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尊和李元青坐上首主位,郦君月是客,坐在左侧第一,张击衣与她同坐,对面则是卫长缨和李星回,四人正好相对。
李元青对郦君月十分殷勤,如果儿子娶了郦君月,那郦贵妃在昭元帝面前美言,说不定儿子还能封个一官半职。
卫尊也是内心松了一口气,这继子算是找到靠山了。
“阿郎,不要饮酒。”卫长缨拿起李星回手上的一碗酒,给他盛了一碗鱼羹汤。“喝点鱼羹,这个滋补。”
郦君月听到,阴阳怪气道:“堂堂七尺男儿饮不得酒。”说完,她大大地叹气一声。
“谁说七尺男儿一定得饮酒?自古就没这个规矩。”卫长绫翻白眼,她见母亲对郦君月客气殷勤早就妒火攻心。
见她俩吵起来,李星回只得又端起碗,卫长缨还是按住他的手,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张击衣心知李星回受伤不能饮酒,此时见卫长缨代他饮酒,心中又妒又恨,他端起面前的碗,向对面掷去,霎时那碗酒便落在李星回的板足案上。
“李星回,这碗酒我敬你。”
“阿兄,阿郎近日身体有恙,不能饮酒,这碗酒还是我代他饮。”说着,卫长缨举碗又是一饮而尽。
郦君月挑起眉毛,讽刺道:“没想到七尺男儿也是弱不禁风。”
卫长缨没理郦君月,而是向卫尊道:“阿爷,前几日听闻陛下抱患,如今可好?”
话音一落郦君月身体一颤,这时卫长绡也讥讽道:“齐国夫人这是说陛下不该龙体抱恙么?改日有空我倒要在陛下面前去说这个理,评评理。”
“前两年听说齐国夫人的阿兄郦元帅抱病卧床三月,怎么也如此弱不禁风?”卫长绫也接口。
“你们……”郦君月见卫家三姊妹合力攻击她,气得拾起案台上的碗便向地面一掷,砰地一响,那碗便摔碎了。
这可是李元青的紫青琉璃玉碗,一共十只,竟被郦君月摔碎一只,心疼得李元青不知如何是好。
“我走了,你们这些人太坏。”郦君月起身便走。
张击衣赶紧追出去。
“你们,看你们……”李元青无语。
“阿娘,这种女人走了最好,怎么你还想让她做你儿媳妇?我可不要这种嫂子,不然我会短命的。”卫长绫口不留情。
“好好的一套玉碗如今不完整了。”卫长绡也在感叹。
李元青本来也不喜郦君月,但看中的是昭元帝对郦家的宠爱,现在看来郦君月如果真做了自己儿媳,只怕是家宅不宁。
众人不欢而散,各自归家。
过了三五日李星回身体已愈,献给何太后的画也作好,夫妇俩亲自装裱。
如今只剩下练习舞蹈,卫长缨熟练掌握甩动灯笼,但李星回舞动的火把还是容易烧着衣物,尤其是在空中进行大幅度的姿势时。
这种情况就是减小火势,但火势减小,那观赏性就差了许多。
“还得多加练习。”
卫长缨擦着李星回脸上的汗渍,道:“今日就到此,明日再练。”
离太后寿辰还有十多日,若加紧练倒也来得及,就是不知妹妹与妹夫们练得怎样。不过这些时日,应该都掌握了技巧。
“长缨,只有舞,但无曲。”
被李星回一提醒,卫长缨醒悟过来,他们只急着练舞,却忘记了曲。
“不如我退出,届时我来抚琴,便就有曲了。”
“只有琴曲还不够波澜壮阔,这曲里需加入牛角号声方得声势。”
“总不能你也要退出吧?不然我们也没人会吹牛角号。”
确实光琴声还不够,北狄舞彪悍,充满野性,就需要与众不同的乐器,唯有牛角号的雄壮才能体现出这支舞的豪迈。
“不如就由朕来吹牛角号。”
顿时两夫妇一惊,只见昭元帝大步向他走来,后面还跟着檀冲和小珠。
“陛下。”两人赶紧行礼。
“起来起来,这是在宫外,不必多礼。”
“陛下,请移步正堂。”李星回赶紧请昭元帝移步正堂。
“不用,就在这小院里,让小珠搬张案台来便行,我们瞧着这满地清辉说话更好。”
小珠搬了案台出来,她正准备煮茶,不料昭元帝便让她将马奶酒送来便可。
“陛下,刚才说你要吹牛角号可是当真?”卫长缨问道,这支火把舞已经少了她,如果再少了李星回就会变成一支普通舞,毫无惊艳之处。
“当然,李星回,你此刻便将牛角号拿出来。”
李星回进入内室取出牛角号,昭元帝瞧着这只牛角号,号身长三尺,比起中原的黄牛水牛的角要长许多,也更粗壮。
