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形颤了颤, 似是愤怒又似是害怕, 压低声音说道:“这不关你们的事, 你们最好还是离开这里。”
“可是我好奇啊。”唐筝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男人,对于他的告诫不甚在意,不过这人倒是挺不错的,“我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换你们平安离开, 很划算的交易。”
男人的脸上流下不少汗水,不时地朝着身侧的方向看去,不多时,似是下定决心般恨声道:“河部落!是他们屠杀了我的部落!”
河部落!
不光是唐筝,周围的人皆是惊讶不已,传闻中河部落不是一个纳四方来客,相当和善的一个部落么?
“有人在朝这里过来!”从前方跑回来的杉将大家从震惊中拉回。刚才一部分人追赶这些捕鱼人,而她则转头朝着他们奔逃的方向探了探,十多人正四处搜寻着什么,方向正是他们这里。
唐筝心下一惊,扫了一眼四周平坦的林地,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仅仅几个呼吸,河部落的人已经追了上来,看到奇装异服的木族人警惕地举起长矛慢慢靠近,怪叫的声音太远听不清楚。
无数想法电光火石般在脑海中闪过,身前这些人和他们毫无瓜葛,交出去也并无不可,但这样不但换不来河部落的友善相待,看到装扮奇怪又实力强悍的他们说不定还是猜忌和防备更多。
“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跑!”唐筝厉声道。
“是!”
周围的战士们低喝一声拿起自己的武器向前冲去,厚实的藤盾挡在前方无惧对方的攻击,人数本来就比对方多,转眼就将他们全数击溃,逃跑的人也被追上击杀于脚下。
雷霆般的迅猛突袭让脚边这些逃亡者目瞪口呆,而唐筝深吸两口气压下心中泛起的不适。果然血腥的事情经历多了对心性有影响,还以为那时候出现的戾气已经消磨干净了呢。
手上突然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唐筝转头看向愣愣的荆,捏了捏她的手掌担心道:“你没事吧?”
“嗯?”荆把视线从远处拉回来,睁着大大的眼睛感叹一声,“现在他们好厉害啊。”
“......”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孩,白担心了。
“我去看看他们受伤没有。”说着,荆松开唐筝的手迎着族人们跑去。
实力是强悍,但受伤还是难免的。一位族人的手臂被透过盾牌缝隙的长矛刺了个血洞,其他人都还好,只是一些轻微的擦伤。
荆担心路上会出事便随身带了些药粉,是实验了一年下来止血效果最好的那种,毕竟其他的病难治,外伤又是他们最常遇到的,这方面的研究比较侧重。
处理完了族人,荆顺便把中间那些还没回神的逃亡者们也捎上了。每个人身上的伤口都不少,时间长的已经开始溃烂,荆非常地道地用烧热的石刀烫了一遍。
“她是巫师?!”之前同唐筝说话的男人总算拉回了自己出窍的魂魄,小声惊呼道。不难听出语气中的惊讶。
坐在旁边的唐筝瞥了他一眼,随后扬起唇角笑道:“还是非常厉害的巫师。”
“可她......”看上去还是个孩子。男人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在他的印象里巫师可都是披头散发,总喜欢摇头晃脑,还会拿着一根可怖杖子的样子。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青春永驻?天上的神灵?
