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闹。”千悦微微蹙眉,撅起嘴,半是慵懒半是委屈。
这些时日事务繁忙,轩辕澈又短时间奔波两地,彻夜未眠,本就心情不佳,一时间口不择言:“那你为什么不吃侍女送来的食物?难不成泠崖苛待你了嘛!还是说——你就是想着有朝一日回西黎继续锦衣玉食去!”
轩辕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脑子里冒出千悦要回西黎这个想法,但不想到这茬倒还好,一想到他不久前还央求自己不要抛下他,转眼又贪恋西黎,实在是可恶得很。
千悦身份存疑,假如他真的是天恩太子安玉泉,那么身为唯一的嫡子即便不受西黎皇帝宠爱依然是身份尊贵,况且还有皇后护着他,过得必定不差。
退一步讲,即便他不是太子,在西黎的生活也一定会比在自己身边当奴才强吧。
但这些,只是轩辕澈的设想,现实往往会比假想残酷许多……
千悦呆若木鸡,轩辕澈似乎从未对他如此发火。
他怔怔望着轩辕澈,不知所措。
而他的沉默在轩辕澈眼中却成了心思被戳穿,无话可说的悲哀。
“本王……”轩辕澈做了个深呼吸,“真是看错你了。”
带着无法言说的凄凉,轩辕澈疾步离去,徒留千悦一人黯然神伤。
于轩辕澈而言,不论风畔还是泠崖,他们都是可靠的臂膀、得力的下属,从来不需要他操心。但千悦是不同的,他愚拙、纯善又可爱,他会在轩辕澈回来的时候用澄澈期盼的眼神迎接他,让轩辕澈觉得自己是被记挂着的,这是除了千悦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带给他的。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千悦已经被拔除了利爪,他是被轩辕澈完全掌控在手心的。在他面前,高深莫测的肃王可以卸下一切伪装,因为即便他探知了自己的内心也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威胁,于他而言,轩辕澈的雷霆雨露皆是恩泽,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默默承受。
轩辕澈可以在一定限度内对他好,可当这点恩泽变成了他自作聪明添乱的底气,那么轩辕澈会毫不犹豫地收回来,即便如此会自损八百。
轩辕澈只顾着自己难受,却未曾想到千悦再卑微也是人、是活物、是生灵,他也会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的身心都被轩辕澈掌控着,轩辕澈捧着他的时候他会感动会开心,轩辕澈把他摔下去的时候他不喊疼,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疼。
……
来去如风,大抵说的就是轩辕澈这样了。
他走了,仿佛离千悦远些就能少难受一点。
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乌云踏雪是良驹,单论体能倒是不输它的主人,也不管已经多久未曾歇息,反正轩辕澈骑,它就撒蹄子跑。
马鞭起了又落,马儿四踢飞踏,明明离千悦越来越远,轩辕澈却感觉不到半分轻松,反倒是心越来越往下沉。
小院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平和,但正房那里用死寂来形容或许更合适。
千悦静静坐着,像尊木雕似的。
他的呼吸几乎微不可闻,房中仅有的响动是胃部因饥饿而剧烈收缩的咕噜声。
轩辕澈虽然对他气恼,但也没想过要苛待他,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他却一口也没动过。
这回,他是真的要闹绝食了。
送饭的丫鬟已经换了一个,胆子小也不想惹事,他不吃便由得他去,每餐送来之后过半个时辰再原原本本地取走,然后上报给管事的泠崖便罢。
“岂有此理!”泠崖的面相很有亲和力,但此刻他却眸光狠厉,扣在算盘上的五指关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原本有主上护着便也罢了,如今竟闹腾不休,真当是拿他没办法了吗!
“来人,把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扔到暗牢里去!”
