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姜柏奚又要竖眉,景染想了想,偏头问道:“荔贵妃突然失踪的事情你知道几分?“
长孙祈沐凝眸回道:“我暂时还没找到她,不过她去了乌荔。”
姜柏奚皱眉,“果真是那尊金秧子搞得幺蛾子?”
“约莫不是,因为她是孤身一人偷着回去的。”长孙祈沐否定道:“荔贵妃是十五年前入的青越,也就是我刚出生的时候,她一来便暗中对我母后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注,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她是乌荔安插来的眼线。也确实查出她暗中有一支可操控的势力,而这次,她就是由着这股势力护着回乌荔的。”
景染皱眉道:“那她偷跑回去和小产的事情有关联么?”
长孙祈沐没回话,顿了下道:“虽然她偷回乌荔的缘由并不清楚,不过我母后素来仁厚,这些年对宫中嫔妃多有照拂,尤其端妃出身微寒,多受我母后偏帮,因此这些年两人一直走得颇近,朝野皆知。所以她小产一事若和八皇姐扯上了关系,自然可以嫁祸到我母后身上。
“而皇上多年无子也是自你出生之后,可以顺理连章地嫁祸当朝皇后佛面兽心,暗中毒害后妃皇嗣。而你作为皇后唯一嫡子,不仅难逃干系,还可被指控相残手足。”景染补充道。
长孙祈沐阖了下眼眸,姜柏奚接着道:“而当朝皇后和嫡公主如此作为,自然是青越大大失了立场,所以乌荔趁机提出任何要求都不为过,比如兴兵,再比如——”她看向景染,一字一句道:“要你去和亲。”
景染回看她一眼,继续看向长孙祈沐,问道:“可这一切有个最重要的关键点,她们如何说动,或者说威胁动端妃出面指认?”
“这还不简单,若端妃不出面指认皇后,荔贵妃便可咬死长孙祈淳,端妃护女心切,又不想背叛了皇后,所以在越帝寿宴当晚故意刺杀她,给众人造成畏罪跳墙的假象,再趁机自杀,永远将罪名懒在自己身上。”
虽然听起来没有问题,可景染还是觉着哪里不对,眯眼道:“其他都没有问题,可是荔贵妃其实并无充足的证据来指认长孙祈淳,若以长孙祈淳来威胁端妃,似乎难以架住脚。”
长孙祈沐忽地抬眸赞赏地看了景染一眼,轻嘲道:“端妃是天启十二年入的宫,是在父皇南巡路上,非常偶然的情况下而宠幸带回的街头卖花女。而这些年她一直性情温和,安分守己,我也是在她死后才动手查出,她真实的身份其实是——乌荔十七年前安排进青越皇宫的暗桩。”
景染和姜柏奚同时讶异地抬眉,听得长孙祈沐又道:“而我一直查到她在乌荔的身份,是乌荔一夜倒台的世家大族府的嫡女,本来身份尊贵,奈何零落成泥。本应被处死的她暗中被乌荔皇室选中,抹掉原本的身份,以间隙暗桩的身份进了青越,一呆就是十七年。所以乌荔要动用她并不用威胁,她本来便是乌荔埋好的一颗棋子而已。“
“虽说她这样做没有背叛皇后,却是反过来背叛了乌荔,违背了作为一颗棋子的原则。可她总归选择了以自己身死来保全想保全的人,也是令人敬佩了。”姜柏奚竟然有些唏嘘,又有些惋惜道:“她原本也算是个可怜女子,在青越这些年安分守己与人交好,约莫也是想过平常的日子,若乌荔不谋这一手,她也能多偷得浮生几日闲。”
景染好笑地看着她皱着眉头的样子,心下也是有些感慨。
世人都说,为君者,必得果决狠辣,心如磐石。
殊不知其实真正像姜柏奚这样心肠柔软,不失本心的人,才能真真正正的体恤到百姓之苦,懂得为君之道,仁政万民。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没话要说。
第47章 五子棋局
迟冬末雪, 横贯绵延, 千里之外的青越京城也乍暖还寒。
偌大的凤栖宫青灯忽闪, 烛火曼燎, 皇后的面容静静遮掩在宫纱之后,使长孙祈淳愈加的看不清楚。
听完一长段镇静又饱含了复杂情绪的试探, 皇后未置一言,出声道:“杜嬷嬷, 送八公主出去罢。”
沉稳的步履从宫纱后应声走出, 长孙祈淳看了一眼杜嬷嬷, 继续盯着宫纱后皇后的身影道:“所以即便我母妃是按你的授意而死,你也不能让我知道你到底是和荔贵妃有何纠葛吗?”
“本宫虽不介意担了这个罪名, 不过——”皇后垂下头漫不经心地把玩儿一下手中的珠链, 迟缓抬眼道:“你真的又清楚你母妃到底是什么人么?”
