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紧张太过明显, 太后一眼便看出他的心虚,刻意走到邵望舒面前,“怎么, ”太后上下打量邵望舒, “君后紧张什么?”
太后看向秦嘉谦:“陛下还不明白吗?”
邵望舒攥着手, “太后说笑了,臣怎会做这种事。”
太后扫视邵望舒, “你做没做,你心里清楚。”
太后对妖道说:“大师,动手吧。也好教大家瞧瞧我们君后的真面目。”
妖道闻言上前,对秦嘉谦道:“陛下, 请伸出您的右手。”
邵望舒紧张地看着秦嘉谦, 眼睛里盛满了害怕,秦嘉谦看着他的表情, 心里有了数,想必真是他下的, 所以才如此害怕。
邵望舒抿着唇。
秦嘉谦走到邵望舒身边,把他袖子中攥着的手指掰开,同他十指交叉, 秦嘉谦温热的掌心源源不断地把热量传给邵望舒, 宽慰着他的紧张。
秦嘉谦道:“母后怕是有一事搞错了。”
太后微怔:“什么?”
秦嘉谦道:“朕不曾失忆,何来中失忆蛊之说?”
太后失声:“什么?”
“你怎么可能没失忆,你明明……”
秦嘉谦打断:“母后, 朕有没有失忆, 朕心里清楚。”
秦嘉谦看着妖道:“这位大师既然来了, 正好朕也有些话要问问大师, 数月前京城无故死了许多百姓, 皆是被人抽干了精气,朕着提督日夜查此案,终于在昨日得了些线索,恰好与大师有关。”
太后一惊。
人人皆知此事是她所为,但并无几个人敢直言,毕竟指证当朝太后是要凭据的,康王贵为亲王,也不可能被提督提审,宗正们也不敢审。
妖道动手,太后自以为天衣无缝。
“大师且在皇宫坐坐吧,同提督他们见见面。”秦嘉谦说完,身后便冒出十几个暗卫来,澹台眉听着动静也从含章宫出来了。
秦嘉谦原本是叫澹台眉来问问邵望舒身体情况,结果人走到半路,碰上明珠了,明珠也来请澹台眉入宫为秦嘉谦解蛊,澹台眉一来,还没来得及给邵望舒把脉以及给秦嘉谦解蛊,倒是赶巧碰上了妖道。
澹台眉一手握住妖道的肩:“大师,我们在京城寻了您许多遭,正巧您就来了。”澹台眉,凤鸣山大力士,捏着妖道的脖子就把人拎了起来,大摇大摆地对秦嘉谦说:“人我带走了。”
“来福。”
“在。”
秦嘉谦道:“好好送太后回宫,朕回头有事还要问母后。”秦嘉谦重读了「好好」二字,来福心领神会,送进去,就不能再让太后出来了。
“至于你,”秦嘉谦低头看着邵望舒:“跟朕进来。”
邵望舒蔫头巴脑地跟在秦嘉谦身后,秦嘉谦先把邵望舒摁在椅子上,叫太医再把了一回脉,问题不大,澹台眉只是看起来不靠谱,蛊虫却靠谱得很。
秦嘉谦屏退了所有宫人,先问了第一个问题,“为何急着杀襄国公?”
邵望舒想起刚才的太医,又想起突然被叫到宫里来的澹台眉,八成是秦嘉谦问太医自己在军营里受伤的事了,顺带提到了杀襄国公。
邵望舒垂着眼睛,“太恨了,早点叫他下去为我爹娘赔罪。”
“说实话。”秦嘉谦敲桌子。
“这就是实话。”
秦嘉谦盯了他半晌,突然去拿了份空竹简来,把邵望舒这两句话写了上去,秦嘉谦想了想,从头开始写。
“朕说立君后是真的假的?”秦嘉谦问。
邵望舒道:“真真的!”
秦嘉谦没理他,写在了竹简上。
“赤焰换马呢?”
“这个也是真的。”
秦嘉谦猜也是,只是大概不是因为很爱他,而是看上了忽纳的马,要弄来当军备,于是没写这句。
“为了你六宫空置?”
邵望舒道:“还是真的。”
秦嘉谦把这句话写了上去。
邵望舒:……
秦嘉谦轻轻咳嗽了一声,“你说从前朕教你的那些……那什么,”秦嘉谦耳朵红了,“真的假的?”
邵望舒有心说假的,但澹台眉很快就要给秦嘉谦解蛊了,骗也没用,老实道:“也不是不能当真,看你怎么理解了……”
秦嘉谦用食指敲邵望舒的脑门儿:“朕就知道你不老实。把你那堆乌七八糟的书都给朕交出来。”
秦嘉谦一条一条问,他觉得是真的就不写,他觉得是假的就写上,问完后,秦嘉谦说:“这是朕最后给你的机会,要是这上头的也胡说……”
邵望舒心砰砰跳。
“你就等着挨收拾吧。”
邵望舒蹭到秦嘉谦身边,“陛下……”
“嗯?”
