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睫毛卷起,一双凤眼明明魅惑妖娆,却透着冰雪寒意,琥珀色的眸子潋滟开一池涟漪,明艳动人,却偏偏闪着凌冽厉光。
面如扑粉,薄唇浅淡。
纤细腰肢,身形秀长。
若不是因为满身贵胄矜持和冷傲如霜的贵气压着,其实,他很像美艳的妖姬。
往日相处,怎么没有留意到?
蓝洵玉越看心越躁动,目光停留在对方的锁骨处,依稀记得在浴池之边,颠鸾倒凤之时,美丽精致的蝴蝶骨。
真正可惜了。
这么美的人,往日在自己身边极尽讨好,早该动手,却让他跑了。
如今,虽在面前,却不敢动。
琴音停,歌声止。
余音绕梁。
斯须,
美少年从歌声中回神,忍不住赞赏道:“燎亲王殿下歌喉很美。”
蓝洵玉笑道:“让公子见笑了。”
美少年向萧炎天道:“陛下觉得怎么样?”
第193章 阶下囚之嫉妒
萧炎天道:“燎亲王的歌吟如诉,婉转悦耳。”
蓝洵玉笑道:“陛下谬赞了,臣听闻陛下也通音律?”
萧炎天道:“略通一二。”
蓝洵玉笑道:“想必陛下的琴音卓绝,不知何人有幸能倾听一二。”
两人四目相对。
良久,萧炎天对左右道:“你们都退下。”
众人纷纷跪安离开,萧炎天对一旁的美少年,道:“你也下去。”
水榭距离湖岸有一段距离,且有纱幔阻隔,站在湖岸上的侍卫看不到亭里的状况,刚才站在岸边时,蓝洵玉便有所留意。
黄昏过后繁星满天,皓月当空,玉琼楼的屋檐下坠着银纱灯,灯光隔着白纱,泛着柔和的晕,将玉琼楼映照到水岸里。
玉琼水榭的栏杆上每隔一丈,一盏银灯。
六角亭子下的玉琼台却是没有挂灯,只有月光和远处的灯光交辉相映,虽然不很明亮,但光线十分柔和,氲氤一层薄薄浅雾一般。
萧炎天取过琴,横于前,拨开一声弦。
只见那细长修美的手指,玉骨白皙,指腹按在琴弦下,美妙的音符缓缓流淌,如绕过山林,追逐溪水,拂过花间,最后落在心尖上起舞,又好像见,清风朗月下,山高水长,娴适淡然。
曲完,余音切切,回味绵长。
蓝洵玉笑道:“陛下琴技高超,令人赞叹佩服。”
萧炎天淡淡道:“燎亲王过誉了。”
两人各饮一杯,蓝洵玉捻起桌上一枚圆润的绿色像豆子的东西,放在齿间,细细咀嚼,初始苦涩,再品甜丝丝,嚼开了很苦,不禁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又甜又苦?”
萧炎天笑道:“莲子。”从碟中拈起一个,剥了皮,掰开了两个白嫩的瓣去除中间嫩绿的芽心,递给蓝洵玉道:“皮不能吃,心是苦的,你再尝尝。”
蓝洵玉眸光流转,睃着萧炎天,笑着凑向前,没有伸手,而是就着萧炎天的手,接住莲子,唇无意滑过,眯着眼暗暗看,果见对方白面飞霞,两腮晕红,心底不由冷笑:贱人。
脸上却笑颜逐开,赞道:“好甜,鲜嫩多汁,甘美香甜,好东西。”
挑眉笑看伊人,几分轻浮,几分真诚,道:“陛下亲自剥的,更甜,如蜂蜜一般。”
蓝洵玉看他脸红了个透,凤眸更像添了媚丝一样,加上病弱之态,更显蚀骨风韵,但情知不敢冒进,此来还有一个目的,先探明了再说其他。
遂笑道:“我听闻陛下从前有一位爱徒。”
萧炎天执壶倒了一杯米酒,道:“嗯。”
蓝洵玉一边剥莲子,一边笑道:“听说他才貌绝伦,容止倾城,头一次入秋闱便状元及第,游街赏花时,不知迷倒多少佳人。”
萧炎天端起酒杯,浅浅啄饮,杯尽,又倒了一杯,道:“是。”
一根针扎在蓝洵玉的心上,尖疼一会儿,笑道:“陛下亲上花轿,鸾凤婚配,举国庆贺。”
萧炎天饮了一杯又一杯,道:“嗯。”
蓝洵玉看他俊美飞入墨云鬓,鼻梁挺立,薄唇上沾琼浆,泛玉润光泽,面颊灼灼,如桃花妖妖,凤眸含情,心头又恨又怒,慢慢欺身向前,轻声问道:“他现在人呢?弃你而去,还是死了?”
