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雨青便明白,自己冤枉伍长童了。
以前是自己闭耳塞听,可现在不一样了,童童为什么不解释?难道她不希望解开误会吗?
或者她……根本就不在意了吗?
以前种下的所有因,如今一桩桩结算起来,栗雨青难受得很。
后来栗雨青不小心给伍长童打了个电话,“嘟嘟”声一直在,伍长童却怎么都不接。
电话没有再被拉黑,但栗雨青知道,伍长童已经在心里把她屏蔽了。
栗雨青如常地工作,她写了一支曲子,词人给配了一首感谢粉丝陪伴的歌词,叫做《十年》,说会当成专辑主打——这本就是回馈粉丝的一张专辑。
收到歌词的时候没发觉,在录音棚里录歌时,伍长童却总是闯进她的脑海,原本欢快而感动的调子也变得苦涩。
制作人兼编曲老师问她:“我为什么觉得你想哭?跟粉丝对话不应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栗雨青说:“抱歉。”
栗雨青粉丝很多,但走得最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伍长童。伍长童陪伴了她九年,却在十年之约快要达成时抽身离去。栗雨青连挽回都没有立场,因此怎么想怎么苦。
制作人对待作品很认真,闻言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状态不好的话,要不先暂停一下,你去找找感觉?”
栗雨青几乎是被制作人赶出录音棚的。制作人要她找感觉,怎么找?伍长童都已经不愿意听她说话了,哪还有什么十年。她在公司里一层楼一层楼溜达,一个部门一个部门踱步,抬头却发现,不知不觉走到了剪辑部门口。
伍长童曾经实习过的部门。
伍长童以前在里面干什么呢?栗雨青突然好奇,正打算走近,便看见小张老师急匆匆地推门出来,嘴里念念有词:“今晚七点,A大大礼堂,校园歌手大赛是吧,我记住了,我一定去捧场!加班也得请假去,行吧!”
A大……栗雨青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没有靠近。
小张老师哈哈笑了笑,说:“就你还表演?也太好笑了吧,你有什么才艺啊……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我超期待的,真的!”
小张老师嘻嘻哈哈地走向阳台,看来打算聊个大的。栗雨青没跟上去,心里却砰砰直跳起来。
A大大礼堂,晚上七点。
伍长童脸盲,只要不说话,哪怕站在对方身边也没有关系。她偷偷去看看,应该没有关系的……吧?
她只是……想看看童童过得怎么样而已。
栗雨青跟季锦任打过招呼,做好万全的变装之后,去了A大。
栗雨青不熟悉A大,好在一进大门就看到巨幅海报在宣传校园歌手大赛总决赛的事情。她按图索骥,总算到了大礼堂。大礼堂人还不少,吵吵闹闹,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栗雨青担心被人发现,只好缩在角落里,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有关君诶!我听过她彩排,又好听又好看,我觉得她会拿第一!”观众很热情,还没开始就已经兴奋地讨论开了。
栗雨青则皱了皱眉,她觉得关君碍眼,并不想听到关于对方的任何消息。
“她是不是出道了?今晚唱什么歌啊?”
“《忘了她》,帕尔哈提原唱的那首。不是我吹,那是真的好听!”
这对话让栗雨青一愣,她迅速联想起伍长童跟关君的对话,突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天童童是在讨论选曲的问题,并不是真要忘了自己。
栗雨青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的苦闷和郁结散了一些。又想起过会儿不仅能看到伍长童,还能听到伍长童唱歌,心情变得轻快,甚至都不那么排斥听到关君的名字。
她支着耳朵,听来来往往的路人聊比赛、聊八卦、聊选歌,努力想弄清楚童童会唱什么,但始终没有听到任何只言片语。
会唱自己的歌吗?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她仍然这样奢望着。九年的感情太沉重,不是说断就能断的。童童嘴里说不想见到自己,不还是没有拉黑自己?明明拉黑更加一劳永逸。
童童一次又一次地“生气”,更像是想把以前受的委屈都还回来。那么,等到自己被关够小黑屋之后,是不是就能像以前一样了呢?
童童只是在生气而已,应该还对自己有感觉吧?
栗雨青这么想着,几乎可以说是有些期待伍长童出场。
随着时间流逝,比赛终于按时开始。选手一共十位,每人唱一首歌,加上评委点评和观众投票,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可惜都进不了栗雨青的眼里和心里,她在等伍长童。
选手一个又一个上场,伍长童始终没有出现。栗雨青有些焦急,不断地想“总该是下一个了吧”,又不断失望。
第九位选手上台,栗雨青一眼就认出那是个男生。
怎么回事,小张老师不是说童童会表演吗?难道是压轴?
