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听着人声,他就把昨夜画好的通缉令扔到了一块略高的石头上,转身往下游那边走——隔壁村就在下游,跟泡树皮的位置相同。
一清早出来打水的是叶粮。
村里人闲着就爱扎堆拉呱嗑瓜子,昨天好些人催着他去多买些回来,也有旁的需要带,他打算早上去一趟县城。
下雨天,不放心女人孩子出来打水,他出发前就跑了这一趟。
老远看着个白影子撑着伞,他眼神不好,被暗沉的天色和朦朦雨幕隔着,远远一看,还真挺像鬼魅的。
叶粮吓了好大一跳,却没往歪处想,嘀咕了句:“谁一清早穿个白衣服出来吓人?”
等他走到河湾湾,放下木桶扁担打水后,风又吹起了一片纸。
纸可贵。
叶粮之前还帮叶延带过纸,太贵了,他都没好意思收跑腿费,摸一摸算是沾点贵气。
所以他一看见这纸,本能反应就是去捡。
炭笔跟眉笔并用着来,粗犷线条下,是两名阴气森森的鬼差直视画外人。
叶粮立刻把纸给扔了!
可他手上已经沾了许多墨色痕迹,纸见了水,碳粉都泡潮了。
叶粮本来想去河边洗手,突然福临心至,想到之前听说过的事。
有些鬼魂找替死鬼,就是会给人一种暗示,叫他们自己去危险的地方也察觉不出来。
他现在去河边,万一淹死了呢?
这一天的静河村,是在叶粮惊天动地的一声“有鬼”的喊叫里醒了神。
叶粮今年四十有五,年纪不小。
他还经常去县城采买,偶尔也去码头那边跟人聊天,是村里见多识广的那类人。
一到农闲,村里男男女女都爱去听他说外面的事。
他一说有鬼,竟也没人怀疑,整个村都动了起来。
云程等到视线里看不见叶粮,就麻溜脱下了外面的中衣,团吧团吧塞怀里。
返程时,他又扔了一张画纸,然后远离河边,快步回了家。
还别说,这小皮靴穿得可舒服,又暖和又合脚,踩在村里泥地上也一点不滑。
等到过年时,他要看看能不能再买一双!
叶延家里也被惊动了。
静河村里读书人少,原本还有几个读书郎。
比如叶根家的望祖,大叔公家的庆阳。
但他们读书都只为识字算数,读得不深。
云程怕字迹被水泡开,已经尽量写得疏落,留了空地。
却没想到,这种留白,被墨迹晕染,更显得鬼气森然。
那字还跟他们学的不一样。
他们对此都很重视,即使第一反应是趁早把纸扔得远远的,烧了最好。
也因为怕得罪了阎王小鬼,火速聚集了村里的读书人去辨认。
云程回来时,刘云都披上蓑衣准备去找他了,“你没事吧?你刚在河边有没有碰着什么人?”
云程说:“看到了个穿白衣服的人往下游去了,我也不认识,等他走了,我才过去看木棍,东西都好着呢。”
刘云简直要吓死,“还好你没跟他打招呼!”
这要换了村里其他人,在河湾湾边见着人,那管看清楚是谁没有,嘴巴一张就跟人拉呱闲聊。
云程演技不精湛,应付大戏都没有看过几场的刘云却足够。
他本意不是吓自家人,所以只表现出一丝丝的惊讶与疑惑,“那人怎么了吗?”
刘云想说那就不是人,也怕冒犯,支支吾吾说不知道,“要等延哥回来。”
到底是氏族村落,族长发话,小辈们不敢不从。
叶二叔担心儿子,也跟着一起去了。
赵氏则在教婵姐说话,走近了才听见是念经。
云程:“……”
做过头了吗?
他们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
纸上的字没有认出来是什么之前,村里几户外姓着急上火也打听不出来半点消息。
还叫云广进打水时,也捡了一张纸。
云广进是云广识的弟弟,跟着“有出息”的大哥一起改的名字,取的财源广进的意思。
现在被爹娘骂得缩头缩脑,说他沾了霉气,让他自己去点火盆跨了再回来。
外面还下着雨,他也没有地方去,更弄不了火盆,转着转着,就到了叶根他们这里。
第二张纸云程扔得很有技术含量,小石上水迹浅,旁边还有大石挡雨,没沾湿多少,字迹清晰很多。
嗯。
人像也更强清晰了。
也不知道是谁画的,黑白无常勾着唇,似笑非笑,眼神如刀,直剜着人骨肉生疼。
叶旺祖自己看完,就不给长辈们看,做主叫了叶延和另外几个堂弟去里屋,说:“爹和族叔们先歇会儿,我们看出点名堂就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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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读者老爷晚安!
