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而言之,就是这个弟弟也还有救。
碽氏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更让朱标关心一点,也不是说他对弟弟们的意见有所不同,历史毕竟是历史,本身的记载就不一定准确,加上属于变数的自己和妖魔鬼怪的背景,指不定怎么偏离原路,只能当作参考。
但是碽氏所怀的这一个孩子,按照年份月份来看,正是明成祖朱棣。
照常理来讲,造反是件异常严重的事情,何况朱棣造的就是朱标未来儿子的反。但是——朱标其实压根不在乎。
无论朱棣怎么在朱允炆在位的时候造反,在老朱同志活着的时候,他是绝对不敢扯什么幺蛾子的。若是朱标继位,他也不敢。朱元璋对太子有多器重,是个人就能看出来,满朝文武不说心里早就站好了队,就光是身体上,也被老朱同志安排做了太子党。
朱元璋在外征战多年,平时事务也多,基本上很少回家,一众大大小小的儿子,说句有些夸张的话,都是被朱标这个长子带大的。再加上朱元璋是个控制狂,对儿子的学业管得很严,农民出生,才不管那些规矩,不对劲了就打,罚得非常厉害,他这些儿子基本都被朱标从棍棒教育下解救过。
皇帝自己就是最大的太子党,大臣站队,兄弟尊敬,朱标本身也不差,胸怀宽广,文武双全,要不是得病逝世,哪里轮得上朱棣去篡位。
若是老朱同志在的时候,朱棣篡位,会被一下子按死。若是朱标在位的时候,朱棣会被老朱同志本来要杀死为朱允炆铺路的武将按死,一众兄弟也会争着抢着为了在大哥面前表现而来打他。朱允炆在位的时候……实际上各方面都是很有优势的,打输了就很是离谱。
还有一个重要的方面没有提,那就是朱棣自身的心理状况。各方记载一般都显示朱棣早有不臣之心,对权力很是热衷,或是心里想着要坐坐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但朱标认为在朱允炆削藩之前,他压根没那心思。
综上所述,也就是弟弟里的一个罢了。长大以后若还是表现出不凡的见识和能力,朱标当然不会打压他,反而会给予重任。
因为他并不是个小气的人,也并不认为自己会没有那个能力坐稳天下。
马秀英见他望着碽氏的肚子看,柔声道:“怎么了?莫非你已迫不及待的想当哥哥了?”
坐在李氏旁边的小孩儿嗖的一下站起来,大声道:“大哥已经有我了,早就是哥哥了!”
朱标敷衍地点点头:“嗯,对,已经有二弟了。”
朱樉听了这句话,才又啪的一声满意坐下。对于他来说,朱标简直是世上最厉害的人——鉴于他能阻止朱元璋的鞋底子。
李氏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打心底里觉得无语和无奈,孩子没有出息,她怎么教也改不了,不说争一争,好歹也别这样狗腿。
马秀英示意朱标去看大肚子的女人,笑道:“标儿,你孙姨娘马上就要生产了,到时候可要好好关心新弟弟。”
“自然。”
其实没人知道她这胎是男是女,只是在重男轻女的年代里,为了要图个彩头,避免落人话柄,所以大家都要祝福这是个男孩儿。
孙氏自己倒是扶着肚子,眼里满是母性的慈爱,轻声道:“我希望这是个女孩儿,希望她能懂事些,乖巧些,不要让大家嫌弃。”
朱标侧头仔细看了看,眼中金芒一闪而过,道:“姨娘哪里的话,妹妹当然也很好,我喜欢妹妹。”
——确实是个女孩儿。
孙氏听了他这句话,竟然肉眼可见地放心下来,高兴道:“大公子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后宅的女人每天都像活在谍战剧里。朱标的意思,就是马秀英的意思,他们两个的意思,加起来差不多就是老朱同志的意思。
也难怪孙氏放心下来。
谈话间,朱标已经被马秀英拉了过去,给他放了凳子,添了一张桌子,倒上茶水,还吩咐侍立在后的李鲤端了粥饭过来。
六出白摇着尾巴跟着李鲤去了小厨房,再回来是嘴里鼓鼓的,也不知道被偷偷喂了什么东西加餐。
“今日是不是休息?”
“今日无事。”朱标喝着粥,透过雕花窗户向外看,看见轻轻落下的雨丝,“吴策正好也忙。”
“标儿有什么打算?”
