。
晏池的母亲希望晏池能够早点找到好的归宿,沈毓休的母亲又想早点抱孙子,于是在两人的商量下,将成亲的时间订在了这个月的十八号。
只有七日的准备时间。
“我看了黄历找了算命的大师,都说这十八号是个良辰吉日,宜嫁娶,日后一定会顺顺利利和和美美的。”
沈母手里抓着祖传的玉镯就往晏池的手腕上套,一只手将晏池左手的衣袖往上推,露出他一小截洁白如白瓷瓶般的手腕,在看见上面一颗浅红色的朱砂痣后,总算放下了心。
“这是毓儿他奶奶当初传给我的,”沈母脸上的笑容都明朗了不少,“以后你就是我们沈家的媳妇儿了,毓儿要是对你不好你只管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沈毓休笑得有些无奈,宣誓占有权一般将晏池搂进了自己的怀里。
“娘,你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疼他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欺负他?”
两家人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午饭,沈父沈母就马不停滴地回沈宅装饰去了,而沈毓休也不情不愿地在晏府门口跟晏池分开。
“令尊令堂已经走远了,”晏骋错开一步站在晏池的面前,阻止了沈毓休还想继续牵着晏池的欲望,“沈公子不快点跟上去?”
沈毓休实在是拿晏骋这种流氓做派没办法,哭笑不得地在晏池的手心里塞了一张纸条,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晏池也没有避着晏骋,打开了沈毓休塞给他的那张纸条,看见上面飘逸的字体,很快羞红了脸,将纸团揉成一团捏在手心中。
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
晏骋轻啧一声,干脆地拉着晏池进了院子里,再将大门关上了。
“像个小孩子一样。”
晏池笑着跟宋锦书打趣晏骋,却没想到晏骋更加理直气壮地回道:“我这是帮哥哥在沈公子面前树立威严,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哥哥背后是有势力的,他日后若是想要欺负哥哥,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没想到晏骋会说出这句话,晏池愣了愣,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他将晏骋带大,对晏骋也管得最严,晏骋年少时贪玩跑去花街柳巷他也是毫不心软地用竹条抽他,晏骋长大后有了自己的想法,跟他也疏离了不少。
却没有想到原来在他心里,自己这个哥哥的分量一直都很重。
晏池低头装作自然地屈起食指蹭了蹭微湿的眼角,偏过头埋怨般跟宋锦书说道:“不久前还因为跑去青楼被我抓回来关禁闭的小子现在也学会疼人了呢。”
这几日或许是天气回暖,又或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晏池面色肉眼可见的好了很多,就连常年苍白的脸颊上都多了些许红润。这会偏头笑着,阳光透过头顶的梧桐树的枝桠的缝隙照下来,晏池眼底映出一片光斑。
宋锦书也被晏骋逗笑,那双浑圆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眼尾处睫毛黏结在一起,形成一抹上挑的眼线。
面前的这一幕让晏骋鼻尖发酸,上一世他连晏池死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一向爱干净的大哥最后惨死在脏乱鼠虫遍布的监狱里,被抛尸荒野身体被蚁虫恶鸟啃食。
而宋锦书,一直到最后心里想的都是他。
直到这一刻,晏骋才真切地感谢老天爷重新给了他这次机会,能够将前世那些荒唐的结局一一重写,能够看见他最珍重的两个人同时在自己面前露出笑脸。
“多大的人了,被夸奖还要哭鼻子啊?”
原来不知不觉中,晏骋已经泪流满面了。
晏池一边取笑他,一边抬手揩去了晏骋眼角滑落的泪珠。
晏骋也不恼,安安静静地任由晏池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这才开口说道:“我要亲自给大哥做一套嫁衣,让大哥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晏骋说做就做,当天下午就把成衣铺的掌柜和裁缝叫到家里。又吩咐人去布庄取来上号的几匹红色丝绸,几个人在小院的石桌旁围成一个圈,讨论得孜孜不倦。
七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宋锦书只觉得一晃眼,就到了晏池要嫁去沈家的日子了。
晏府外张灯结彩,处处都能看见随风轻晃的红色灯笼。
幽都无人不知,晏府谪仙般的大公子要嫁人了!