“想不到竟有如此长的牛角。”昭元帝赞叹。
牛角的角尖被打通,牛角上也像笛子一样打出洞孔,与中原的笛子不同,牛角上贴有打薄的黄金,还镶嵌有十几颗宝石。
“这牛角号要如何吹?”昭元帝看了一会无从下手。
李星回将牛角的角尖放在唇边,手指按在牛角的洞孔上,霎时豪迈雄浑的声音从牛角中发出,那像是千军万马在沙场争战,又像是万马奔腾。
这牛角声虽不如其他乐器婉转,但充满了大气磅礴,实非丝竹靡靡之音可比。
昭元帝听得心醉神迷。
“看来朕也少不得要练习了。”
“陛下,只用吹出声音,不须用吹曲。”李星回赶紧道。
昭元帝接过牛角号试着吹,但声音只出了一声便就断了。“李星回,这牛角号估计也只怕你能吹得。”
此话一出,一旁的檀冲便不服,道:“陛下,臣愿意一试。”
“你试吧,让你心服口服。”昭元帝将牛角号递给檀冲。
檀冲学着李星回的样子,将牛角尖放到唇边,他深吸一口气,鼓足气力吹去,但牛角号只发出半声便就鸦雀无声,他再怎么吹,也总是只能吹响半声。
“留着点劲吧,这牛角过长,一般人吹不响。”
昭元帝收回了牛角号。
檀冲面红耳赤,他总是不服李星回,却每次败给李星回。
“朕回宫多加练习,一定赶在太后寿辰前吹响牛角号。”
李星回和卫长缨赶紧谢恩。
“对了,朕听王琅玡说,你们合排了一支舞,叫做什么火把舞,现在练得怎么样?”
“尚不能控制火势,易烧衣。”
昭元帝沉默一会,道:“这可是个问题,既然如此让火势小点,不然太后寿日之夜烧了衣裳就不雅,这满朝文武和诰命都瞧着。”
谈了近半个时辰后,檀冲便请昭元帝回宫,并带走了牛角号。
二人送至府门前遥望昭元帝的身影,忽然卫长缨便笑起来。
“长缨,你笑什么?”
“我在想没人压得了你们的风头了,如今陛下亲自吹牛角号,谁敢说你们不好呢?”
卫长缨心下也有几分疑虑,昭元帝三次不请自来长安侯府,他心里对李星回抱的是什么想法。但是昭元帝对李星回的动向无所不知,又好像在监视他。
翌日午后,安平侯夫妇和永宁侯夫妇来府,卫长缨赶紧迎到正堂。
卫长绫和卫长绡仍对昨日郦君月去尚书府的事生气,不过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听说昨日夜间,有人抬了一个庞然大物去齐国夫人府,因为正门进不去,还把门和院墙都拆了。”
“那是什么?”卫长缨兴起。
“不知,听说用布盖着,三四个十人抬。”
“会不会是太后寿辰上要用的物品?”卫长缨猜测。
“有可能,要是能知道郦君月在她齐国夫人府里做什么就好了。”
卫长绡和卫长绫商量买通齐国夫人府的下人,但被朱律制止。
“如果那下人反戈相向,供出是你俩指使,我们可都会名誉扫地。郦君月嚣张跋扈,陛下明知她性歹却一味纵容,是为何难道你不明白,陛下就是用郦君月平衡各方势力。”
其实,文武百官都久经官场岂不明白这个道理,大多是心照不宣。
如果昭元帝要对付某个人,就会假借齐国夫人之手,不然齐国夫人一介女流如何有扳倒大臣的能力。
前些日,朱律和王琅玡都交出了兵符。
”昨夜陛下来过了。”当下卫长缨便将昭元帝主动吹牛角号的事说了。
“那我们赢定了。”卫长绡脸放喜色。
“也不能大意,主要是看太后。”
顿时卫长绡的神色黯淡下来,郦家姊妹素来与何太后关系好,得了什么宝物皆是送给何太后,何太后曾有几次劝说昭元帝封郦贵妃为后,但被昭元帝拒绝。
“那也是,但太后总要给陛下面子吧,陛下也算是参与了。”卫长绫不服气。
朱律沉吟半晌,道:“以太后的为人,多半是平分秋色,这样陛下和郦贵妃都有脸面。”
歇了一刻钟后,众人开始排练,卫长缨抚琴,琴声要根据舞姿的变化而变化,时而奔放热烈,时而舒缓轻松。
这一天合练算有些效果,一直到黄昏安平侯夫妇和永宁侯夫妇才离去。
李星回身子才痊愈,这练了一天便就疲惫地睡去。
卫长缨在旁边守了一会,便去伙房煮燕窝粥,这些珍贵的补品能使李星回的身体强壮,恢复原有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