我先在这里放个爪爪,等人来握(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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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搞事后续
叶延是在座读书最多的人,叶旺祖先问他的意见,也起了个头,“像是人画的东西。”
一句话把几个堂弟说得眼睛都瞪圆了,“呸呸呸,别瞎说你!”
叶延说话谨慎:“看着是炭笔和眉笔写的,纸也是四百文一刀的劣质纸。”
读书费钱,他一向用最便宜的纸。有时铺子里实在没有劣纸,他才会买稍好一些的,对这种纸的质感非常熟悉。
炭笔和眉笔同理。
笔墨都贵,平时打草稿,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也不会去研墨。
他说完,室内都安静了一瞬。
没那么怕了,想想纸上鬼差的样子,还是心里发毛。
叶庆阳对照临好了纸上的字,也按照排版来的,少去了黑白无常这两鬼差盯着,他们辨认起来压力小很多。
他说:“就是有人装神弄鬼,回头也请个道士和尚来走一趟,不然长辈们不放心。”
后一句带着点气性:“就隔壁那李半仙吧,他不是厉害吗。”
叶旺祖没应,“先看看写的什么。”
缺胳膊少腿的字,各人挑着眼熟的,写上自己猜测的字,一个个的拼凑,连蒙带猜,一早上过去,终是认了出来。
“找李大道的,怎么来我们村了?”这是还觉着阴司通缉令是鬼差之物的人问的话。
“明知故问,肯定是路上掉的,叶粮叔不说了,那白衣鬼差往下游去了。”
下游是大谷村,李大道就住河边的房子里。
按照地理位置来算,其实跟云程家差不多,远离村落,沿着河岸就能找到。
稿纸跟两张画纸由叶旺祖收起来,出去给长辈们说上面的字都是什么,没讲他们猜测是某个人画的。
一听不是找他们村的,大家都松了口气。
这年头,少有人不忌讳这个。
叶根说:“那把这通缉……这画纸,给李半仙送去吧。”
叶庆阳立刻举手:“我去送吧。”
叶根看他一眼,叶庆阳丝毫不回避,与他对视时眼底有跃跃欲试的幸灾乐祸,半点不显心虚。
叶根又看了眼大叔公,大叔公点了头,叶根才把纸递给庆阳,“到底是阴差的事,因私心耽搁了也不好,也怕你沾了阴气,送完东西赶紧回来。”
还是不放心,叫了儿子旺祖陪着一起。
叶庆阳是个哥儿,十里八乡的“丑”哥儿。
单论样貌而言,他长得英挺硬朗,个子高挑,脸上孕痣浅淡,打眼一看有个俊秀斯文样。
但因为性别,这个长相就太男气,兄弟们都说他长得太“爷们儿”,外人说话就更难听了。
去年他爷爷说给他招婿,父母有点顾虑,就请了李半仙过来算算。
算出一个庆阳命格硬,若是招婿,家里再来一个男人,会冲犯了老人。
家里老人就他爷爷,即使爷爷同意招婿,他也不会去冒险。
可等人上门求娶说亲,来的又都是些乌糟玩意儿。
大叔公目前是村里最长者,家家户户有点事他都知道。
这些算命批命的事,各家都藏着没宣扬,实际他听见的就很多。
路上给旺祖讲:“他之前还说延哥一家三个兄弟都不能娶女人,后面讲存山哥克亲人,我这里不提,你妹妹他还说二十岁之前不能嫁人,硬是耗没了个好夫婿。”
“这次咱们就不管是谁画的,就当是阴差的东西,看看他什么反应。”
真有本事,就不怕吓。
叶旺祖没意见,“等下你把字迹清晰的那张给他,上面不是写了五天期限坦白吗?过两天咱们再看看,若他没反应,咱俩夜里去一趟。”
叶庆阳眼睛一亮:“好!”
此时此刻,各家各户都翘首以盼,等着自家的人从叶根家出来,看看是真鬼还是假鬼。
云程这一早,也被叶二叔一家人带着心情紧张起来。
他以前被养在家里,接触事件也是在网络上当键盘侠指点江山,正正经经来算,这种给人出头的事,他还是第一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