睫羽掀开,琥珀色的眸子如一湾冷凝冰雪,又像藏着千万思绪,密密长长的睫毛像蝉翼一样颤抖着,轻轻扫过蓝洵玉的鼻尖,柔软了无痕。
米酒的糯香夹杂着宫廷内常燃的龙涎香,萦绕鼻尖,蓝洵玉不自觉有些心驰神摇。
挨着极近,蓝洵玉缓缓伸出手,搭在萧炎天的肩膀上,顺着胳膊,摸向脉搏,两指正欲探在他手腕上,却听道:“燎亲王还是端坐地好,不要引来侍卫。”
蓝洵玉顿了顿,向后退,拱手笑道:“是我失仪,请陛下海涵。”
萧炎天凤目微敛,薄唇轻启,端起酒杯,矜持雅饮道:“无事。”
蓝洵玉心底窝火,看眼前人,恨不得将他绑起来抽几鞭子,思索片刻,笑道:“陛下前些日阵前受伤,不宜多饮酒。”
萧炎天淡淡道:“无碍。”
蓝洵玉左右试探,探不出对方到底伤多重,他虽然会医术,懂望闻问切,观气色,像是没有什么大碍,但明明前几天阵前受他一剑,伤口沾毒,不应该呀。
对了,他也是医者。
难不成他能生死人,肉白骨,这么短的世间内将自己医好?
不可能。
蓝洵玉端着酒杯望着萧炎天,笑道:“陛下,我敬你一杯。”举起酒杯,凑到萧炎天面前。
两只桃玉杯轻轻相碰,蓝洵玉手一松,杯子磕碰在玉案桌上,糯米白的酒水洒在萧炎天的龙袍上,迸出的几滴玉醇溅在眼睛里。
萧炎天眨着眼睛。
蓝洵玉连忙绕过桌子,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擦拭,道:“抱歉,我手滑了。”
擦着擦着,擦到那处,似笑非笑地望着面色绯红的人,道:“陛下,很精神嘛,”
萧炎天淡淡道:“过去,坐好。”
蓝洵玉本想退开,见他矜持高冷却面如飞霞,狎戏之心顿起,身体斜靠在那人肩膀上,重量一点点压过去。
手指挑起额前的一缕头发,缠绕成几个圈圈,绕在指上,笑道:“今夜月色花美,陛下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靠得极近,热气哈到萧炎天的耳边,轻笑道:“你徒弟不要你了,我要你怎么样?”
感受身下的颤抖,蓝洵玉更确定此人把自己当了替身,心中恼恨,声音却温柔若水,轻盈如风,浅浅柔柔道:“师父。”
一声师父,恍然如梦。
萧炎天仿佛又见曾经的少年,倚门而笑,面如瑕玉,唇红齿白,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眉梢眼角含情带笑,乖巧伶俐,呼唤他。
萧炎天眼眸氲氤,颤声道:“玉儿。”
蓝洵玉骨缝发冷,眼角含笑,将萧炎天推倒在凉席上,指腹描摹着俊美的眉眼,温柔道:“师父,你真美。”
“玉儿。”
萧炎天徐徐合上眼帘,身体渐渐放松。
夜风微凉,吹来荷花飘香。
纱幔微漾。
蓝洵玉盯着眼前的人,停在唇上,指腹在那里流连忘返地摩挲着,细看他面越来越红,指尖的温度越来越高。
好像是鲜艳的红玫瑰含着珍珠泪一样。
晶莹的泪滴从他眼角垂落。
心莫名地抽痛。
想起他在巫泽山上为自己挡剑,悬崖下舍命相救,一切都是假的吗?
只是替身吗?
动情的人,如媚如丝,如痴如醉,蓝洵玉心越来越沉,手刚想探在脉搏上,还没有来得及感应,亭外有人慌慌忙忙疾步而来,单膝点地,道:“陛下,京城急报。”
蓝洵玉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从席上起身,笑着赔礼道:“惊扰陛下。”
萧炎天回过神,看了看蓝洵玉,道:“燎亲王先回去。”
蓝洵玉跪安道:“是。”
蓝洵玉掀开纱幔珠帘,见门外的太监身后站立一人,身穿杜若纹白衣,蓝色雪浪边底,面有泪痕,神态疲倦,满身灰尘,像是刚经过长途跋涉。
这身打扮不像军营中的兵将武士,倒像是哪家的家臣。
云岚国京城中起了变故?
蓝洵玉朝那人点头示意,那人连忙回礼,待走到桥上之时,回首看,已不见了人影。
哼。
贱人,
早晚抓了你。
又伸出手指碾了碾,忆起刚才指尖的细腻,嘴角勾起,信步跟随侍从回到居院中。
萧炎天回到书房,刚坐下,哇一口血线喷溅到桌案上,手抓着扶椅,太监平安儿连忙向前递去丝绢,跪地哭道:“陛下大伤,身体嬴弱,怎么能夜风中饮酒?”
萧炎天接过丝绢擦了擦嘴角的血,挥挥手,道:“退下,宣李浩觐见。”
平安儿打喳唱喏退下。
李浩入殿内,双手将信举国头顶,眼泪不停扑嗒扑嗒砸落在地板上。
萧炎天拆开信,面色大变,神情惶然,道:“李御史知道吗?”
李浩哽咽道:“还没有告知大公子,三公子命府上不可发丧,亦不准披麻戴孝,令小人快马加鞭禀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