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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狂 (凉蝉)


  他是完全不显任何窘迫和紧张,抽搐地笑:“就连上次,你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李舒撤手起身。鹤长老也正要起身,胸口忽然被李舒重重踏了一脚:“你再敢干出上次的事情,我发誓,世上将再没有你绍布这个人。”
  李舒离开时只跟千江长老颔首,他没说答应,千江也不追问,仿佛笃定他必不可能违抗自己的命令。
  雨仍在下,李舒忽然厌恨起大瑀这无穷无尽的雨。
  它淋湿身上所有衣服,连带心情也无法利落。
  商歌和白欢喜跟在李舒身后,随着他慢慢往前走。李舒忽然回撤,手爪像钩子一样抓向两人。商歌立刻后退,白欢喜却完全不动,并主动迎上李舒的手。
  李舒在他脸上挠出几道痕迹。
  白欢喜静静地接受他施与的惩戒。
  “你们两个务必留意绍布……留意鹤长老。”李舒说,“他这人无法控制,无法捉摸,即便现在答应我,也可能下一刻反悔。”
  “苦炼门谁能制得住鹤长老?”白欢喜反问,“即便你也不能够。”
  “星长老可以。”商歌说。
  白欢喜扶额:“是是是,在你眼中,星长老什么都可以。鹤儿心情好的时候,也许能听进星长老的话,现在……不可能。”
  鹤长老原名绍布,意为“鸟儿”,他是苦炼门门人的孩子。
  父母把他和两个妹妹献给了十长老,交换更漂亮的名称和头衔。两个妹妹先后死去,唯剩一个绍布。
  在苦炼门那条狭窄的深谷里,在李舒还没被义父从赤燕捡回苦炼门的时候,他和年幼的星长老度过了一段日子。
  他一直以为两个妹妹已经脱离苦海,苍老的长老们告诉他:你在这儿见不到的人,便已经不必受苦。
  绍布信了,又羡慕又嫉妒,又高兴又不甘。
  李舒来到苦炼门后,代替了他的作用。长期受苦而熬白的头发让绍布看起来并不像几岁的孩子。他听见长老们议论如何处理他,听见他们用稀松平常的口吻说:死也不是坏事,兄妹三人可以团聚。
  用李舒的话来说,绍布是那时候开始发疯的。
  熬过了长老们赐予的痛苦,能活下来的人,本身已有“明王镜”好几重功力为底。那时候绍布的“明王镜”练到了第四重,长老们不舍,便留了他一条命。
  他没什么在意的人,没有任何可以被威胁的东西,随心所欲地活着。和李舒年纪相仿,却始终是十五六岁少年的身形,连行为、智商也似乎永远无法长进,是苦练门中最让人头疼的人物之一。
  “千江长老来找我,居然还带上他。”李舒说,“这分明是想在大瑀江湖里添一把火!连我都无法控制绍布!你们难道忘了他曾经做过什么事?”
  白欢喜和商歌对视一眼:“你也知道没人管得了他,他要过来,我们有什么办法?”
  李舒越想越心焦。
  去年明夜堂卷入朝堂纷争,打着苦炼门的旗号,劫狱救了一个被皇帝流放到北戎的犯人。消息传到苦炼门,李舒实在怒不可遏,他决心带几个亲信到大瑀,狠狠教训教训明夜堂,报这不明不白的仇。除了白欢喜、商歌之外,还另有一位专门施行美人计的漂亮门人。不料鹤长老竟也偷偷跟随在他们之后。
  李舒查出江门城一位善心大户早年时专做拍花子生意,把大瑀孩童卖到北戎当奴隶、卖到赤燕去炼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曾遭那位善心大户毒手,但假借明夜堂之名教训此人,实在是一箭双雕。
  他穿了岳莲楼惯穿的衣服,潜入大户家中一通打杀,并在院中地面留下“旧债血偿”四个字。
  他并未杀任何一人,只是细细挑断大户手筋脚筋,把他好好折磨一番。翻墙离开时,还专门在一个乞丐眼前露面,生怕无人知晓是明夜堂岳莲楼作为。
  只是第二日,那大户家中一百一十三口人全数被杀的消息传遍江州,才令李舒诧异。
  鹤长老喜滋滋找到他炫耀自己的功劳。他在李舒离开后潜入杀光所有人,却留下了一个躲在柜子里的小姑娘。那小孩哭得累了,睡在柜中,鹤长老打开柜门看她两眼,又把门轻轻掩上。
  正是那小孩儿作证,在家中打杀、作乱的,是一个穿红色衣裳的恶鬼。
  明夜堂依照线索追查,才终于找出潜伏在阮不奇宅子里的李舒。
  “绍布一出手便是一百多条人命,这债全算在明夜堂和我身上。”李舒咬牙,“我是门主,我可以吃这个亏,但他若是故技重施,只怕大瑀江湖人和苦炼门,将成为永生永世的仇敌。”
  “难道我们现在还不算永生永世的仇敌?”白欢喜问。
  李舒闭嘴不言。
  白欢喜轻叹一声:“英则,你不想走。”
  得不到回答,白欢喜亮出了杀手锏:“你若不走,我就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栾秋。”
  李舒双目一红,野兽般钳住白欢喜下巴,怒吼:“你敢!!!”
