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淡淡桃花香气飘入鼻间,不用甘蓝辨认,已在心里清楚了来人身份。
甘蓝唇角绽开一抹笑来,话语轻柔道:“原来是魅姐姐。”
话音方落,身旁走廊柱子处已落了一个粉衣女子。只见对方抱着双手斜斜地依在柱子上,然后缓缓抬起眼来,瞥向甘蓝。
“阿魑。”
正是魅主不假。
“何事劳得魅姐姐亲自过了来?”甘蓝迎上去。
魅主随手拨了拨头发,道:“自是暗王吩咐的事,还要我务必在今日之前赶到,可跑死了三匹好马。”顿了顿,魅主的视线打量过院子,“这地方可费得我好找。他们只说你同两人一道离开了红魅馆,却也不晓得你的去处。”
甘蓝在听到暗王时眼底神色闪了闪,唇边却笑容依旧:“不知暗王让魅姐姐带了什么话过来?”
魅主的目光直直地落在甘蓝身上,忽短促地笑了笑,并未马上回答,只是道:“阿魑竟然真的想法子拖住了那两人,实在厉害得紧。”说着,魅主才正色道,“暗王之前让你拖住华以沫与苏尘儿,你可知是为何?”
甘蓝沉吟了片刻,方猜测道:“有人要过来?”
“阿魑妹妹真聪明。”魅主唇边弧度又勾了勾,“雷家堡的人追过来了,近日就会到花城。”一顿后,魅主又加重了语气,“还有阮天鹰。”
甘蓝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换上了沉思模样,忽道:“暗王的吩咐,与他们有关?”
魅主含笑点了点头,眼底却深沉得没有光亮:“杀华以沫的事,先放一放罢。暗王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要你安排。”
……
“离花城还有多少距离?”雷振云抬头眺望着远处片刻,随即转头问道。
“回堡主,不远了,还有两个时辰便能赶到花城。”身后的手下低头禀报。
“好。”雷振云指了指打着响鼻颇有些疲色的马,“寻个驿站将马都换了,尽快。”
“是。”
雷振云将事情吩咐完,回到了靠在树边休憩的阮天鹰身边:“这段时日辛苦阮兄与我一道奔波了。”顿了顿,他的目光望向花城方向,眼底带着沉痛与恨意,“等找到鬼医,定要以彼之血,祭奠了吾儿在天之灵!”
阮天鹰闻言,脸上有一闪而逝的忧色,却只是摇了摇头,出声安抚道:“雷兄勿要与我客气,这是应该的。”顿了顿,他的语气里带了惋惜,“至于雷侄之事,阮家堡本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若能为雷兄做些什么,我也好心安些。”
“阮兄不必如此,”雷振云在阮天鹰身边坐下来,叹了口气,“鬼医手段阴险,防不胜防。我身为堂堂雷家堡堡主,同在一个院中都没能保住自己的儿子,又有甚资格去怪罪阮兄。”
阮天鹰拍了拍雷振云的肩,一时沉默下来。
他心里想的,其实比雷振云所思复杂许多。这段时日下来,他愈发相信苏尘儿所言,觉得华以沫不像是杀害雷霆的凶手。尤其是易远死后,阮天鹰从他的身上和房间找出了许多令人怀疑的东西。照理易远作为一个大夫,身上有许多药并不稀奇,但是阮天鹰找人鉴定后却发现其中大部分竟然都是极烈的毒药,这就很是诡异了。甚至有一种药里面含有化骨的成分。阮天鹰专门去找来动物尸首试了试,全部化成了炭黑般的粉末,风一吹便消失殆尽。这一情况令阮天鹰极为震惊。正派中人,如何会随身携带这种明显是用来毁尸灭迹的药物?
若依苏尘儿的话,易远该是刺影楼派遣而来。甚至当时的情况下,还不止他一人。
然而这些,阮天鹰都不止该如何对雷振云解释。毕竟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来证明易远与雷霆之死的关系。何况没有动机。
刺影楼为何要杀害雷霆?又为何要嫁祸华以沫?是顺带还是故意?阮天鹰对此一无所知。
眼前情形,却是离花城不远了。也不知尘儿那里可是有离开花城。阮天鹰颇为担忧地想道。
华以沫再睁眼时,外头天色已有些暗下来。
身上干爽得很,不似之前汗贴在内衣上的不适。华以沫低头扫了自己一眼,发现身上的衣衫果然被换过了,此刻只着了一件亵衣。她下意识地往身边望去,视线不出意外地瞥到不远处坐在凳子上望着窗外的苏尘儿。
华以沫安静地望着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苏尘儿,半边侧脸精致,青丝往后梳起,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鼻梁挺直,眉眼如画,薄唇抿着,即便是男装,也是俊秀到不行的注目人儿。
似乎是感觉到了华以沫凝视的目光,苏尘儿缓缓偏过头来,随即视线对上了华以沫。
微微一怔。
淡淡雾霭暮色里,苏尘儿对着华以沫,极淡地抿出一抹笑来。
眼神柔软,有松懈下来的放心神色。
“醒了?”