“我才不小呢,已经十一岁了。”正好处理完最后一人走来的荆听出了男人话里的意思,带着一点点生气地反驳道。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说她小,包括雀和獠在内,看她时都是面前这男人现在的样子。
十一岁的确不小,可男人还是无法消化这件骇人的事情,族里早一点的再有一两年都能生孩子了,可做巫师......他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巫师。
别人的惊讶和难以置信就是对荆的肯定,唐筝心情颇好地揉了揉荆的脑袋,笑道:“不小了,我们的荆是个大人了。”
“哼。”荆瞪了唐筝一眼,平时就是这人说她年纪小的次数最多。
“呵呵。”唐筝讪笑着收回手。荆瞪她的眼神没什么力道,甚至可以说是轻飘飘的一眼,不过小家伙的气势莫名的足,每次都让她不敢再乱动。
只听“噗通”一声,这下轮到唐筝他们错愕了。看着转眼跪倒在身前的男人,唐筝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男人自顾自地面朝荆伏下身去,“求求你,救救我的族人吧,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显然是被惊到了,荆虚抬着手想去扶他起来,结果又被挣开,只能求助般地望着唐筝。
“咳。”唐筝轻咳一声,觉得荆无助的时候有点可爱,敛了敛笑意严肃道:“你先起来说话,要不然我们肯定不答应。”
男人猛地把头抬了起来,披散的头发自下而上抡了个圆,吓得唐筝揽着荆往后挪了挪,干笑两声说道:“你先把话讲清楚,你们族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们......原先在附近也算一个大部落,大约有三个十掌数,可逃出来的连十掌都不到。”男人慢慢讲述着,话里有些沉痛,“你们应该是西北边的人吧,和那个经常去河部落交易的人说的话很像。”
唐筝点了点头,他说的应该就是石部落,不过从一百五锐减到五十不到,的确是一场大屠杀了。
擦去脸上的泪水,男人说道:“其实你们要的盐附近一些部落都有。每天早上海水退下去,到了接近晚上的时候石头上都会有一层盐,只是河部落占去了最大的那一片,而且他们有陶可以不停地煮出盐来。煮盐要很多的木头,他们人不够多,开始的时候只从周围的小部落里抓人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看不惯周围同样卖盐的人,杀人、抢人,他们就跟野兽一样,谁不屈服就杀掉,我们前面已经有五个差不多大的部落遭殃了。”
真正的奴隶制!
唐筝心中惊讶更甚,哪怕还只是起步也足够让人吃惊,这世界果然大得很。
“我们有很多人受伤,生病,每天都有人死去,但是没有时间给我们停下来喘口气。我没有那么多东西给你们,可人也能算东西的!其他人我说了不算,我自己我还能做主,救救我的族人吧!”说着说着男人磕在膝盖上失声痛哭起来。
“我们,我们也可以的。”身后几个男人跟着哀求道。
唐筝看在眼里多少有些不忍,转头一看荆还是一副你拿主意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唐筝对身前的男人说:“行了,别哭了,我带她去看看。”反正得利的还是她,救他们时本来就多少打了点这方面的主意,还少废她口舌。
男人破涕为笑,一兴奋鼻涕都喷了出来,不住地说:“谢谢,谢谢!”
嫌恶地退开些许,唐筝急忙摇手道:“你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卫生到哪儿都是个大问题!
男人叫螺,他凄惨的部落叫沙。河部落迟早会发现自己的人死在外面,此处不能久留,唐筝藏好了船只便带人全数前往螺其余族人藏身的地方。
这个地方倒是很妙,听说离他们原来的住址不远,但隐蔽在礁石丛中不易寻找,唯一的问题就是晚上实在太冷。
刚注意到唐筝一伙人浩浩荡荡过来时他们还拿起武器准备拼死搏斗,等知晓唐筝来意后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被寄予厚望的人浑身不自在,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不少人都被海风吹出了风寒,高烧不退。唐筝把皮革分发下去让他们盖上,越发觉得该早日离开才行,可带着这多出来的二三十个人该去哪儿好呢?
“你在想什么?”荆终于出声打断了唐筝的沉思。现在已是深夜,处理完了身后那些人她们便在这礁石上坐了许久了。
唐筝把头侧在自己膝盖上,轻笑道:“我在想啊,以后该怎么办。”
本来是图人家几口人没错,但万万没想到这将近三十个都赖上她了。老弱倒是没几个,但病残占去了大半,再加上河部落出乎意料的表里不一,之前的打算全部被推翻,得重新想一条出路才行。
不知该如何劝慰,荆摸了摸唐筝的头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嗯!不想这个了!”唐筝舒展了一下腰身,海边的风冷,却让人很舒服。
夜晚,海边的天空更显干净,听了会儿海浪声,荆突然问道:“榛,你以后会和人成亲么?”
“嗯?”唐筝疑惑地看向荆,“大概不会吧,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随口问问,总听你提什么情情爱爱的。”荆随口说到。
端起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回过味儿来的唐筝了然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说!是谁?!”
荆没有回答,定定地看了唐筝一会儿,但她没承认却也没否认,唐筝想了又想迟疑道:“脊?”
荆摇了摇头。
“猞?”
荆还是摇头。
那会是谁?唐筝又连问了好几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荆都只是摇头。
等唐筝实在想不出人来了,荆问道:“你不是说男孩子女孩子喜欢就好么?为什么只有男孩子的名字?”
“女孩子?!”这可把唐筝吓住了,脑子一个短路失声大叫道:“不会是桐吧!”