  “果然,这才是你最害怕的事情。”白欢喜笑了笑,“李舒,梦早已做够,回去吧。”
  金满空陈尸路面,终于被倒夜香的人发现。
  官兵先后来到,现场被围得密实。
  李舒站在暗巷里,那好不容易摆脱的醉意,因为愤怒、寒冷和忧虑,正逐渐侵蚀着他。
  他看见不久前还追着掌门人想听一牛派故事的明夜堂帮众在官兵身边亮相,很快消失。没多久,岳莲楼、栾秋和几个头目模样的江湖人赶来了。
  仙门城官兵与明夜堂关系尚可,他们允许明夜堂辨认。栾秋才一眼,便肯定地答:“是云门馆的金满空。”
  才从慧光长舍出来的几个人面面相觑:“刚找上他,他就死了?”
  官兵指着金满空头顶的佛珠,岳莲楼探头去看,下意识又瞧栾秋一眼。
  “是苦炼门的佛珠。”他说,“珠子上有苦炼门的标记。”
  静了片刻后,江湖人哗然。
  “定是苦炼门毒物英则!”有人怒吼,“这厮狠毒至此,杀了一个又一个!”
  人们谩骂、诅咒,那些声音就像此夜的雨水,浇透了李舒的躯体。
  他看见栾秋没有附和,只是跟岳莲楼一起仔细地察看金满空的尸体。
  十分突兀地,李舒想起了遥远的一次闲谈。
  他那时为了逃避练功,撒谎说要跟朋友出去玩,那是已经约好了的,改不了。义父精明,三两句就从朋友口中问出了真相。
  摸着他的脑袋,义父教他:若要撒与他人相关的谎,必须先跟那个人商量清楚,否则容易露出马脚。
  “当然也有例外。”义父笑道,“爱你的人会跟你一起欺瞒,即便你们从未商量过。”
  是挚友说漏了嘴,李舒应:“他不爱我,他不肯跟我一起骗你。”
  “骗我算得了什么?”义父笑得愈发大声,“能为了你去瞒骗天下人,那才是此生难遇的真心。”
  李舒在雨水里摇晃。他好像站在一个赌局里,身无分文,仅有的砝码是他自己。
  他要跟栾秋赌什么?
  “李舒?”
  栾秋穿过雨帘跑来,像冲破雨水的骏马。他远远看见阴暗巷口里的李舒,又是担心又是忐忑,先拉着他的手察看腰伤:“怎么这样淋雨?你去哪儿玩了?”
  李舒紧抱着他,栾秋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微微皱眉。
  这和金满空尸体附近的酒味一模一样。
  “你刚刚见过金满空?”
  “……他请我喝酒。”李舒说,“我喝了一杯,他说一杯二百文。我与他吵了起来,不想给钱,便跑了。”
  栾秋信了:“你走的时候他还活着?”
  “嗯。”李舒点头,“活得很好。”
  他冷得一直不停打颤。掌门人和阿青已经在明夜堂的客房里住下,李舒和栾秋却都不愿意住进去。两人找了个客栈,按照岳莲楼的叮嘱报上明夜堂的名号,得以顺利入住。
  栾秋让小二烧水送来,催促李舒更换湿衣。
  但李舒只想吻他。
  翌日醒来,小雨随风换了方向,打在窗棂,沙沙地响。
  天仍是黑的,不灭风灯就悬在窗外头,隔着窗纸漏进朦胧光线。
  李舒只短短睡了一觉。浴桶里的水洒得地面尽湿,桌上茶杯倾倒,床铺更是凌乱,全是混战痕迹。栾秋自身后抱着他,李舒背脊紧贴他的胸口,能感受他沉稳缓慢的心跳。
  距离午时还有多久?李舒不知道。
  他回头看栾秋,栾秋皱了皱眉,将他揽得愈发的紧,脸颊无意识地在李舒头发上轻轻磨蹭。
  这亲密的、动物般的触碰让李舒想起昨夜。栾秋的影子彻底将他覆盖,他被庇佑、被怜爱,被折磨又被抚慰。
  栾秋就像他李舒命中注定的一种酒,带来的甜蜜掺杂疼痛杂质,容易让人醉倒,也容易让人清醒。李舒被热的水熏得头晕,又被热的栾秋从水中扶起,或者抱起。他竭尽全力想捋清楚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从头发到皮肤,从这里到那里,但总有雾气般的东西阻隔了他的记忆。
  唯有猛烈的、可怕的感受,像他曾坠落过的沈水,比酒更轻易地淹没他。
  李舒完全不适应这种失控的感觉。即便此时回想,也仍令他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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