苏尘儿从凳子上缓缓站起来,走到床榻边,手背探了探华以沫的额头,见温度果然恢复了她平日的凉意,不再冰寒刺骨,也不再滚烫如火,眼底的忧色褪了些。
“嗯,好多了。”华以沫说着,唇角愉悦地勾了起来,“尘儿一直留着陪我么?”
苏尘儿淡淡地瞥了华以沫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华以沫神色一喜,正欲开口,苏尘儿又突然身子微微俯□,望着华以沫补充道:“留下来给你擦了擦身,可舒服些?”
闻言,华以沫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住。
“嗯?”苏尘儿的目光又瞥过来,含着一丝笑意。
华以沫见状,明白苏尘儿是故意闹她,眼一瞪,忽然伸出右手,正巧勾在苏尘儿的脖颈上。
下一瞬,苏尘儿撑着床榻的手一软,头被勾了下去。温热的唇贴上一抹熟悉微凉。
华以沫唇边忍不住溢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唇瓣相贴。有热意一点点升上来。
相濡以沫的熨帖,如一颗糖在唇齿间缓缓融化,柔软甜腻,让人爱不释手,像是品尝这世间绝味。
这般吻着,华以沫觉得整个身体都轻得要飘起来。她能感觉到苏尘儿淡淡的回应,纵容着她的舌在自己口里胡搅蛮缠,一手微撑着身子,似是怕不放心怕压到身体刚恢复的她,另一手则搭在她的手臂上,松松地攥着她的衣袖。
细微的小动作,却贴心得令华以沫的胸口微微发烫。
这个美好女子,是她一个人的。
半晌。苏尘儿清浅的呼吸有些乱,她伸手轻轻推开了华以沫,直起身来。
华以沫噙着笑望着苏尘儿,眼角眉梢都带着悦色。
苏尘儿正了神色,深吸了口气,压下了动荡的眸色,才出声道:“我们需尽早离开花城,你的身子……可能走?”
“自然。”华以沫挑了挑眉,也跟着半直起身,靠坐起来,“我没有这么娇弱。等会用些药丸就差不多能恢复体力了。需何时动身?”
苏尘儿缓缓扫过华以沫,目光闪过一丝踟蹰:“再等等罢。等夜色深了,我们便离开。”
“好。”华以沫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
这边她方应完,阖上的门突然被推了开来。华以沫与苏尘儿两人望过去,甘蓝的身影随即出现在房间里。只见她扬了扬唇:“看来我来得正好,要准备出发了吗?”
“嗯。”苏尘儿淡然应道,“甘蓝姑娘不是要一起离开么,可以去收拾下东西,我们一个时辰后准备出发。”
甘蓝一点头,笑开来:“柳公子这么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苏尘儿继续道,“我与华公子有事要办,只能将甘蓝姑娘带离花城。不知可行?”
“如此也可,太麻烦两位公子甘蓝也过意不去。”甘蓝并未拒绝,应道,“离开花城,红魅馆的势力便小了许多,避开容易多了。”
言罢,甘蓝便转身准备去收拾行李。
“甘蓝姑娘。”身后,苏尘儿忽然唤住了甘蓝。
甘蓝有些疑惑地回头。
“多谢。”
甘蓝闻言,不由笑了笑,视线扫过华以沫:“看来华公子是好了?”
“嗯。”苏尘儿颔首应了。
“那便好,毕竟……”甘蓝调皮地朝两人眨了眨眼,“甘蓝也是十分不愿看到华公子出事呢。”
话落,甘蓝才重新迈开脚步。
在背对两人的一瞬间,她垂下眸去,紧蹙着眉,眼底滑过一抹叹息。
☆、173伤者自伤(三)
“哎?我也要么?”
甘蓝望着被递到身前的蓝色男式长衫,惊讶地挑了挑眉。
“自然。”一边穿好衣正理着头发的华以沫闻言微微偏头,理所当然地应道,“你是红魅馆的人,在花城怕是没几个不记得你罢?”
“不能戴面纱么?”甘蓝迟疑地用两根手指去拎那身长袍,一脸不情愿。
“面纱太显眼了。”身前的苏尘儿淡淡道,“以防万一,委屈甘蓝姑娘暂且将就一会。”
甘蓝听到苏尘儿这么说,知道免不了,无奈地点了点头。
“不过是男装而已,有甚可在意的。”华以沫将自己拾缀好了,缓步走到苏尘儿身旁,望向甘蓝道,“何况尘儿还特地为你选了蓝色,说看你很喜欢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