第66章 成亲(2)
院子外鞭炮放了三声,晏池被母亲扶着从自己的房间内走出来,垂眸间尽是风采。
嫁衣的料子是晏骋亲自跑去大漠,花了万两黄金并且答应跟大漠长期合作才带回来的一匹凤凰锦,火红的嫁衣衣摆处绣着五只展翅欲飞的金色雏鸟,腰间色泽入白玉般的腰封将晏池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牢牢地包裹在内。
领口三颗圆润带着光泽的珍珠被银色的丝线捆绑成一排,再凑近些看能够看见珍珠上用极细的金色笔触划出了几朵海棠花。嫁衣的袖子宽大,晏池大半个手掌心都被掩盖在袖子下,只露出几枚粉红圆润的指甲紧紧地抓着衣袖边。
乌黑如鸦羽般的发丝向上绾了一半,用一支白玉簪子带着,向下垂着几缕坠着七彩珠子的金丝,隐于黑色的发丝间,在阳光下一照晃得人眯起了眼。
晏池那张从来不施粉黛的脸上难得地点上了几抹殷红,眼尾被红色的水彩勾出一条上挑的眼线,垂眸时细长的上下睫毛搭接在一起,美得动人心魄。
“大……大哥?”
就连晏骋都看愣了,站在晏池面前有些滑稽地张着嘴,不敢相认。
院子外聚集了不少来看热闹讨酒喝的老百姓,看见晏池出来皆是一愣,随即七嘴八舌地夸起来了他来。
自从他不再做太子的陪读后,便鲜少出府,也极少有人围着他夸得口若悬河了。晏池侧过脸不太自在地蹙了蹙眉,原本还有些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层羞涩的淡粉。
晏母知道他脸皮薄,将面前的几个儿子都往旁边拉了拉,走入回廊中,旁边长得茂盛的草木遮挡住了外面的人的视线。
晏池这才松下一口气来,神色都自然了不少。
“原本该是大哥在我前面先嫁娶的,未曾想我都要当爹了,大哥才踏出‘闺阁’。”
晏池听出了晏骋话中的揶揄,他年长晏骋四岁,早就过了寻常人家嫁娶的时候。就连晏骋也不禁想过,大哥是不是真的就打算一直留在晏府帮自己的忙。
虽说晏府多养一个人并不是难事,可如今看见大哥寻得了幸福,晏骋就算再怎么看不上沈毓休,也是替晏池高兴的。
只是他的高兴不会表现在脸上,所以他拉着晏池的手将已经盖上了红盖头的他牵至门外时,臭着脸不愿意将哥哥的手交给沈毓休。
眼看着就要误过吉时了,沈毓休也有些着急,好言好语地同晏骋说这话,希望他快点把美娇郎交到自己手上。
晏骋握着晏池的手紧了紧,像是要用力记住自己哥哥手上的温度一般。
他冷着脸对沈毓休说道:“在我们家大哥一直都是大家长,就连我也要听他三分劝,他虽贵为兄长,可却是我们全府都放在心尖上疼着的人。你只肖去打听打听,幽都几百万人,谁不夸赞一声晏府的大公子是不可多得的好二郎。”
晏骋说着声音有些哽咽,可是手上的力度却不减。
“我不知晓你同大哥之间的往事,可是我知道我大哥是真心待你的,你若是今后让他伤心难过了,我晏奉仲必定会亲自将大哥接回晏府,只要我活着一天,他就还是晏府的大公子。”
红盖头下的晏池低垂着头,听见晏骋这段肺腑之言,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跌落砸在地面上,引起周围尘埃的舞动。
沈毓休也有些动容,平时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也多了几分严肃,感觉到晏骋手上有松动的痕迹,沈毓休直截了当地将晏池的手牵了过来。
“我沈毓休若负晏池,定让我这辈子都遭受旁人唾弃,不得安宁。”
说完他将晏池打横抱起,跨过院门口烧得正旺的火盆。
奏着喜乐接亲的马车愈行愈远,沈毓休搂着晏池坐在马背上,晏骋的手还做着虚握的动作停在半空,看着最后一抹红色消失在视线内才收回已经有些酸痛的小臂。
一旁的晏母早已经泣不成声了,宋锦书也含着泪站在旁边,扶着已经开始显怀的肚子打着哭嗝,看得晏骋又是一阵心疼。
他连忙走过去将宋锦书搂在怀里,院子外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了,晏府又恢复到了往常那般清冷的模样,晏骋担心两人再触景生情,强硬地把母亲塞进了她的房间内,又牵着宋锦书去了前厅后的空心亭内。
宋锦书神情还有些恍惚,若说来晏府后对他最好的人,除了晏池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晏池是真的有把他当做弟弟来看待,看见新奇的玩意会想着带回来给他瞧一瞧,看见桂花糕和梅花酥也会想着给他多带一份,看见晏骋醉酒不归家会跑到宋锦书的房间里陪他一整晚……
现在对他最好的人成为了别人的,想到以后晏池的这些好也会对着别人,宋锦书难得的有些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