“你准备什么时候解蛊呀?”邵望舒问。
秦嘉谦道:“马上,”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你不是叫澹台眉把蛊王送来了么,一会儿就能解。”
秦嘉谦瞥了眼邵望舒藏起来的戒尺,嗤笑,“你倒是准备充足。”
邵望舒挽着他的胳膊:“今晚再弄行不行?”
“怎么?”秦嘉谦不解:“你下午有事?”
邵望舒喃喃:“再陪我一下午吧。”
等你醒了,
就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时光了。
已经清楚这是最后一下午,邵望舒显得格外的没有安全感,一下午都黏糊在秦嘉谦身边,连出去散个步都亦步亦趋。
秦嘉谦只瞧着他,并不作声。
邵望舒央求:“我们去宫外转转怎么样?我好久没出宫了。”
秦嘉谦算了算日子,其实也不长,但邵望舒这么说,他也不好拒绝。
邵望舒同他出了皇宫,奔大街上闲逛,街上正巧儿是庙会,原本宽敞的街如今人头攒动,街上水泄不通,卖东西的小商贩身边围满了人,走动都费劲。
小贩们仍然高声叫卖着,路上的人不断往过涌。
秦嘉谦有心离开,人太多自然逛不出什么,邵望舒却看起来兴致勃勃,大有好好逛的意思。
邵望舒盯上了人最多的糖葫芦摊,小孩子们流着口水,围在那里,小贩带着的一树糖葫芦已经卖了个精光,正在现场做。
小贩熟练地把糖葫芦穿成一串,然后往糖浆里一滚,还没拿出来,小孩子们已经等不及,自己上手拿了。
秦嘉谦看得皱眉,这得排到什么时候去?
邵望舒又看上了旁边的棉花糖,也是人多。
邵望舒道:“我们商量一下,你去排糖葫芦,我去排棉花糖,怎么样?”
“好吧。”秦嘉谦往邵望舒手心里塞了几个铜板,“去吧。”
秦嘉谦往糖葫芦那头挤,他不敢挤得太用力,都是小朋友,生怕没看见他们,踩到人,秦嘉谦小心得往那头走,小孩子们源源不断推着他,小孩也没有排队的意识,只管围成圈,待糖葫芦快出锅就先下手为强。
秦嘉谦自不好意思同小朋友抢,好不容易挤到了最里头,也没脸伸手,反正邵望舒的棉花糖也得排很久,打算等小朋友们买完,他再开口。
秦嘉谦等了半天,小孩子们都没有结束的意思,往往这边刚走,立刻就补了个新来的小孩,怎么也买不着。
秦嘉谦琢磨再等下去也不是个事,邵望舒可不讲究尊老爱幼,八成一挤进去就仗着个子高抢到了棉花糖。
秦嘉谦厚着脸皮趁卖糖葫芦的小贩刚给糖葫芦过了一半的糖,还没翻身,小孩子们没伸手,出手如闪电抢到糖葫芦,飞速在糖浆里一滚,蘸匀了,立刻就拿走。
惊呆了一众小朋友。
秦嘉谦拿着战利品出来,满目远眺,看不到邵望舒的身影,棉花糖那里的人换了一茬子,邵望舒并不在此处。
此刻,邵望舒把轻功发挥到极致,撒丫子狂奔回去找他师父,为了图速度,从树上直接跳进王府,冲进他师父房门,“师父师父,快给点银子。”
大国师还没反应过来,邵望舒已经上手搜刮了他的储物袋,然后一阵风似地刮走了,刮进他二师姐房间,“二师姐二师姐,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他让明珠来喊二师姐进宫给秦嘉谦解蛊时,已经预料到自己要遭殃,顺便让明珠给带一句话,让澹台眉替他准备好逃亡的行礼,他解决了秦嘉谦就火速开溜。
开玩笑,他哪敢等秦嘉谦恢复记忆。
他涮了秦嘉谦这么多回,这不得被收拾死。
秦嘉谦居然还写竹简,要一条条算。
傻子才留在宫里等收拾呢。
澹台眉没管他:“没收拾。”
邵望舒:“!!”
邵望舒心飞到嗓子眼:“怎么不收拾,我要完了。”
澹台眉根本懒得看他一眼,“自己收拾去。”
邵望舒来不及跟她掰扯了,蹿回自己房间,先吩咐王府里的下人准备快马——马车太慢了,八成是不赶趟的。
他随便从衣柜里扯了几件衣服,有个换洗的就完事,拿了一双鞋,几双袜子,拿得太着急,还给拿混了,邵望舒顾不得纠正,大不了就杂着穿呗。
当务之急还是银子,他开了箱子,随便抓了一把碎银子装上,想了想,还是把整个箱子的银子都带上吧,还不知道要逃跑多久。
邵望舒又蹿去厨房拿了几个饼,装了一壶水,飞速地往王府后门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