第47章 心死身伤
打开假山的机关,一条暗道豁然出现在眼前,两名家丁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肩膀把他拖进去。
暗牢当真是名副其实的不见天日,许是闲置太久,江南值此时节又多雨潮湿,里头一股子霉味熏得人头昏脑涨。
泠崖跟在后面,嫌弃地拿手帕捂住了口鼻,掌中似乎还攥着什么。
正常人对此处的简陋都觉得难耐,更不要说虚弱的千悦,但他现在根本无力挣扎,只能艰难吞吐着浑浊的空气。
这里的暗牢不似边境军营的地牢那般数十座牢房纵横排列,而是只有小小一间,一眼就能望到底。正中央竖着一个十字形木架,三面墙壁上悬挂着琳琅满目的刑具,气氛可怖且压抑。
在西黎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进过这种地方,很奇怪的是,彼时他不怕,此刻他却心生恐惧。
从前不怕是因为清楚知道自己没有退路,无处求援,但是就在不久前有人把他捧在手心上,告诉他会护着他。
他想要呼唤轩辕澈的名字,却莫名一阵心痛,所有人都对轩辕澈马首是瞻,虽然泠崖什么也没上说,但他被带到这里来很可能是轩辕澈的命令。
他低垂着头,依稀能感觉到泠崖在徘徊踱步。
轩辕澈不止一次吓唬过他,但吓唬之后事情便过去了,甚至可能还会反过来安慰他。但泠崖——千悦初时觉得他亲和,后来大概是轩辕澈同他讲了自己的身份,相处时不需一字一句便能感觉到他对自己冷淡许多,而现在是昭然若揭的厌恶。
其实也不止是泠崖,轩辕澈走了之后婢女也对他避而远之。
在举目无亲的异国,没有了肃亲王的庇护,身为奴隶的他于草芥无异。
对于这个认知,心酸之余更多的是心痛。
泠崖来回踱了两趟,对着老虎凳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而后缓缓走到千悦身前,捋着手里的几支藤条对千悦道:“太子殿下从前应当没有来过牢房吧,不过呢,成王败寇,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就该安安分分地做奴隶,否则——”
“是他的意思吗?”千悦声音颤抖,好似下一秒就会背过气去。
若是放在以往,这种地方他撑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可眼下他已经整整三日水米未进,虽然昏睡状态消耗得少,但又不是铁打的身子骨,再者……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他知道的,自己撑不了太久。
甚至……会死在这里。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泠崖的眼眸越发狠厉,在仇恨的深渊里,他比轩辕澈陷得更深,“倘若不是先前主上看重你,我早将你千刀万剐了!凭什么数万忠烈葬北邙,你、你们安氏这些始作俑者却活得好好的!”
同为轩辕澈亲信,泠崖的来路却和风畔不同。风畔是被捡来的弃婴,因为天资上乘且忠诚可靠这才被派到轩辕澈身边随侍左右,也算是半生顺遂;但泠崖——他是昔年北邙大战之后的遗孤,因着仇恨同轩辕澈走到了一条路上。
他恨西黎,却也忠于自己的主上。轩辕澈宠爱千悦,所以当时知晓了千悦的身份他也没有生出任何要伤害亦或苛待千悦的心思,可现在呢?这个恃宠而骄的家伙除了添乱什么都不会。
于他而言,忠诚的重要性更甚于仇恨,他可以为了忠诚暂时放下仇恨,但当二者可以同时进行的时候他便不会再按捺。是时候给千悦一点教训了,这也是为了主上好,还可以报仇泄愤,那就再好不过。
泠崖朝老虎凳努了努嘴,两名家丁立即会意,麻利地扒掉千悦的上衣将他绑了上去。一人千悦的双手被反绑在木柱后面,这使得他不得不上身挺直前倾,而另一人去了他的鞋袜,将他的双腿以并拢伸直的状态放上长凳,再以粗重锁链把他的大腿固定在了长凳上。
他或许是出现在这间牢房里最乖顺的人了,没有任何反抗,任人鱼肉。
泠崖没有对他的问题给出肯定答案,但他现在身处此地或许就已经是最有力的回答了。
轩辕澈不要他了,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护着他的人不要他了。
千悦面如死灰,心痛如刀绞。明明答应了哪天不要他了就一剑杀了他的,为什么现在要这样对待他……
难道肃王殿下就可以这么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吗?
是的,那个人可以。
他绝望了。
他也想活着,可是给了他希望的人恰恰是那个把他推向绝路的人,或许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吧。
“加砖。”泠崖冰冷无情地下着命令。
两人分工合作,配合地极好,一人抬起他的脚踝,另一人适时地将一块青砖垫进去。
千悦浑身被桎梏,本难受得紧,此一块砖无异于雪上加霜,但这也不过是开始。
他很疼,很难受,却没有哭,木然的脸上甚至有没有表现出一丝痛苦。
“再加。”
“再加。”
脚下的青砖被加到了第三块,他还是不声不响,但冷汗已然布满额头,浑身抖若筛沙,脑中一片混沌,几近晕厥。
泠崖不是第一次动用这种刑罚,他知道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千悦的极限了,如果再加第四块,千悦的双腿可能会当场折断,终身残疾。
“不必再加了,”泠崖将手中藤条交给其中一人,环保双臂立在一侧兴趣缺缺道:“取些水来泼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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