一听到这句话,趴在地上的六出白和坐在椅上的朱樉眼睛都是一亮,猛地抬头去看朱标,满脸都写上“带我出去”几个字。
朱标喝了口茶道:“我打算去遛狗。”
六出白骄傲地站了起来,朱樉萎靡地瘫了下去——除非他能和六出白争夺“狗”这个称呼,然后去被遛。
孙氏、李氏、碽氏三人坐了会儿,知道马秀英想和儿子聊天,就识趣地道别,各自领人回去,结束了今天的请安。
李鲤关上门回来,马秀英才放下了作为主母的严厉与端庄,含笑问道:“真的是去遛狗?”
“还有点别的事。”
“什么事?”
“去找哥。”
朱元璋的义子不少,和朱标关系亲密到能这样叫的却只有一个——当然就是沐英(朱英)。
沐英约朱标下午去秦淮河钓鱼。
对于出去这件事,朱元璋和马秀英对此态度一致,没什么感觉甚至有些随意,经过几年的经营,应天府早已里里外外都是他们自己的人,朱标现在的武功和能力也不弱,根本不需要他们担心。
历史上,朱元璋还曾派年仅十三岁的朱标回濠州祭过祖,一路应酬祭祀,费了许多时间,受了很多罪才回来,那次尚且愿意让他去,何况是现在。
但马秀英还是叮嘱几句:“标儿,你现在虽有了些手段,却还是要小心行事,出去多看看你哥怎么做事,莫要乱跑贪玩。”
“是。”
“钓来的鱼拿回来,娘给你炖鱼汤。”
“行,儿子尽量多钓几条。钓不到就脱了衣服下水去抓。”
马秀英白他一眼:“弄脏了衣服,还不是要娘给你洗?”
刚刚出门去的李鲤这时候又回来,手里拿了一摞本子,快步走到马秀英身边弯腰放下,恭敬道:“夫人,这是最近一段时间的,刚送来。”
老朱同志最近出门打仗,有很多事情,比如军中家属的纠纷和抚恤,都是由马秀英在管的。
这样做不仅能显示出主母的仁慈,也能防止有人暗中克扣钱财,从将士们的遗产里榨取油水。
见到自家娘有事做了,朱标也就告退,走到门廊口拿起伞,遮住自己和六出白,伞面微微向狗子那边倾斜,向院子外面走去。
地面潮湿,细密的雨滴在地上跳来跳去,青苔湿润而阴绿。
六出白突然停了下来,对着一处叫了几声。
“汪汪汪。”
“有东西?”
小白冲进雨里,过了一会儿,衔了一张成人巴掌大的纸回来。
朱标接过这张黄纸一看,发现上面画着足足一百来个奇怪的符号,颇有顺序,排成好几列,如同碑文般整齐有序,远看竟很像什么书法作品。
这时候它沾了雨水,湿答答得软成一瘫,又像是吸了水的软馒头,一碰就烂,墨水晕成团状四散,怎么也看不清。
这是谁的?
朱标皱眉盯着这张符纸,金色的光芒逐渐在眼睛深处聚集,闪闪烁烁,如同夏日河堤里明明灭灭的光点。
张中给的册子里虽然也有别的基础知识,符纸术法类的东西却一点也没介绍,因为他知道这东西朱标根本不必懂。
在那样的一双眼睛下,一切术法像被扒了底裤那样毫无遮拦。
朱标看着这张纸的时间越长,脸色就越难看,明明是小小的一个孩子模样,却早早有了不怒自威的气质,站在那里,就有上位者的威仪。
“小白,闻一下。”
朱标弯腰把手上的东西凑到六出白鼻子底下放了一小会儿。
六出白仔细嗅了嗅,撒腿就跑。
朱标紧随其后,看着它顺着气味跑进妾室居住的后院里,脸色就更加不对劲。
这张符是夺人气运用的。
究竟是谁带进来的?
第11章 异变突生
雨逐渐大了。
六出白撒腿跑着,模模糊糊成了一团白色的影子,在雨里隐约得像光。
泥水溅在它腿上,毛上结成小颗小颗的点子。
朱标在六出白停下的地方停下,他不喜欢身后有下人跟着,所以此时也不用担心有人发现自己。
竹帘半卷,雕花窗户里透露出隐隐的烛光,似乎是有人靠在枕上睡觉。
这是孙氏的屋子。
满天雨幕中,朱标的眼睛像是寒星,雨中的寒意似乎都在他眼里沉下,沉重的像一池湖水。
六出白也不叫,安静蹲着,过了有一会儿,才用嘴扯了扯朱标的裤腿,示意自己完成了任务。
“好狗。”朱标揉揉六出白湿乎乎的毛发,轻声道。
符纸在孙氏这里。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这符纸是孙氏故意带来放在马秀英院子里的,还是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这是宅斗还是敌人下的手?
朱标能看清屋子里透出的血色,一块块都是巴掌大小,同样的符纸已被贴了满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