长孙祈淳绷紧了唇角,固执道:“还请娘娘赐教。”
“你母妃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看着你嫁人生子,喜乐一生, 所以——”皇后目光中露出一丝悲悯,看着她叹息道:“既然选择了去乌荔, 便放下原本要报仇的执念, 安安分分回家罢。”
长孙祈淳身子骤然僵硬, 脸色苍白如纸。
漫天轻薄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地无声。
姜柏奚吃完饭便从桌边移到了暖榻上,优哉游哉地端着茶盏,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景染瞅她一眼,也拉着长孙祈沐坐到旁边, 偏头问她,“你不忙?”
“不忙。”姜柏奚懒懒地抬眼皮儿斜睨她。
“明天出发的事情也不用安排?”景染又问。
“这场雪起码还得下几天。”姜柏奚偏头望了眼窗外,道:“你别看甘丘的雪花轻薄剔透,其实落物即化,这样的天气若是上路,不说阴寒,随行的护卫和侍者浑身上下都得冻成冰碴。”
景染也偏头看了一眼,也就是说还要在这里逗留几天了,这样的话身边这人到时候若是回去也能少赶些路。
姜柏奚收回视线,看景染这副样子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这回连白眼儿都懒得翻了,提议道:“不是说要教我一种新的下棋方法,就现在罢。”
景染抬抬眉,偏头对长孙祈沐询问道:“你想玩儿么?”
长孙祈沐将她手指包在掌心摩挲了一下,轻轻嗯了声。
姜柏奚没好气地对窗外扬声道:“蓝歌!”
十全护卫蓝歌很快取来了黑白玉棋子放在桌面上,诧异地看了眼大大方方和景世子挨在一处的长孙祈沐又赶紧隐了下去。
他隐隐觉着自己竟然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他原本还想着自家太子殿下既然能在景世子的屋内沐浴了,便意味着两人关系已经非同寻常了。没想到如今竟然把人都拐回甘丘了,却好像景世子还是选了青越的九公主……
屋内的几人可没心思想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景染简略又易懂地将五子棋的规则说了一遍,姜柏奚便道:“其实就是横竖斜三行皆不能让对方成五子对罢?成了便可收回棋子还可吃对方一子?”
景染点点头,想着五子棋的玩儿法其实是相当简单的,又看向长孙祈沐,问道:“小丫头,你可听懂了?”
“她自然听懂了,她可不是你那个呆婢女。”姜柏奚抢着答了一句,兴致勃勃地催促景染道:“那快点,本太子听着还甚是有趣。”
景染睨了她一眼,毫不脸红地对长孙祈沐道:“小丫头你陪她玩儿罢,你们两个皆是第一次触碰,而我已经很是精通了,你们暂时还玩儿不过我。”
姜柏奚刚要不服气地咧咧,又转了一下桃花眼笑吟吟道:“那正好,我也请教一下这个木头人儿的棋艺。”
景染往旁边挪了挪让长孙祈沐坐到小桌子正对面,想着同为世间三姝,这人的棋艺也必定是极好的。
两人开始你一步我一步地走起来,姜柏奚一开始便无师自通地懂得尽量走斜线冲二留三,景染心下赞叹,这人确实是天生的棋篓子了。
长孙祈沐开局游刃有余,布置也是稳妥长远,却犯了五子棋的大忌,以守代攻,逐渐被姜柏奚逼压起来。
景染看着身边这人落子的速度越来越慢,眼睛弯了弯,在她犹豫着要将手上这一子落在左上角的时候,忽地抬臂自身后环住她的身子,将自己的手指与她扣在一处,指引着她将这一子轻轻点在了偏下角,在她耳边温声道:“小丫头,你这步走错了。”
长孙祈沐垂眸看了下棋盘的走势,又接着翘了翘唇角,往身后靠了靠,软软应了声“嗯”。
姜柏奚不满道:“玉美人儿,你知不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景染索性将这人软软的身子全部搂进怀里,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雪莲香勾嘴道:“我不是君子,我是小女子,快些,该你了。”
姜柏奚狠狠挖了两人一眼,放话道:“本太子就是一个对俩儿也能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景染笑而不语,指导着长孙祈沐迅速翻转了局势,两人正式势均力敌地厮杀起来。
不知不觉,外面的雪好似越飘越大,落出簌簌的声响。
姜柏奚看着长孙祈沐正中天元落下一子,忽地皱眉道:“不对。”
“哪里不对?”景染笑着看她手中迟迟不落下的棋子问道。
姜柏奚皱眉,“这一步太激进了。”
“她下的话激进,若是——我下的呢?”景染搂了搂长孙祈沐一瞬间有些凉薄的身子,继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