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们都在打这个主意吗?伍长童哭笑不得, 婉言推拒了。
开什么玩笑, 她早说过不再掺和粉圈, 今天纯属意外,下次绝对会控制住这种奇奇怪怪的同理心。
可伍长童推拒的声音太小,一片嘈杂里小雪没有听到,才对栗雨青做出了那样的回复。
栗雨青在后台又问小雪:【她们什么时候去?】
小雪又悄悄摸摸听了一耳朵,回答:【说要吃火锅的那几个已经收拾东西打算走了……哦伍长童也是。】
栗雨青想:还好自己没有胡子, 否则气得吹胡子瞪眼,那就丢脸丢大发了。
她连忙换了一条朴素又好穿的裙子,戴上鸭舌帽,压了压帽檐就出了后台。她没想到伍长童会来,但既然来了,她就不能错过这一眼。表姐带过来的话叫她思考了很久,尤其是那句“她现在开始觉得不安全了”。她不主动发起“进攻”,可童童都来这儿了,她还不能“防御性”地看一眼吗?
看一眼,就一眼……反正她也认不出自己。
栗雨青自欺欺人地这么想,然后顺着小雪给出的指示,悄悄往出口走过去。她想赶在伍长童之前到达出口,望梅止渴地看一眼。
就一眼。
可她忘了自己顶着一张众人皆知的脸,绕着环形走廊寻找那一个特定出口的时候,正好被一个离席的记者看见了。那记者见到她眼睛一亮,拍了拍旁边摄影同伴的手:“栗雨青!那是栗雨青!”
这记者一路小跑冲栗雨青跑过去,到了跟前又换上讨好的、谄媚的脸,急切问道:“青青呀,你出来干什么呀?”
只消一眼,栗雨青就认出这不是正规大媒体,而是夸张无度、毫无底线的狗仔媒体。
让他们知道堂堂影后到出口处蹲别家粉丝?以这种无良媒体的习性,指不定会把童童的祖宗八代都扒出来,放在聚光灯下供人评说。
栗雨青想:绝对不能再打扰童童的生活了。于是她当机立断,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脚步一转,闪进了卫生间。
好在那两人都是男的,并且还存着最基本的廉耻之心,否则栗雨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好。
栗雨青被困在卫生间里,无奈只好编辑消息向季锦任求救。文字的排列组合有些熟悉,她这才想起:自己曾经向童童发过这样一封求救信,只不过那一次是假的。自己那时候坐在包厢里看着童童夺门而出,心里有种残忍的快意。
栗雨青将聊天记录找出来,看到伍长童唯唯诺诺地回复她,中间间隔极短,可以想见对方是以怎样的速度冲刺的。偏偏自己还嫌弃得很,只是随意敷衍了两句。
栗雨青都不敢细想自己话里多少漏洞,只能茫然地感慨:那时候的童童该有多大度?而自己怎么就又蠢又毒又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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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君的粉丝们约好吃火锅,伍长童虽然没兴趣,但临时内急,还是跟着一块儿出来了。提前离开就是这点不好,找路时膝盖撞膝盖,倒像是在进行某种修行。
终于“游”到了过道里,伍长童一抬头似乎看见不远处一张熟悉的脸。
小雪不该在这儿啊……她心生疑惑,仔细看时那张脸又不见了。伍长童摇了摇头,想:也许是我眼花了。
她一路护送着那几个粉丝到了出口处,嘱咐她们:“注意人身和财产安全,别玩得太晚了。”
那几个粉丝问她:“你真的不一起去吗?”
伍长童摇了摇头——她还要等关君一块儿离开呢。只不过这话不能对粉丝讲,只能憋在心里。
她以前喜欢显摆,因此造成过许多偷跑一类的事故,给栗雨青团队带来了许多麻烦,也不怪季锦任一直不喜欢她。那时候她也想过克制,但忍不住。
现在她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罢了,所以需要做些出格的事情来证明自己是特别的。
伍长童笑了笑,看着那几个粉丝消失在视野里,才转身走向最近的一个卫生间。
卫生间外,两个男人流连踌躇,也不知在做什么。伍长童好心指路:“这里男女卫生间分开的,这是女厕,男厕要往那边走,遇到的下一个就是男厕。”
那两个男人猝然回身,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说:“哦哦,好,谢谢啊。”
随后快步离开,脚下方向却不是伍长童指出来的。伍长童想提醒他们走错了,但注意到其中一人脖子上挂的摄像机,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走进卫生间,解决生理问题之后洗手,弯腰按洗手液时听见某一个隔间开了,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走出来,跟自己隔了两个洗手池站定。
伍长童不经意抬头,愣了一下,又很快低头,专心搓手指,也不知是想把血还是肉给搓下来。
栗雨青便借着这个机会,近乎贪婪地看着伍长童。她没侧身也没转头,只是死死地盯着伍长童的镜像。
这样一来,哪怕伍长童突然抬头,她也可以旁若无人地转过视线,而不会引起太大动静。
她想看一看伍长童,真的只是想看一看而已。
她目光缱绻温柔,几乎要把人刻在心上。不知过了多久,她身体猛地一震,想:童童为什么洗手要这么长时间?她保持这个姿势,腰不酸么?