不对,关君一定也参加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莫非这两人合唱?
一想到合唱的可能性,栗雨青心里又焦躁起来。她从没想过,一首歌能这样漫长。她好不容易熬过评委点评,听到主持人报幕:“下一位选手,表演系,关君,《忘了她》。”
童童呢?
疑惑还没发酵完全,就见舞台上灭了灯。一个台子摆在最中间,一束光照过去,一双手灵活地舞动起来。被灯光放大后的手影倒映在幕布上,意境十足。
这是童童吗?
关君的歌声响起,栗雨青完全没认真听,心里却批判不已:怎么唱成了这样?一点也不好听!
唱完副歌,悲伤的间奏继续,旁白声轻轻响起。
“忘了她,忘了她就像忘了一朵花,就像忘了哭过的青春,笑过的年华。”
栗雨青愣住了,这是伍长童的声音。原来小张老师说的“表演”,指的是旁白。
多么悲伤的声音啊,配合着舞台上的手舞,将悲伤情绪展示得淋漓尽致。
有人种下了一株玫瑰,灌溉、施肥,守着它长大。却在某一刻被刺痛,从此再也不爱了。
“忘了她,就像忘了一句话,就像忘了爱上的理由,誓言的真假。”
栗雨青的心有点钝钝地疼。
☆、很多爱
栗雨青站在角落里, 沉默得像一尊雕塑。
关君是最后一名选手, 唱完之后评委点评, 毫无疑问地拿到了第一。关君在舞台上致谢, 说:“我要感谢一个人,舞台设计、手舞和念白的点子都来自她, 我只负责歌唱。她就是刚刚的旁白。”
关君回头冲幕布做了一个手势,片刻无奈回头, 道:“她不愿意露面, 那……谢谢大家的支持!”
掌声轰鸣。
关君站直了身子, 又笑了笑,说:“哈哈, 掌声这么热烈, 我就当大家替我谢过她了!”
观众都哄笑起来,栗雨青站在角落,听见有人讨论:“那旁白是谁啊?声音还挺好听。”
“也是表演系的吗?情感挺充沛, 台词功底也不错。”
“你别说,其实还挺有CP感的噢!此股可入!”
……
栗雨青牙龈都快咬碎, 却又无可奈何。她知道伍长童念了这个专业, 当年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 伍长童还要她在上面签名来着,可她拒绝了。
她那时候怎么想的?好像是……她不希望伍长童的一切都跟自己有关,这让她觉得伍长童没有独立人格。签名就代表她认可伍长童的专业与自己绑在了一起,她不想承认。
可现在她后悔了。伍长童并不是一无是处,她有自己想表达的东西, 也有能力表达出来。她不是依附自己而生的菟丝花。
观众们看够了热闹,纷纷离场。组织人员忙碌地善后,伍长童也在其中。
离开自己之后,伍长童似乎变得开朗不少。她跟男男女女有说有笑,相处融洽,完全看不出脸盲症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栗雨青甚至忍不住怀疑:伍长童真的患有脸盲症吗?还是仅仅为了找个不爱的理由才那么说?
但她随即注意到每个人身材衣着都不一样,又觉得不爱就不爱,伍长童实在没必要这么迂回。
大抵是真的脸盲。
有人高喊:“学姐,关君至少得分你一半功劳!”
伍长童便高声应道:“关君,我想摸摸你的奖杯!”
“随便摸!哈哈哈哈哈!”
粉丝与偶像的关系十分玄妙,看似粉丝从偶像身上寻找生活的勇气,实则是偶像依靠粉丝而生。不爱这一个,还有下一个;离开偶像,则会生活得更好。说不爱就不爱,说脱粉就脱粉……偶像其实只能等着“被喜欢”。
栗雨青以前讨厌伍长童的窥探,希望她远离自己,所以希望她能专注于三次元生活。那时候伍长童说:也许对其他人来说,你是永远不可能见面的二次元纸片人,但对我来说,你就是我的生活呀。
现在伍长童真正拥有了自己的生活和交际之后,栗雨青却又没了安全感。
组织者嬉嬉闹闹地将所有设备都收拾完了,将要离开时,有人提议:“去KTV吧!”
“刚刚还没听够唱够啊?!”
“谁真的冲K歌去啊,我带了桌游!狼人杀、阿瓦隆、波多黎各,冰火都有!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