栗雨青还没找出一个可能的回答,伍长童就像感知到什么了一样,关上水龙头,缓缓站直了身子。
栗雨青则微微低头,看着水流从指尖流逝。
伍长童慢条斯理地擦手,轻轻地说:“看够了么?”
栗雨青一愣,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维持太久了,于是关上水龙头,转身打算离开。
伍长童又说:“这次是谁?哪怕你知道我要来,也不可能提前收买关君的粉丝。是小雪吗?”
伍长童不傻,略加联想,便明白小雪和门口的两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了。
可自己跟那群粉丝说的都是“送送你们”,栗雨青如何精准地知道自己要来卫生间?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了之前几次前车之鉴,伍长童已经在心里飞快盘算起来了。
——关君叫自己过来捧场,其中真的没有栗雨青的影子吗?
连表姐都能为她开路,关君似乎也不无可能。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伍长童脸色便冷了下来。栗雨青的确没有对她造成物理上的伤害,但毫无疑问打击了伍长童“身为人”的自信,变得疑神疑鬼。
她甚至在想:爸爸为什么要亲自邀请栗雨青参加那个晚会?就连爸爸也……了么?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比直接揍一顿恶毒多了。
见伍长童认出了自己,栗雨青本打算抵赖到底,反正逃出这个卫生间就好了。可她听见伍长童语气里的犹疑失措,竟然觉得有些心疼。
栗雨青又想起伍长童表姐的描述:“……童童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我真的很对不起她。也请你放过她吧,她就这么几个贴心的人了,你让她怎么想呢?你吓到她了。”
你吓到她了。
这句话在栗雨青耳边响起,如平地惊雷。她回头看了伍长童一眼,艰难道:“我不知道你会来卫生间……我以为你要去吃火锅……”
可这反而弄巧成拙,伍长童眯起眼睛用一种不共戴天的眼神看着她,硬邦邦道:“你派小雪偷听我?”
栗雨青辩道:“不……我是担心你……”
两人之间陷入诡异的沉默,空气似乎凝结成固态。好在此处保洁不错,不至于被熏成两个臭人。
栗雨青看着伍长童眼睛里陌生的神色,心被扎得千疮百孔。她从小没受过多少关爱,也不知道该怎么关爱别人。她知道自己错了,却不知该怎么认错。
伍长童心里却在想:担心……
呵,还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剖白吗
何为报应?就是做过的每一件事情, 都会反馈在自己身上。
伍长童听见栗雨青说出“担心”这两个字的时候, 第一时间回想起自己。
曾经她往栗雨青身上装设备、跟着栗雨青回家的时候, 她自认是出于“喜欢”, 却还是隐隐知道哪里不对劲。那时候她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我绝对不会伤害她。
当她看见栗雨青手足无措地站在家门外,被栗萱恶毒咒骂的时候, 她庆幸自己跟过来了。从此后,那一点不安和愧疚也烟消云散, 她给自己找了个看似正当无比的理由:保护。
栗雨青对家人没有原则, 那就让自己守着看着。自己绝对不会让他们伤害青青一分一毫。
如今时过境迁, 栗雨青竟然也说出了这两个字。她递了一张纸巾,熬了一锅鸡汤, 是不是还挺自豪的, 正如自己当年一样?
伍长童后脑勺一阵燥热,像是被谁抡了一棒槌。五脏也被搅得不得安宁,胃里一阵作呕, 她撑在洗手池上,差点儿吐了出来。
栗雨青连忙迎上来, 想要伸手拍一拍后背, 却又畏畏缩缩地停在原地。
伍长童想:操蛋, 我以前怎么是那样的大傻逼?
“你怎么了?”栗雨青慌张道:“我、我叫医生……”
伍长童却开口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向我报仇吗?”
栗雨青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